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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深夜的铜钱山正在兴奋中,又热又旱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深山森林,总算迎来了甘霖。
      一场大雨,毫不客气地倾盆而下。
      那被雨帘遮盖得看不见的云层之下,一株三十米水青肆意舒展的阔叶被大水滴锤得畏首畏尾,而底层的的小花小草借着层层掩护,将自己藏得歪七扭八。

      深山老林本来就植被丰富,在几年前,铜钱山被划分为了自然资源保护区之后这里的植物更是千汇万状。
      暴雨之下,各家明面上看着还算和谐,实际在地底下早已大战八百回合了。

      争相掐架抢水,大战即将高潮时刻,这次说不定还是会有奸险的和脸皮厚的,四处弹射种子,主打一个强盗式夺取地盘。

      但这一切都跟林草没有关系,这座大山中,大家都会迁就着他,也不敢不迁就他。

      他安然地沉睡着。他已经休眠状态了很多天了,可是前几日高温干旱实在让他睡得不舒坦,和没睡没什么差别。
      现在地里湿润了起来,他睡得很沉稳,小茎一裹整个身体,他屏避了外界的一切干扰。

      ——

      清晨,山林在层层水雾中被间隙落在湿土上的阳光唤醒。

      林草一觉醒来,并没有预想中的精力充沛,生龙活虎。
      他摆了摆身体,猛吸了一口,水分很充足啊?那雨没有使花架子,是认认真真下的,怎么他还一副没喝饱的样子?

      不对劲!
      没怎么见过太阳的透白小侧根缓缓向上,探出泥土,摸了摸自己的头顶。
      小侧根一点都没摸到,他脆嫩的叶子呢?
      它呆住了,无助地耷拉在自己秃秃的头顶。
      林草支着两侧根,连忙将白嫩圆润的主根拔了出来,整个身子浮出地面,虚空悬浮着。

      一大团交杂着的根系脱离他的躯体,像触手一样迅速朝四处翻涌着。
      它们正在寻找自己的叶片。

      但是找不到。
      林草摸着自己光秃秃的头顶,难以置信,一觉醒来,头秃了,一片叶子没给他留?

      哪个那么大胆?
      林草很生气!
      很难过!
      根茎们,啪嗒全掉在了地上,它们很沮丧。

      昨晚掉在地上的叶子被跌落撒气的根茎鞭笞出了声音。

      周边奋战一晚上的花花草草和树们被林草的动静吵醒,看着灵草原本嫩绿的叶子一片不剩,一个个条件反射裹住自己全身,裹不住就捂花和捂果。

      一条细长的根茎触手揪住离林草最近的小高山杜鹃,“孙子,是不是你干的?”
      他不是在骂人,骂树,这按照辈分就是他孙子,他和他爷爷是朋友。
      高山杜鹃摇了摇自己被迫下弯绷紧的躯干。

      附生在枝干上的藤蔓,无意识地也跟着摇。
      这株藤蔓很不要脸,老大一个了,自己不会活,到处蹭人家的,借着高山杜鹃的小身板,一路往上攀,攀了好一片,跟蜘蛛似的还在顶上结了个网。
      它一晃,被他的藤拦住的落叶和尘土,扑簌簌往下掉。

      “呸~呸~呸~”林草将扯着高山杜鹃小身板的根茎一放,将掉到自己身上的沉年灰尘抖落。
      “没问你,你抖什么抖!”
      根茎转了个弯,硬生生将藤蔓寄在高山杜鹃上的吸盘给剜了下来,受了重伤但是没有多少自己意识的吸附藤终是停止了摇晃。

      “林草,谢谢你。”
      本该叫爷爷的,但是林草不让,这位爷爷的原话是,“我今年才22,是人类读大学的年纪,做什么你爷爷。”

      林草没理。
      庞杂的根茎向四周延伸,将能勾到的植物都拉了过来。

      高的,矮的,粗的,细的,植物们以林草为中心齐齐弯着腰,不知道的还以为灵草具备了太阳的某些属性,可他们并不是受生长素影响在趋光,单纯受到了不敢抵抗的威胁。
      有意识的植株感受到了,也看到了那藤的下场,他们这回不敢摇了,强忍着。

      但是止不住本能的颤抖啊,林草还小小一条的时候,这些根茎就能在土里把他们的乱伸的小触须打到脱皮。何况现在可以变成人了,他们刚刚可是亲眼看着过山风藤的一条主根直接被·干断了。

      林草跟着四周震颤的植物抖得产生了共振。
      这些植物们,不会像人一样说话。林草要想窥探到他们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内心,必须要通过接触。
      植物,本来就有自己的语言系统。
      一声声的,
      “不,不知道。”
      “不,不,不,知道。”
      “不,道,道,道。”
      通过接触传达给林草。
      林草:“……”
      一堆撞到了一起的结巴,基本的语言能力不太顺畅。

      林草根茎一松,“让开!”他忍不住撒气!
      放得突然,弹射开来的植株们朝他甩过来一堆形状各异的叶子。

      林草:“噗!”

      他往前走了几步对着大雨形成的水坑,认真端详了好半晌自己隐隐约约透着绿的头顶。
      然后,从刚刚那堆叶子里挑了最绿的插了上去。

      一头不太一样的叶子……
      对着不太高清的水面转了一圈。
      觉着还行,再转了个圈~
      再转……
      叶子开始稀稀拉拉往下掉。

      刚刚对着水坑端庄着的根茎们翻飞起来,努力去卷,然而一阵寒风裹着水汽袭来。
      阴冷的狂风来袭,本就不属于他的叶子,他一片也没有卷到,还被吹了一身水。

      生气!
      四处纷飞的根茎骤然收回,全往那水坑里猛烈扎下去,冰冷的液体来源瞬间消失不见。

      刚刚水坑里没叶子的白胖草根也消失不再出现。

      林草讨厌他本体这个样子,闪身一变,变作人身。
      还不熟练的双手僵硬摸向头顶,微微刺手,不同于几日前那秀发顺滑的触感。
      他生气,难过,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是为什么?
      他才刚拟态了做人的乐趣没几天,他知道做人是会秃顶的,那些经常来给它们拍照的人聊天的时候,它听到的关于人的知识。

      只是,秃得这么快吗?而且他看那些来这里考察的人也不是各个都秃啊?
      做人的代价是这样的吗?

      他挑了块最软的青苔捡了片眼熟的大叶子垫在上面,啪叽,坐了上去。
      他双腿曲着,手肘顶着膝盖,手掌撑着下颌,人类说这样子思考会得出答案。

      昨晚暴射种子被群殴的醡浆草,刚刚被林草忽视没扯到的醡浆草,拿着自己已经种子四散炸开的荚轻轻戳了戳灵草的的小尾指。
      没反应,继续戳~

      林草是不想理的,但这实在影响他思考,一直痒痒的,他没力气地佛开,低垂的无力去拨动的手指也透着烦闷,了无精气神,“酸酸草,我现在不想吃你,走开。”

      醡浆草戳了好半天看人总算有反应了,将荚干脆地一丢,伸长昨晚被不知道哪株有锯齿的野草割了点边的叶子,去触摸灵草,“你知道韭菜长什么样吗?”

      林草用几乎察觉不到的幅度随意摇了摇头,“酸酸草,我今天真的不想吃你,你可以走了。”

      醡浆草抖了抖被林草推回来的叶片,“以前我吃起来像韭菜吗?”

      林草干脆抬起屁股就走,虽然这里很软很舒服,但还是换个地方思考比较好,他很着急,他要知道答案。

      手指即将离开醡浆草叶片的一瞬间。
      “昨天有个人说其实我比韭菜好吃得多了,为什么非要割韭菜。”醡浆草看林草要离开,它自顾自说了起来,它真的太好奇了,自己原来这么美味吗?

      本来昨天打完架,大家都要睡了的时候,它又是准备偷偷放孩子出去的。
      可是有人来了,太黑,它看不清楚,这个人的手电筒也不打亮一点。
      搞得这个人揪下他被揍得没剩下多少的叶片又吃掉一片的时候它都没记住这个仇人。
      这个人说它,比那秀气韭菜好吃多了,这是夸奖啊!

      林草又将屁股放下,捏着醡浆草的叶子不放了。
      割?
      割?
      没错,就是割!

      他没见过秃头的人类,但见过给割掉叶子的同类。
      他叶子的断口就是割掉的!他五年前看过石斛被割掉的口子,石斛说有个人拿一片冷冰冰的东西在他的头顶划过后,他的枝条和叶子就都没了。
      那个时候的石斛根部以上就是这个样子的,每一根叶子的断口都是整齐的。

      他不是秃头,他是被割了!

      他竟然是一株韭菜吗?可他明明是林草啊,他是有林草名字的草啊。
      爷爷在他小时候就告诉他,他是林草啊,他才不是韭菜!韭菜是个什么东西!

      林草刚爱上做人没多久,本来对人类世界没有多少了解,就被人世给难住了。
      他伸长自己弯着的腿,用他自己拟态出来的穿着纯黑登山鞋的脚踩在醡浆草旁边,“什么割韭菜?”

      醡浆草被高大的林草吓了一跳,它被林草笼罩了,没忍住抖了一下,刚刚灵草没打自己,现在是要独自对付它吗?

      哼!亏他刚刚还把林草当做自己的朋友,将自己的秘密告诉他。
      醡浆草花一扭,叶子一扭,背对着灵草,一声不吭。

      林草双手一夹,醡浆草被薅了。
      林草的嘴巴里传来酸溜溜的滋味。

      醡浆草不屈于淫威,将自己卷了起来。

      林草伸出一根手指捅了捅团成一团不放的小草,没反应?
      他直接让在自己身后闪着的茎直入地底。

      被挠了老家的醡浆草瞬间炸开了,“我说,我说,就是昨天晚上,大家都睡了后,有人来了,我看不见他干了什么,但是他扯了我一把叶子,吃了,一边吃还一边说,这不比刚割的韭菜好吃多了。然后他就走远了。”
      醡浆草说完,莫名兴奋了起来,现在只剩一朵的小紫花在肆意摇摆,“林草,我是不是真的好吃?”

      林草,“呸,难吃。”将嘴里咀嚼着的渣渣又琢磨了几口,“难吃!”
      然后从自己的地盘挖了一堆土将醡浆草埋了一半。

      你怎么可能会比我好吃!我可是林草,你一个小醡浆草,切。
      林草愤愤不平又给酢浆草盖多一层被子,才大摇大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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