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校生》Kaylord

1、对我，还是对我的黑丝感兴趣？

　　听说城南百货商场翻新，詹雨薇决定带着闺蜜来这玩。

　　她蹲在台阶上，重新系了一遍鞋带，那双穿了半年的帆布鞋，鞋边已经开胶，她用502粘过两次，还是不太牢。

　　“快点，”苏彤拽她胳膊，“跳舞机学生价到五点！”

　　詹雨薇站起来，拍了拍校服裤子，感觉有点冷，又套上自己的校服。

　　城北技校的校服是灰蓝色的，洗多了发白，袖口都起球了。

　　她正穿着外套，看见马路对面的市一中校门里走出几个学生。

　　深蓝色的校服，白色条纹，剪裁合身，在阳光下看起来料子很好。

　　那是她梦寐以求的校服。

　　她眯起眼睛看了几秒。

　　“彤彤，你看他们的校服。”

　　苏彤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颜色比咱们的深一点。”

　　“款式差不多，都是运动服。”

　　她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想不想进去看看？”

　　“进一中？你疯了？”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衣服里面的黑色T恤。

　　把校服拉链拉到顶，应该看不出来。

　　又看了看自己的短裙和黑丝。

　　本来是想去城南的游戏厅“偶遇”其他学校男生的。

　　技校的男生她看腻了，想换个口味。

　　“把校服拉链拉好，”

　　她说，

　　“从正面看，深蓝浅蓝差不多。保安在亭子里，只能看见上半身。”

　　苏彤犹豫了。

　　詹雨薇知道她在想什么。

　　三年前中考，苏彤差五十分上高中线，她差三十七分上重点高中。

　　“就进去看一眼，”詹雨薇轻声说，“看看如果我们多考几十分，现在会在什么样的地方。”

　　这句话打动了苏彤，她咬咬牙：“走。”

　　一中的正门气派，电动伸缩门关着，旁边人行通道的保安亭里，大叔正低头看报纸。

　　两个女孩拉好校服拉链，把书包背得端正，镇定地走进去。

　　保安抬头瞥了一眼，又低下头看报纸。

　　踏进校园的瞬间，詹雨薇心跳加速。

　　红砖教学楼，大片的草坪，干净的柏油路。

　　空气里有青草味，没有技校总弥漫的那股机油味。

　　这里，就是她梦想中的高中校园。

　　她想起报志愿时，奶奶说的那句：

　　“薇，高中咱读不起。技校吧，有补贴，能活路。书…等你自己能挣了钱，再念也不迟。”

　　她当时这么想，可一进技校，就不知不觉就变成这样了。

　　“我草，”苏彤小声说，“这地真干净。”

　　詹雨薇摸出手机：“拍几张。”

　　她在草坪上拍照，摆姿势，假装自己是这里的学生。

　　又蹲下来摸了摸草，是真的草，不是技校操场那种塑料草皮。

　　拍累了，她走到教学楼侧面的阴影处，从书包侧袋摸出烟盒。

　　草莓爆珠，她今天刚买的。

　　“在这儿抽？”苏彤紧张地环顾四周。

　　“没事，这儿没人。”她点燃一支。

　　甜腻的草莓味混着烟草味，在安静的校园里散开。

　　她靠着红砖墙，看着远处的教学楼，想起中考放榜那天，离一中的分数线差37分。

　　37分。

　　多做对七道选择题的距离。

　　烟雾缭绕中，她看见一个男生从教学楼侧门走出来。

　　白衬衫，深蓝色校裤，左臂上别着红色的“学生会”袖章。

　　他抱着一叠文件，正朝这边走来。

　　夕阳从侧面照过来，给他的轮廓镀了层金边。

　　鼻梁很高，戴着细边眼镜，下颌线清晰得像用刀刻出来的。

　　“彤彤，”她低声说，“看那边，极品！”

　　苏彤看过去，眼睛都直了：“这颜值...是一中校草级别的吧？”

　　“可惜了，”詹雨薇把烟藏到身后，“跟咱们不是一个世界的。”

　　男生越走越近，似乎闻到了烟味。

　　他的目光扫过来，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又落到她手里的烟上。

　　然后那男生径直走了过来。

　　“同学，”他的声音清冽，

　　“哪个班的？”

　　詹雨薇脑子飞快转动：“高二...三班。”

　　“三班这节是体育课，应该在操场。”

　　男生推了推眼镜，

　　“我没见过你。”

　　“我新转来的。”她说，感觉自己的手心在出汗。

　　男生的视线落到她的鞋上，开胶的帆布鞋，鞋带上还有油渍。

　　又看向她的书包，廉价的帆布包，拉链坏了，用别针别着。

　　最后，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像是在确认什么。

　　“学生证带了吗？”

　　“忘教室了。”

　　男生沉默了两秒，然后说：“我是学生会主席舒哲。两位，麻烦跟我去一趟学生会办公室。”

　　完蛋。

　　詹雨薇脑子里闪过这两个字。

　　她对苏彤使了个眼色。

　　跑。

　　两人同时转身，朝校门口方向狂奔。

　　舒哲愣了一下，随即追上来。

　　詹雨薇本来跑得很快，在技校经常迟到被追练出来的。

　　但她今天穿的的帆布鞋开胶，跑不动。

　　苏彤穿运动鞋，很快就跑到了前面。

　　“分开跑！”苏彤喊了一声，拐进了旁边的小路。

　　詹雨薇想跟上，但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就这么一耽搁，舒哲已经追到身后。

　　“别跑了，”他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你跑不掉的。”

　　詹雨薇停下来，喘着气转身。

　　舒哲也微微喘气，但站得很稳。

　　“你朋友跑了，”他说，“那你替她吧。”

　　学生会办公室在三楼，窗明几净。

　　墙上贴着各种竞赛获奖证书，玻璃柜里摆着奖杯。

　　舒哲指了指椅子：“坐。”

　　詹雨薇坐下，椅子是木质的，很硬。

　　她不安地动了动，短裙往上缩了一点。

　　舒哲在她对面的办公桌后坐下，翻开一个记录本。

　　但他的目光没有落在本子上，而是不经意地扫过她的腿。

　　很快的一瞥，但她注意到了。

　　她突然想起今天穿黑丝的目的，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一半是得意，看，好学生也会被吸引。

　　一半是自卑，他看的只是这身打扮，不是她这个人。

　　“名字？”舒哲问，目光回到本子上。

　　“詹雨薇。”

　　“班级？”

　　“高二三班。”

　　她继续编。

　　舒哲抬起头：“三班班主任姓什么？”

　　“......”

　　“教学楼有几个楼梯？”

　　“......”

　　“图书馆在几楼？”

　　詹雨薇都答不上来。

　　舒哲合上本子：“你不是我们学校的。技校的？”

　　詹雨薇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鞋，”舒哲简洁地说，“还有你抽烟的姿势，我们学校的学生不会那么熟练。”

　　詹雨薇的脸刷地红了。

　　舒哲站起来，走到窗边：“你们技校在城北，跑来城南干什么？”

　　“逛街。”

　　“为什么溜进我们学校？”

　　詹雨薇沉默。

　　她能说什么？

　　说“想看看如果中考多考37分，我会在什么样的地方”？

　　太矫情了。

　　舒哲转身看她：“不说的话，我只能联系你们学校了。”

　　“别！”

　　詹雨薇站起来，动作太急，书包从腿上滑落，“啪”一声掉在地上。

　　东西散了一地：课本、钱包、钥匙、还有一个小小的挂件，她攒了三个月零花钱买的男团限量版挂件，塑料小人在日光灯下闪闪发亮。

　　舒哲弯腰帮她捡。

　　他的手碰到挂件时，动作顿了顿。

　　“这个...”他捡起来，看了看，“挺贵的吧？”

　　詹雨薇一把夺过来，塞回书包：“关你什么事。”

　　舒哲没生气，继续捡起其他东西。

　　他的手指修长干净，指甲修剪得很整齐。

　　捡完后，他站起来，把东西递给她。

　　在这个过程中，他的目光又不自觉地落在她腿上，黑丝包裹的线条，在动作时微微绷紧。

　　詹雨薇接过东西，突然笑了：“你看什么？”

　　舒哲一愣。

　　“我的腿，”詹雨薇歪着头看他，“还是我的黑丝？”

　　舒哲的耳朵尖微微红了，但表情还是很镇定：“你误会了。”

　　“是吗？”詹雨薇靠回椅背，腿交叠起来，“你们一中女生不穿黑丝吧？是不是第一次在学校里看到？”

　　舒哲没回答，只是走回办公桌后坐下。

　　但他没有再看记录本，而是看着她，像是在研究什么难题。

　　“你为什么想进来看？”他换了话题。

　　詹雨薇想了想，决定说实话：

　　“中考我差37分就能上一中。三年了，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多考37分，现在会在什么样的地方。”

　　舒哲沉默了一会儿：“现在看到了，什么感觉？”

　　“挺好的，”詹雨薇说，“比我想象的还好。”

　　“好在哪儿？”

　　“干净，安静，”詹雨薇环顾四周，“每个人都看起来...有目标。”

　　舒哲点点头：“你们技校没有目标？”

　　“有啊，”詹雨薇笑了，“目标是毕业找个厂上班，月薪三千，包吃住。”

　　“你喜欢你的专业吗？”他问。

　　“机电一体化，”詹雨薇说，“我奶奶选的，说好找工作。喜不喜欢？没想过。”

　　舒哲看着她，突然说：“你其实可以自考。”

　　詹雨薇一愣：“什么？”

　　“成人高考，自考本科，”舒哲说，“我们学校有老师在外面开辅导班，学费不贵。如果你想的话...”

　　“我不想。”她打断舒哲的话，站起来，“舒主席，你放我走吧。我保证以后不溜进来了。”

　　舒哲也站起来：“手机号留一个。”

　　“为什么？”

　　“万一我需要联系你，”舒哲说，“关于今天的事。”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报了一串数字。

　　舒哲记在便签纸上。

　　“你可以走了，”他说，“从正门走，跟门卫说是我让你出去的。”

　　詹雨薇如释重负，抓起书包就走。到门口时，她回头：“那个...谢谢你没为难我。”

　　舒哲推了推眼镜：“下次如果想来，走正门。跟门卫说找高二一班的舒哲。”

　　她点点头，飞快地跑了出去。

　　跑到一楼时，她才停下来，靠在墙上喘气。

　　摸出手机，苏彤发了十几条消息：

　　“你在哪？”

　　“被抓了吗？”

　　“我还在一中外面等你！”

　　她回：“出来了，马上到校门口。”

　　正要往外走，她突然想起什么，摸了摸书包侧袋。

　　空的。

　　那个男团挂件不见了。

　　她心里一沉，赶紧翻书包，把所有东西倒出来找。

　　没有。

　　明明记得放进包里了…

　　估计是刚才掉在办公室了。

　　回去拿？不行，太丢人了。

　　算了，反正也旧了。

　　她咬咬牙，转身朝校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