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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贵州之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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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的夏天,蝉鸣聒噪得令人心浮气躁,而我和知南,那时仍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那时我总觉得,所谓鬼神之说不过是人心惶惶的臆想,凡事皆有科学解释,却没料到,一次贵州自驾游,让我们亲身体验到了它们的存在。
我们被疫情反复磋磨了一整年,沉闷的生活像块浸了水的海绵,压得人喘不过气。于是我们一拍即合,决定自驾奔赴贵州一座以秀美闻名的景区,我们一行四人,我,我的老公阿飞,知南,和另外一个朋友鼠鼠,出发时,心里满是对自由的憧憬,只盼着山风能吹散疫情所带来的阴霾。
车轮碾过高速路的白实线,车窗外的景色从灰蒙蒙的城市天际线,逐渐过渡为浓得化不开的苍翠山峦,欢声笑语间,积压的疲惫似乎真的被吹散了。
抵达山脚下那家预订的民宿时,日头正毒,晒得柏油路都在微微发烫。入住后,询问老板,没想到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老板说,上山需要提前三天预约,我们事先一无所知,第二天根本无法上山。扫兴之余,更多的是烦躁,好好的计划被打乱,总觉得这趟旅行从一开始就透着点不顺。虽觉得不顺,但也只好既来之则安之,我们一行商量着先在这里休整一天,明天去邻近城市拜访朋友后再去黄果树瀑布,当天便在周边随便转转。
民宿是栋爬满青苔的老式三层小楼,墙角的霉斑像张蔓延的网,透着股经年累月的潮湿气,闻着让人有些闷得慌。
向老板打听附近可逛之处,他热情地推荐了几百米外的一条河,说那里山清水秀,是本地人都爱去的秘境。我们兴致勃勃地循着指引前往,河水确实清澈见底,能看见水底圆润的鹅卵石,两岸绿树成荫,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景色宜人得不像话。但不知为何,明明头顶烈日当空,晒得皮肤发烫,我站在河边,却突然感到一股阴飕飕的凉意从脚底直往上钻——那不是河水带来的舒爽凉意,而是一种带着腥气的、湿漉漉的寒意,像无数根细针,顺着毛孔往骨头缝里渗。更诡异的是,四周明明有鸟叫虫鸣,我却总觉得死寂得可怕,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脏“咚咚”的跳动声,每一次搏动都带着莫名的恐慌。
我心里有些发毛,这感觉太不对劲了,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窥伺。下意识地抱紧胳膊,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实在不想多待,便借口坐车累了想回去歇会儿。知南和鼠鼠还意犹未尽,阿飞看我脸色发白,眼神里满是担忧,便陪着我先回了民宿。走在路上,我频频回头,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可每次回头,都只有空荡荡的小路和摇曳的树影,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浓。
回去的路上,经过一片荒废的菜地,地里的杂草长得比人还高,透着股荒芜的颓败。我无意中瞥见地头插着几根烧剩下的香杆,红漆斑驳脱落,在杂草丛中显得格外刺眼。虽说是常见的祭祀之物,可在这荒郊野外,莫名透着股阴森。谁会在这里上香?是祭拜什么人吗?联想到刚才河边的诡异寒意,我心里“咯噔”一下,像被什么东西攥了一下,脚步都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民宿二楼只有两间客房。我们那间在楼梯右手第一间,推开门便是一股陈旧的木头味,混合着淡淡的霉味,不太好闻。鼠鼠和知南住的标间在斜对面,她们的阳台正对着马路和路对面的山坡——那坡上,密密麻麻立着几十座坟头,青黑色的墓碑在苍翠的草木间若隐若现,像一双双沉默注视的眼睛。
我倒吸一口凉气,头皮发麻。虽然知道山区常见坟地,可离民宿这么近,还是让人心里发怵。阿飞看出我的不安,拍了拍我的肩膀:“别怕,都是些老坟了,没什么好怕的。”话虽如此,我却总觉得那些墓碑的目光都落在我们身上,浑身不自在。
傍晚,知南和鼠鼠回来了,脸上带着游玩后的疲色,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知南眉头紧锁,脸色不太好看,说在河边拍照时,总觉得镜头里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快得像错觉,回头看又什么都没有。
我心里一紧,她也有这种感觉?难道不是我多心?可嘴上还是笑着打趣她疑神疑鬼,旅途劳顿产生了幻觉——我宁愿相信是错觉,也不愿承认这世上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起去楼下吃了顿挺有当地特色的晚饭,饭菜味道不错,可我却没什么胃口,心里的不安像块石头,沉甸甸的。饭桌上,知南吃得很少,筷子动了几下就放下了,说没什么胃口,眼神有些涣散,像是在想什么心事,我看着她,心里的担忧又重了几分。
回到房间,身体累得像散了架,骨头缝里都透着酸痛,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死活睡不着。总觉得房间角落里,有一双冰冷的眼睛在暗处死死盯着我,那感觉像有针扎在背上,坐立难安,浑身不自在。我猛地睁开眼,看向黑暗的角落,什么都没有,可那被窥视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是太紧张了吗?还是认床?还是这房间太压抑了?看了看身旁的阿飞,他呼吸平稳,早已睡得深沉,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真羡慕他的心大,这种时候还能睡得这么香。只好归咎于认床,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数着羊试图入眠,可是越数越清醒。
后来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睡眠却浅得可怕,像浮在水面上,稍有动静就会惊醒。夜半时分,我突然一个激灵,猛地从梦中惊醒,浑身冷汗涔涔,后背的衣服都湿透了,黏在皮肤上冰凉刺骨。梦里全是那双窥视的眼睛,密密麻麻,让人喘不过气。房间里冷飕飕的,那股寒意不是山区夜里的凉爽,而是一种带着死寂气息的阴冷,就像冷冻库温度里一样。
就在睁眼的那一刻,走廊里传来一阵极其轻微、极其缓慢的脚步声——嗒……嗒……嗒……
那声音像是一种沉重的物体在木地板上移动,又轻又沉,带着一种诡异的韵律,由远及近,一步步朝着我们的房门逼近。我全身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心脏狂跳不止,几乎要冲破胸膛,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连大气都不敢喘。是谁?这么晚了谁还在走廊里走动?是老板?还是其他客人?可这脚步声也太诡异了,轻得不像正常人走路,我不敢往下想,死死盯着房门,手心全是冷汗。那脚步声在我们门口停了下来,停顿持续了大概十几秒,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我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我害怕的轻轻推了推阿飞,他嘟囔了一声,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睡得像头死猪。关键时刻怎么都叫不醒他!突然尿意来袭,我咬着牙,强忍着恐惧,摸黑去了趟洗手间,上完厕所,我开这水龙头,用冰冷的自来水扑在脸上,才稍微清醒了一点。回来时睡意全无,拿起手机,屏幕刺眼的光显示着:凌晨四点半。心想反正也睡不着了,不如刷会儿手机熬到天亮,可眼睛盯着屏幕,注意力却全在门外,生怕再听到什么诡异的声音。
快到六点时,窗外天色开始泛白,一丝微弱的晨光透过窗帘缝隙照了进来。就在这时,知南的信息突然跳了出来:“楠木,你醒了吗?能来我房间吗?急!”
看到信息的瞬间,我心里“咯噔”一下,那股压抑已久的不安感骤然攥紧了心脏,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果然出事了!她们是不是也听到了脚步声?还是遇到了更可怕的事情?转头看阿飞还在熟睡,便轻手轻脚披上外套,走到门口。手搭在门把手上时,又想起半夜那诡异的脚步声,犹豫了一秒,还是咬牙拧开了门——就算害怕,也不能让知南和鼠鼠独自面对。
走廊里空无一人,整栋房子也毫无声响,空气里有种说不出的沉闷,像要下雨前的压抑,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腥气。我快步走到她们房门前,轻轻敲了敲,知南立马过来开了门。
一进房门,一股刺骨的阴冷压抑气息扑面而来,温度比走廊明显低了好几度,像是瞬间闯进了冰窖。知南猛的抓紧我的手臂,她的手指冰凉,脸色惨白得像纸,毫无血色,眼下两团浓重的青黑,像是涂了墨,头发也有些凌乱,眼神涣散,显然一宿没合眼。鼠鼠则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蜷在另一张床的角落里,只露出一双红肿不堪、满是恐惧的眼睛,瞳孔放大,像是看到了极其恐怖的东西。
“你们这是怎么了?没睡好?”我压着心里的惊涛骇浪,声音不由自主地发颤。
知南的声音抖得厉害,几乎语无伦次:“我昨晚……不对劲,太不对劲了……我梦游了,还被压床了……”
“你梦游了?还有鬼压床?”我听到自己的声音也在发颤,难以置信。知南和我认识这么多年,从来没听她提起过梦游的事儿?鬼压床我倒是能理解,毕竟有科学解释。
“对!你知道的,我从来不会梦游…………”她深吸一口气,拼命想让声音平稳,但还是抖得不成样子,“我梦见自己被关在一个特别小、特别挤、特别黑的密闭空间里,现在想来那像是一口棺材……我想逃,四周怎么也推不开。最后发现顶上的盖板好像有缝,我就用尽全身力气去推……刚推开一道缝,一束强光直射在我眼睛上——然后我就醒了!”她瞳孔因为恐惧微微缩着,“结果……结果我就发现自己光着脚站在房门口,一只手正握着门把手,身体保持着往外跑的姿势,当时要不是走廊的灯晃醒了我,我差点就冲出去了!”
我倒抽一口冷气,身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脑子一片空白,还没消化完这诡异的信息,鼠鼠从被窝里探出头,声音带着哭腔和压到极致的恐惧:“我那时都看见了!我平时睡眠浅,一开始听到动静,我以为知南要起夜,可她没开灯,我借着窗外那点月光,看见她光着脚,正纳闷她怎么不穿鞋,她直接就去拧门把手往外冲,我还以为是你在外面叫她有事,谁知道她刚把门拉开,就僵在那儿不动了……我、我好像还瞥见一只灰黑色的手,正抓着她另一只手的手腕!当时光线暗,我还以为是你的手!”说完,她又飞快地缩回被子里,浑身发抖,好像那样能安全点。
“手腕?”我立刻抓起知南的左手手腕。借着晨光,她左手纤细的手腕上,赫然有一圈淡淡的、像是被用力抓握过的青黑色的指印,清晰得不像假的。
我们三个人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看着那青黑色印记,我心里最后一点侥幸也消失了。这不是幻觉,也不是巧合,昨晚真的有“东西”来过!无鬼神论在这一刻摇摇欲坠,恐惧像潮水般将我淹没。
我顿时浑身发毛,下意识抱紧胳膊,坐到知南床边,抓过个枕头死死搂在怀里,仿佛这样能多点安全感:“后来呢?你躺回床上后怎么样了?”
“我躺回床上后,心慌得厉害,根本睡不着,只好用手机查导致‘梦游’的原因,想找个科学解释。但越看越不对,我根本不符合那些条件!”知南呼吸急促起来,胸膛剧烈起伏,“正看着……我身体突然就动不了了,连声音也发不出!”她瞳孔因恐惧放大,“然后……我感觉到有人用跪姿从床尾爬上来,床垫陷下去一块……它一点点挪到我身后,然后……然后猛地抱住了我的腰!我拼命想挣扎,想喊鼠鼠,却完全动弹不得,只能在心里一遍遍骂……大概僵持了一两分钟,我听到远处好像传来一声鸡叫,那力量突然没了,我才能动,立刻就给你发了信息……我是真的不敢再闭眼了!”
她的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的又给了我一击,我以前只在网上看到过别人的描述,从未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人身上,并且我知道知南的性子,她并不会过度描述这些事情。
这时,鼠鼠又用细得像蚊子哼、却让人汗毛倒竖的声音补充道:“她梦游开门之后,我就彻底吓醒了,一直没敢睡,躲被子里偷偷玩手机。但她被‘压床’的时候,我……我发现她没动静了,就壮着胆子探头看了她一眼……”鼠鼠的声音骤然拔高,又猛地压下去,充满惊恐,“没想到看到一张黑色、没有五官的脸,就面对面悬在我眼前!离我的脸不到十公分!我整个人完全僵住了,血都凉了,不敢动,也不敢看它……正准备移开视线,我发现……我发现那个‘人’的身体,明明还端坐在知南床边,只有脖子……伸得老长,像橡皮人一样,脸凑到了我面前!”
“啊!”我忍不住低呼一声,胃里一阵翻搅,恶心感涌上喉咙。那画面光是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鼠鼠竟然亲眼看见了!她得多害怕啊!我紧紧抱住枕头,身体也开始发抖。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只有我们粗重不一的呼吸声,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冷的恐惧。
为了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恐惧,我也说起自己半夜莫名惊醒、听见脚步声的事。一对时间,竟然和知南经历“梦游”的时间差不多!
即便铁证如山,我心里那点无鬼神论的念头还在垂死挣扎,勉强安慰她们:“可能是旅途太累,精神紧张,产生幻觉了……也可能是这房间空气不流通,缺氧……” 但说这话时,我自己心里也虚得不行,手腕上的青黑色痕迹和鼠鼠的描述像石头压在胸口,怎么也无法忽视。我只是想找个借口自我安慰,不然真的要被这恐惧逼疯了。
我不敢出门去找阿飞,于是立刻给他打电话,让他赶紧过来。想着男生阳气足,也许能冲冲这屋里的诡异气氛。阿飞睡眼惺忪地赶来,听了我们的描述,却一脸懵,摇摇头说:“我睡得很死,什么声音都没听见,什么感觉都没有。”
看着他一脸无辜的样子,我又气又无奈。为什么只有我们三个女生遇到了这些怪事?难道真的是女生阴气重,容易招这些东西?阿飞是男生才没事?这个念头一出,我自己都吓了一跳,什么时候我也开始相信这些玄乎的说法了?
见他也没什么头绪,我更不敢在这房间多待一秒。为了转移大家注意力,也为了尽快离开这邪门地方,我强作镇定提议马上出发,按计划去另外一个城市找朋友阿诚。他是消防员,一身正气,阳气肯定更旺,就算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跟着,说不定也能镇住。大家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点头,眼里满是急切。
于是我们匆匆收拾好行李,连老板准备的早餐都没心思吃,顶着浓重的黑眼圈上了车。
车子由知南开,鼠鼠坐副驾,我和阿飞在后排。车驶离民宿后,我脑子里还在胡思乱想,想着是不是我们三个女生阴气重,所以容易招这些东西,阿飞是男生才没事……正想着,习惯性抬头看了眼路况。车子正开到一个僻静的丁字路口,我清清楚楚看见一辆公交车从我们右侧匀速向左直行,而我们需要左转。我本以为知南会减速让行,万万没想到,她像是完全没看见那辆庞大的公交车,不躲不闪,甚至眼神有些空茫地,一脚油门加速冲了过去!
“停车!有车!”我的惊呼和刺耳的刹车声几乎同时响起——是那辆公交车猛打方向,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尖啸,险险刹停在路边的土堆旁!司机惊魂未定地探出车窗,朝着我们愤怒地吼叫着听不懂的方言。我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急刹,整个人狠狠撞向前座靠背,额头脸上生疼,眼泪都差点掉下来。
太险了!差一点就撞上了!刚才要是公交车反应慢一点,我们可能就撞上了!我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心脏狂跳不止。
“刚才有公交车过来!你怎么还加速?没看到吗?”我惊魂未定,揉着额头,语气难免又急又怕。
知南转过头,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嘴唇微微发抖,眼里全是困惑和后怕,还有一丝难以形容的茫然:“我真的没看见……刚才,我右边侧窗玻璃上好像突然蒙了团很浓的白雾,一下子就把视线全挡住了,我什么都看不清……”
“不可能!”我立刻反驳,心脏怦怦狂跳,“我在后座看得清清楚楚,反光镜、侧窗都干净得很,根本没雾!而且公交车那么大,还按了喇叭,你没听见吗?”
话一出口,我自己也愣住了,一股更深的寒意顺着脊梁爬上来。知南从来不是信口开河、推卸责任的人,她没必要撒谎。那她看到的白雾是什么?难道是那个“东西”在搞鬼?它跟上来了?这个念头让我浑身一个激灵,恐惧再次袭来。
我立刻让她靠边停车,歇会儿定定神。停稳后,我又问了鼠鼠看没看见公交车,鼠鼠脸色发青,心有余悸地点点头:“看见了,我也以为知南会刹车,没想到她直接加速,把我魂都吓飞了。”
三个人,两种截然不同的感知。正当我们几个惊疑不定、争论这诡异的“白雾”时,知南像是下定了决心,直接视频联系了千尘。那时我和千尘还不熟络,并不清楚她有什么特殊能力,只隐约知道她对这些玄乎的事有些了解。我心里有些抵触,觉得这种时候找她也没用,难道她还能驱鬼不成?可看着知南苍白的脸,我又没说什么——死马当活马医吧,说不定真能找到办法。
视频接通后,千尘那边背景有点暗。她看着屏幕那头的知南,原本平静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眉头越皱越紧,仿佛透过镜头看到了什么我们看不见的东西。她沉默了好几秒,才低声开口,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严肃:“知南,你身边跟了一个‘东西’,是个年轻男人的阴灵,执念很深,纠缠得有点紧了。”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听我的,在贵州境内,你绝对、绝对不能再开车了,非常容易出事。让楠木开,等车子出了贵州地界,它跟不过去,便无碍了。”
阴灵?执念?我在旁边听着,只觉得荒谬至极,心里还是更倾向于是知南过度疲劳导致的精神恍惚和幻觉。可刚才那惊险一幕实在吓人,千尘的话又说得斩钉截铁,为了安全起见,剩下的路无论如何也得换我来开。大家都没异议,知南更是如释重负又惶惶不安地坐到了后排。我握着方向盘,手心全是冷汗,心里默念着千万别出事,一边警惕地看着路况,一边忍不住瞟向后视镜,生怕有什么东西跟着一样。
一路高速疾驰,窗外的景色飞掠,车里气氛凝重,没人说话。比较顺利的是,没再出现什么怪事,我们很快到达了朋友阿诚所在的城市。看到熟悉的城市景观,大家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懈了一点。终于到了有人气的地方,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也淡了些,我长长舒了口气。
见到阿诚后,我们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七嘴八舌、语无伦次地说起了这两天的诡异遭遇。阿诚听着,眉头也皱了起来,但出乎意料,他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惊讶,只是沉稳地点点头,说:“干我们这行,有时候去一些现场,确实会遇到点……用科学很难一下子解释清楚的事情。”他想了想,看向我们惊魂未定的脸,“这样,我等会儿回家拿串手串,是我以前在寺庙请的,开过光。一直放消防车里,图个平安,感觉挺管用的。你们先戴着。有些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开光的手串?我心里嘀咕着,以前我肯定会觉得这是迷信,可经历了这么多怪事,我却莫名觉得安心了些。有总比没有强,万一真的有用呢?心里那份无鬼神论虽然还在挣扎,但求安心的念头已经占了上风。
阿诚看我们几个(除了睡眠质量超好、依旧有点状况外的阿飞)都神色萎靡、眼圈发黑,尤其是知南,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精气神,便提议带我们去吃当地一家很有名的夜宵店,希望用热闹的人间烟火和美食冲淡点我们心头的恐惧。我们都同意了,急需一些温暖实在的东西来填补内心的惶惑,也想借这喧闹的环境驱散身上的晦气。
店里人声鼎沸,油烟香气混合着嘈杂的谈笑,确实驱散了不少寒意。我们五个相对而坐,鼠鼠、阿诚和知南坐一边,面朝大门,我和阿飞则背对着大门。热腾腾的烧烤和炒粉上来,香气扑鼻,我们暂时把那些恐怖的事抛在脑后,专注在食物上。辛辣的味道刺激着味蕾,身体也渐渐暖和起来,我心里暗暗庆幸,也许噩梦已经结束了。
然而,就在气氛刚刚有所缓和,我夹起一筷子米粉时,突然注意到坐在对面的鼠鼠,她的目光无意中瞟向门口,瞬间就像被冻住了一样,变得呆滞,紧接着,无法抑制的惊恐迅速淹没了她的脸,连嘴唇都失了血色。
我心里“咯噔”一下,不好的预感再次袭来。她看到什么了?心里有些紧张,还强装镇定开口问她:“鼠鼠,你怎么了?看到什么了?”
她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收回视线,慌乱地低下头,拿起一串烤肉却半天没送进嘴里,声音抖得厉害:“没、没什么……可能眼花了……” 但她的慌乱和恐惧根本藏不住,拿着竹签的手指都在微微发抖,脸色苍白得像纸。
我心里一沉,总感觉不对劲,但她又不说,心里的恐惧像冰冷的藤蔓,再次缠绕住我的心脏,让我喘不过气。知南因为前一夜根本没睡,加上连续惊吓,整个人魂不守舍,只是沉默地、机械地吃着东西,对我们的对话毫无反应。阿诚察觉到我们状态依旧不佳,叹了口气,提议道:“我看你们这状态,干脆在我这儿多停留两天,缓一缓。今晚吃完就赶紧回酒店好好休息,什么都别想了。”
我们都像泄了气的皮球,点头同意,确实没有力气和心思继续赶路了,在这里休整也好。
阿诚给我们订了两间相邻的房。原本计划是鼠鼠和知南一起住,我和阿飞一起住,但经历了民宿那惊魂一夜。我也因为阿飞睡觉太沉,关键时刻指望不上而感到害怕。于是我们三个女生决定挤在一个标准间里,把两张床并在一起,开着房间里所有的灯,抱团取暖。跟阿飞简单商量后,我就抱着自己的被子枕头去了她们房间。只有和她们在一起,开着灯,我才能稍微安心一点。
刚推门进去,就看见鼠鼠已经坐在并好的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只露出一个头,脸色依旧苍白。她看到我,像是终于憋不住了,带着哭腔小声说:“楠木……刚才,在宵夜店那儿,我不是眼花……”
我心头一紧,关上门,快步走到她旁边坐下,声音也有些颤抖的问:“你看到什么了?”
“我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影,”鼠鼠的声音压得很低,充满恐惧,带着哭腔,“他就站在门口霓虹灯照不到的阴影里,一动不动,一直……一直盯着我们这桌看。我看不清具体样子,但感觉……感觉很不对劲。”
我强压着越来越浓的不安,试图寻找合理理由安慰她,也安慰自己:“大晚上的,客人进出,有人站着等人也很正常吧?灯光又乱,你是不是太紧张看错了?”
“我也希望是看错了……”鼠鼠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她抬起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顺着脸颊滑落,“可是……可是后来有个服务员端着盘子从那边过,挡了一下光线,那个人影好像侧了侧身……他转过来的时候……脸上,脸上没有五官啊!就是一片模糊的黑!”
一瞬间,我和旁边默默听着的知南都僵在原地,仿佛连血液都凝固了。没有五官的黑影!和鼠鼠在民宿里看到的一模一样!它真的跟来了!房间里明亮的灯光此刻却显得无比惨白,丝毫无法带来暖意,反而让整个房间显得更加阴森。强烈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头,彻骨的寒意瞬间蔓延四肢百骸,我浑身僵住,不敢乱动。
心想,今天晚上,注定又是个不眠之夜!我们到底招惹了什么?为什么它要这样死死纠缠着我们?我心里充满了绝望和无助。
果然不出所料,那一晚,我们三个挤在一张大床上,开着所有能开的灯,连卫生间的灯都没关,却依旧无法驱散心头的阴霾。谁也不敢闭眼,生怕一闭上就再也醒不过来,或者看到不该看的东西。我们只能大眼瞪小眼,时不时说两句话壮胆,但更多时候是令人窒息的沉默,眼睁睁看着窗外墨黑的天色一点点褪去,泛白,透亮。每个人的黑眼圈都比前一天更重,眼里的血丝清晰可见,精神疲惫到了极点,可恐惧却让我们无法入睡。
第二天中午,阿诚来接我们去吃饭,看到我们四个(除了精神尚可、只是有点困惑的阿飞)的样子,吓了一跳。我们三个女生简直像被吸走了魂魄,走路都有些飘,尤其是知南,自从换我开车后,她就异常沉默,脸上带着一种明显的、超出寻常疲惫的灰败之气,眼神都有些涣散。
阿诚满脸担忧,为了让我们尽量放松,他提议说白天就在酒店补觉,晚上带我们去个特别热闹的酒吧玩玩,听听音乐喝点酒,彻底转换下心情,也许睡一觉就好了。我们想着晚上反正也睡不着,不如去人多音响大的地方,或许强烈的声光刺激能暂时驱散盘踞在心头的阴霾,便都同意了。只要能远离恐惧,做什么都好。
晚上,阿诚开车来接我们。那家酒吧确实热闹非凡,音乐震耳欲聋,灯光疯狂闪烁,舞池里挤满了随着节奏摇摆的年轻人。置身于这样喧嚣到几乎野蛮的环境里,震动的鼓点敲打着耳膜,炫目的灯光晃得人眼花,我们的精神似乎真的被强行带动了起来,暂时抛开了连日的恐惧,随着音乐轻轻晃动身体,也喝了一点啤酒。阿诚一直陪着我们,说笑打趣,努力营造轻松的氛围。酒精的作用下,加上这喧闹的人气,我紧绷的神经终于稍微放松了一点,心里的恐惧也淡了些。
也许是因为酒精的轻微麻醉,也许是因为极度疲惫后短暂的亢奋,也许仅仅是这喧闹人气的暂时庇护,这一夜,回到酒店后,我们竟然都沉沉睡了过去,没有噩梦,没有惊醒,直到日上三竿。醒来后,感觉僵硬的身体和紧绷的神经都缓解了不少,虽然心底那层阴影还在,但至少表面恢复了些许生气。又在阿诚这里安心休整了一整天后,我们感觉状态稍好,决定告辞,继续原计划前往黄果树瀑布。阿诚把我们送到车上,把那串据说是开了光、泛着淡淡檀木香气的手串郑重地交给了知南,让她戴着,再三叮嘱我们一路务必小心,保持联系。
握着那串温润的手串,知南的脸色稍微好了点。我心里也默默祈祷,希望这串手串真的能起到作用,让我们平安度过接下来的旅程。
告别阿诚,车子驶上前往黄果树的高速公路。窗外的阳光很好,金色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景色壮丽。依旧由我来开车,或许是因为离开了民宿所在的那片区域,也或许是手腕上那串珠子真的起了心理安慰作用,这一路异常顺利,车轮平稳,心情也渐渐放松。黄果树瀑布的壮观更是不负盛名,轰鸣的水声,漫天飘散的水雾,让人暂时忘却了烦恼,游玩过程也算愉快。看着那奔腾不息的瀑布,我心里暗暗想,也许一切都在变好,那个“东西”已经离开了。
然而,这片祥和并未持续太久。准备回程时,我因白天走动游玩劳累,感觉有些精力不济,注意力难以长时间集中。看了看导航,回去的路还长,为了安全起见,便提出让休息了一路的知南代为驾驶一段,约定好只开到下一个服务区就换手,路程大概只需一小时左右。
知南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手腕上的珠子,又看了看我们,点了点头。
可是,车子刚一驶离瀑布景区,重新汇入高速公路的车流,我就陷入一种极其诡异而不安的困倦之中。那并非正常的疲乏,而是一种强行被拖入黑暗的窒息感,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大脑却异常清醒,充满了恐惧。我靠在后座的椅背上,每每将要睡着,便会在几分钟内浑身冷汗地猛然惊醒——每一个短暂的梦境碎片里,都重复着同样的场景:一辆巨大的、看不清牌照和颜色的重型挂车,像一头沉默的钢铁巨兽,带着明显的恶意从侧后方猛地别向我们脆弱的小轿车,每次都在即将撞上、车身仿佛已经感受到挤压的瞬间把我吓醒!
太真实了!那梦境里的恐惧如此强烈,让我浑身发抖,心脏狂跳不止。这不是普通的噩梦,更像是一种警告!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每次惊醒,我都能清晰地看到中控导航屏幕上预估的剩余时间。明明设定了一小时左右到服务区,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个预计到达时间却仿佛凝固了,甚至……偶尔还会往回跳一点。我偷偷看向时速表,指针却每次都稳稳地指着100公里/小时,窗外的景色也在向后飞掠,一切似乎正常,唯有时间感彻底错乱。
这是怎么回事?是我的错觉吗?这是鬼打墙?突然出现的念头让我浑身冰凉。我心中疑窦丛生。我想问知南有没有觉得不对劲,想看看她的状态,却又怕突然出声反而惊吓到她,增加行车危险,也怕是自己多心,徒增大家的心理负担。只能强忍着恐惧,一次次从噩梦中挣扎醒来,看一眼导航,再看一眼窗外仿佛无穷无尽的、似曾相识的路景,每一秒都是煎熬。鼠鼠一直在副驾驶安静地看着书,偶尔抬头看看路,看样子似乎并未察觉这诡异的时间流逝。心想,她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这样?
这种煎熬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车子终于拐进一个服务区的入口,那股一直缠绕着我的、沉甸甸的阻滞感和困意才像潮水般骤然退去。换回我驾驶之后,后续的路程明显感觉顺畅起来,车窗外的风景流动恢复了正常的节奏,导航上的时间也开始正常递减,最终平安抵达了我们当晚预定的目的地。
停好车,熄了火,车厢里一片寂静。我忍不住打破了沉默,声音还有些干涩:“你们有感觉吗?刚才知南开的那段路,时间……好像不太对劲。”
鼠鼠从书中抬起头,揉了揉眼睛,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说:“我一直在看书,没太注意时间,但好像感觉……回来这一段,是比去的时候花的时间长了不少,因为我的书都快看完了还没有到。”
阿飞则表示自己一直在后座睡觉,什么也没感觉到。
而知南,她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珠串,声音轻得珠串,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我只是觉得那段路特别安静,安静得有点奇怪,好像除了我们的车,没别的车了……导航的声音也断断续续的。”
我们互相看了一眼,谁也没再说话。一种心照不宣的寒意弥漫开来。看来不是我的错觉,那段路确实有问题!我心里暗暗发誓,剩下的路程,无论如何也不敢再让知南碰方向盘了,哪怕我再累,也不能拿大家的生命冒险。
回程的后半段,我们一行人沉默地走走停停,所幸再未出现什么明显的怪事,总算有惊无险地返回了湖南。这趟从一开始就偏离了计划、充满诡异插曲的贵州之旅,才算是彻底画上了一个并不圆满的句号。车子驶入熟悉的城市,看到街道上的车水马龙,我长长舒了口气,眼泪差点掉下来——我们终于安全了。
但一切并未结束。那如影随形的恐惧和无法解释的遭遇,像一根毒刺扎在心里,拔不掉,也忘不掉。归来后,我们几乎片刻未停,径直前往千尘家中求解。她仔细听完了我们琐碎而惊惶的叙述,目光尤其在知南疲惫的脸上停留了很久,然后告诉我们,那是一个在民宿附近游荡的年轻男性阴灵,年纪很轻,未婚便遭横祸,怨气执念都很深。不知为何盯上了知南,甚至动了妄念。途中所遇的“雾气”、宵夜店门口的无面黑影、高速上那漫长的“鬼打墙”般的困局,皆是他纠缠阻挠所为。
尽管这一切都是我们亲身经历、真切感受的恐惧,每一个细节都历历在目,但当时的我,内心深处那属于理性主义者的顽固堡垒,仍觉得千尘的解读过于玄奇,超出了我二十多年认知所能轻易接受的范畴。恐惧是千真万确的,但怀疑也同样根深蒂固。这世上真的有阴灵吗?还是我们集体出现了幻觉?
无可否认的是,这次贵州之行,已在我们四人心中,尤其是知南和我的心里,投下了一道浓重而难以驱散的阴影。它不仅仅是一次失败的旅行,更像是一颗悄然埋下的种子。我们不知道它何时会再次破土,又会将我们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引向何方。只是隐约感觉,有些东西,再也回不到从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