《奔跑时风都追着我们笑》仓帽

7、落叶里的期待

　　十月末的风卷着更多银杏叶掠过窗台，在旅游专业高一二班的窗台上积起薄薄一层金黄。刘沐柠早读时刚扫过落叶，此刻又有几片调皮地钻进窗缝，停在她摊开的英语课本上。第三单元的单词表已经被她标得密密麻麻，红色的批注旁偶尔画着小小的符号——“√”代表已掌握，“？”是还需巩固，“！”则是吴薇特意强调过的重点。
　　“沐柠，这道题的时态我又搞混了。”丁念澄把练习册推过来，指着一道关于“现在完成时”的选择题，眉头拧成了小疙瘩。她的眼镜片上沾了点灰尘，大概是早上扫落叶时不小心蹭到的。
　　刘沐柠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写下两个句子：“I have visited the Great Wall.（我去过长城。）”“I visited the Great Wall last year.（我去年去了长城。）”“你看，”她指着前一句，“现在完成时强调‘去过’这个结果，不具体说时间；一般过去时要说出具体时间，比如last year。”
　　丁念澄盯着句子看了半晌，忽然拍了下手：“哦！我明白了！就像吴老师说的，现在完成时像‘画了个圈’，把过去和现在连起来了！”
　　“对对对，”于沐晴凑过来，嘴里还嚼着口香糖，“昨天吴老师举的例子，‘I have learned 300 words this month’，这个月还没结束，所以用现在完成时，太形象了！”
　　王澄柚从书本后抬起头，嘴角沾着点墨渍：“你们有没有发现，吴老师举的例子都和旅游有关？什么‘参观长城’‘学导游词’，比课本上的例句好记多了。”
　　刘沐柠笑了笑，低头在练习册上写下“吴老师的例句法”，心里忽然觉得，那些曾经让她头疼的语法点，像被吴薇用温柔的手拆开的拼图，一块块都归位了。
　　第一节课是英语，吴薇走进教室时，手里捧着一个半旧的地球仪。阳光落在她的发梢，把那截露在外面的橡皮筋都染成了金色。“今天我们学第三单元的拓展内容，”她把地球仪放在讲台上，轻轻一转，蓝色的球面缓缓滚动，“世界上有很多著名的cultural heritage sites，我们来看看它们都在哪里。”
　　她用手指点在地球仪上的中国版图：“这里，北京故宫，1987年列入世界遗产。”又指向欧洲：“这里，意大利威尼斯，1987年列入。”再指向非洲：“埃及金字塔，1979年列入。”
　　于沐晴看得眼睛发直：“哇，原来金字塔离我们这么远！”
　　“所以说，英语很重要啊，”吴薇笑着转了转地球仪，“以后你们带团去国外，总不能用手比划着交流吧？”
　　全班都笑了起来。吴薇趁机提问：“刘沐柠，‘威尼斯以运河和贡多拉船闻名’，用英语怎么说？”
　　刘沐柠站起来，声音清亮：“Venice is famous for its canals and gondolas.”
　　“很好，”吴薇点头，又看向丁念澄，“念澄，你来说说‘金字塔是古代埃及国王的陵墓’。”
　　丁念澄深吸一口气，慢慢说：“The pyramids are the tombs of ancient Egyptian kings.”虽然语速慢，但每个单词都咬得很准。
　　吴薇鼓了鼓掌：“进步很大！发音比上周清晰多了，是不是在家偷偷练习了？”
　　丁念澄红着脸点头，坐下时悄悄拽了拽刘沐柠的衣角，眼里闪着兴奋的光。
　　课间操时，广播里放着欢快的音乐，全班同学在操场上列队。刘沐柠站在队伍前排，动作标准有力，额角很快渗出细汗。她瞥见吴薇站在教学楼的走廊上，正和其他老师说话，目光偶尔扫过操场，落在她身上时会停留片刻，像在确认她的动作是否规范。
　　“沐柠，你跑步的时候能不能慢点？”于沐晴喘着气跟在她身后，“每次跑八百米，你都把我们甩半圈，太打击人了！”
　　“就是，”丁念澄扶着膝盖喘气，“体育老师说你可以去校队试试，真的不考虑吗？”
　　刘沐柠擦了擦汗，笑着摇头：“不了，我就是喜欢跑步，没想过当运动员。”她想起爸妈的话，“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不用非要做到最好。”
　　王澄柚突然指着教学楼：“吴老师在看我们呢。”
　　刘沐柠抬头望去，吴薇正好朝她挥了挥手，嘴角带着笑意。阳光穿过走廊的栏杆，在她身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金粉。
　　下午的自习课，刘沐柠正给于沐晴讲英语作文，忽然听到后排传来一阵骚动。原来是王澄柚不小心把墨水瓶碰倒了，黑色的墨汁在练习册上晕开，像朵难看的花。她手忙脚乱地用纸巾去擦，结果越擦越脏，眼眶渐渐红了。
　　“别动，”刘沐柠走过去，从书包里拿出一瓶风油精，“滴几滴这个，墨渍能淡点。”她小心地往墨渍上滴了几滴，用棉签轻轻晕开，果然，黑色慢慢变浅了。
　　丁念澄递过一张干净的纸巾：“擦擦手吧，都沾上墨了。”
　　于沐晴则在一旁安慰：“没事没事，这本练习册反正快写完了，回头我借你我的复印一份。”
　　王澄柚低着头，声音有点闷：“谢谢你们。”
　　吴薇恰好巡视到这里，看到桌上的墨渍，没说什么，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新的纸巾，放在王澄柚桌上：“小心点，别弄手上了。”她的目光在刘沐柠和丁念澄身上转了转，眼里带着点赞许。
　　放学时，于沐晴提议去校门口的文具店买新练习册，王澄柚默默跟在后面，脚步有点慢。刘沐柠走在她身边，忽然想起什么：“你哥的画室还缺人手吗？我周末没事，可以去帮忙整理画具。”
　　王澄柚愣了一下，抬头看她：“你想去？”
　　“嗯，”刘沐柠点头，“顺便看看能不能偷师学两笔油画。”
　　王澄柚的嘴角终于扬起一点弧度：“我回头问问他。”
　　走到文具店门口，于沐晴正举着一本封面印着猫咪的练习册大喊：“澄柚快看！这个好看！”丁念澄在旁边挑着荧光笔，手指在粉色和黄色之间犹豫。
　　刘沐柠站在门口，看着她们的背影，忽然觉得，这几个刚认识不久的女生，像秋天的银杏叶，虽然各有各的形状，却总能被同一片风卷着，往同一个方向飘。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吴老师发来的消息：【书法比赛的初审结果出来了，你通过了，下周六去市文化馆参加决赛，记得带作品原件。】
　　刘沐柠的心跳漏了一拍，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半天，才打出两个字：【谢谢！】
　　抬头时，正好看到吴薇的白色小轿车从校门口驶过，车窗里的她朝这边挥了挥手，车顶上的银杏叶被风吹得轻轻晃动。刘沐柠也朝她挥挥手，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又紧张又期待。
　　暮色渐浓，路灯次第亮起。四个女生拎着新买的练习册往家走，于沐晴在讲学校的趣事，丁念澄偶尔插两句，王澄柚低头踢着路边的落叶，刘沐柠则在心里默默想着决赛的事。
　　“对了，”刘沐柠忽然开口，“下周六我去参加书法决赛，你们有空来看看吗？”
　　“当然有空！”于沐晴立刻响应，“我要去给你加油，喊得最大声！”
　　“我可以带相机，给你拍照片。”丁念澄说。
　　王澄柚踢着落叶的脚顿了顿：“我哥说决赛有评委点评，我可以跟他说说，让他多指点你两句。”
　　刘沐柠看着她们，忽然觉得，那些曾经需要自己扛着的事，好像慢慢有了可以分担的人。就像吴老师会记得提醒她比赛时间，就像眼前这三个女生，会毫不犹豫地说“我们去看你”。
　　风吹过，又一片银杏叶落在刘沐柠的练习册上。她轻轻捡起，夹进课本里，正好夹在第三单元的最后一页。叶脉清晰的叶片，像一枚小小的书签，标记着这个秋天里，那些悄然生长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