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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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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新皇颁布新的年号,睿宗一年。
随着新气象而来的雨夹雪,把京都遮得灰蒙蒙的。
萧安然昏睡一夜,高烧转低烧,疼得他怀疑全身上下被容嬷嬷扎过针了,颤颤巍巍洗完漱,囫囵吃了碗粥。
房内放着几个炭盆,暖是暖了,干燥得嘴唇发干,喉咙发痒,止不住的咳嗽,他恹恹地靠坐在榻上发呆。
阿福进来,手上端着黑乎乎的东西,他抗拒地皱眉,谁知阿福说是顾叔开的方子,他才从混沌的状态下惊醒过来,想起昨晚在顾清浅面前耍混,一阵难堪。
他轻戳着脸皮,哑声问道:“阿福,昨晚是你送我回来的么?”
“是顾侍郎送殿下回来的。”阿福有些欲言又止,见他家主子很是迷惑不得不继续,“顾侍郎说,等你醒了一起进宫去找太后退婚。”
“???”萧安然懵懵的,“没说别的?”
“他说只要你能陪他去退婚,他就教你武功。”阿福探着头看他家主子。
昨晚大殿上的事,他已听说,他家主子最近确实很是奇怪,放着整天缠着贴着他的李图不要,非要喜欢上那冷心冷血的顾大将军。
明明昨晚向太后求婚说是要下嫁顾家,顾清浅不情不愿,他还上赶着以退婚为由,找他教武功。
就算顾清浅答应教他武功,以顾家目前遭皇上的忌惮的形势来看,他家主子也肯定会被连坐。
他禁不住问他家主子为何,却被催促去准备拜师礼和聘礼。
两人匆匆赶往辅国将军府,虽是巳时末,天却阴沉得像是傍晚。
门房看是辆破破烂烂的马车,压根不信萧安然就是闲王,要把他们往外撵。
阿福塞了把银子好说歹说,门房这才不情不愿地进去通传。
萧安然巴巴地看着顾府大门上的匾额,遒劲有力的辅国将军府五个大字黑沉沉的挂在朱红色的漆门上,很是显赫。
“咳咳~咳咳~”
萧安然被风一吹,呛得眼泪直流,已经过去小半个时辰了,怎么还没动静。
阿福担忧地来回踱步,又是一盏茶过去了,门口依然毫无动静,他想再塞块银铤,对方却不收了。
“殿下,顾清浅真的愿意收你为徒吗?”
他想起他家殿下,以前学武的过程,那年他已经六岁了,一直被扔在废弃的宫里住着,没人顾得上他。
他却不自弃,天天偷偷爬太子的宫墙,去看太子上课,然后偷偷练习。
有一次被太子撞见,让他比划。
老师见他有些天赋,又肯下苦功夫努力,经太子同意,让他旁观,这才不至于囫囵吞枣。
只是好景不长,七皇子即当今皇上不知怎么就知道了,之后开始找他的各种麻烦,甚至在东宫通道上放大狼狗咬他。
太子一段时间不见派人来问,他也只说生病了,太医说需要静养,不宜激烈运动。
太子对此很是失望,之后再也没吱过声
他每日也就练着那几招,竟然也融会贯通了起来,刚好那次先皇路过,这才让他去了太学。
之后却莫名地出各种的意外,经常弄得一身伤。
阿福叹气,顾清浅是辅国将军的嫡子,又有军功在身,一般武将都不敢明目张胆地与皇子结交,现下答应教他,也不知是不是有人授意?
萧安然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脖子伸得老长,身体开始支撑不住。
辅国将军府门可罗雀,静悄悄的好似久无人住的府邸一般,连门房都躲进去了。
夜幕沉沉,萧安然叹了口气,正打算离开,门房里忽而出来一个胖胖的高个子男孩,萧安然看得晃神,颤声叫道:“胖子?”
胖胖的男孩幽怨地看向他,一副欲言又止后,最终冷淡地对着他行了礼:“请闲王随我来吧。”
一路走在前头一声不吭,萧安然跟着穿过照壁,通往一个长长的走廊,七绕八拐地向东边的院子而去。
萧安然见对方不愿意搭理他,偷偷瞟了几眼前面的人,只见他头也不回。
他有些失落,叹了口气:“也许只是长得像吧!”
他来到这几个月了,身边一个可以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日日提心吊胆的,这会倒是被眼前熟悉的身影勾起了思乡之情,莫名酸涩。
他想起穿书之前的雪夜。
那日京城下了第一场雪,胖子见他没日没夜地备研,生怕他出事,找了篇权谋文给他看。
谁知竟是个双男主的。
其中的炮灰王爷竟与他同名,他看着看着就把自己代了进去。
也不知看到几点,随着胸前一阵剧痛后陷入了一场梦魇当中,之后就来到了这里。
胖子往日的言笑犹在耳畔:“然然,快尝尝,我新找到的一家南方馆子,做得金包银可好吃了。”
萧安然心下酸涩,忽而觉得身上的伤被撒了盐,疼得他无法忍受。
他暗自把酸涩的眼眸调停好,一抬眸忽而发现正厅黑压压站着一堆人,顾家代家主是二房的人,顾清浅的二叔领着顾家上下一大家子跪迎。
他吓得踉跄,阿福拉不住,眼见要狼狈倒地时,却撞上不知何处冒出来的顾清浅。
等在正堂坐下,这才发现顾家上下寒霜一片,弄得萧安然很不自在,他有些后悔冒冒失失地来了。
他不擅长交际,可厅堂里他最大,他不说话,那些人也不敢说话,气氛凝滞。
煎熬着喝了碗茶,萧安然起身告辞。
顾念军带着顾清浅送到二门外,萧安然让他回去,顾念军让顾清浅代送,这才有机会与顾清浅单独说上话。
顾清浅盯着萧安然看了须臾,萧安然心虚地不敢看他,两人就这样站在雨里,急得阿福直跺脚。
良久才听顾清浅开尊口:“既然来都来了,让顾叔看看你的伤势再走吧。”
他心虚地跟着人进了院子,见这院子小而简朴,而且居住痕迹很少,周围是一个下人都没有,这才透了口气,问道:“顾侍郎不是说收我为徒,教我武功么?”
顾清浅好似没听见似的看着院外,太后的耳目遍布整个京都,萧安然大年初一顶着一身伤出现在辅国将军府,如果说他与萧安然没有私情,谁都不信。
与皇子勾结,是死罪。
他没想到萧安然做事如此狠绝,把顾家逼到无路可走的地步。
他在萧安然问第二遍的时候回头,忽而发现萧安然穿着一身素白棉服的人,除掉了昨晚的华服,少了那份矜贵狡诈,多了几分质朴,纤瘦得摇摇欲坠,一时有些愣神。
“我是不是不该来?”萧安然见他转身时,脸色铁青,放软声音,“我听阿福说你愿意教我武功,一时着急就来了,既然来都来了,你让我走完流程,可好?”
“……”顾清浅有些气结,这人是怕他不认账,所以,大年初一就着急忙慌地过来了?
萧安然见他脸色愈发难看,连忙安抚:“你放心,拜完师,我就跟你进宫,向太后说明缘由退婚,如何?”
昨日种种,再加今日萧安然出现在这,他还逃得过赐婚?昨晚是昏了头才会想用收他为徒来打消太后的忌惮。
萧安然见顾清浅一直不说话,有些不安,他此刻说什么都有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嫌疑。
“如果到时候退不了了,我给你纳妾?实在不行,你弄个平妻,只要与对方说明白我们两个只是逢场作戏,以你的条件,不愁找不到好的。”萧安然叨叨地哄人。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顾清浅说完,深深地吐了口气。
本以为会被拒绝的萧安然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后,立刻行了个标准的师徒礼:“那请师父请上座。”
顾清浅上首坐好,萧安然招来阿福,进行盥洗礼,正衣冠,下跪叩拜,递上拜师礼。
他见顾清浅盯着托盘不动,疑惑地看着他,等了一会刚要开口却听顾清浅轻叹了口气,伸手收了东西。
礼毕,萧安然后背的虚汗已经洇湿了整个后背,一片冰凉。
他软软地从地上起来,又是一阵眩晕,胡乱抓住一只温热的大手,对方似乎僵了一下。
他那嗡嗡作响的耳朵传来回音:“你高热?”
“无妨,一会让顾叔给我看看就成。”萧安然虚虚笑道。
顾清浅轻摇了摇头道:“从今往后,我们既是师徒,那就得听从我的教诲,日后不得叛国,不得忤逆犯上,不得伤天害理,不得恃宠而骄,一应以师傅为尊……”
话未说完,萧安然已经晕了过去。
顾清浅似乎很熟练了,捞着人打横一抱,吩咐了句找顾叔就进了客房。
胖子平时见顾清浅大都是面无表情,此刻却眉头紧皱,脸色阴沉,他有些恍惚,自打记事起,他多少年没看过有表情的主子了!
在他胡思乱想之际,窗沿探了个脑袋出来“叫顾叔。”
胖子被顾清浅的眼尾扫了一个激灵,瞬间回神,匆忙跑去找人。
顾叔判断是尾骨有些微骨裂,错位的地方,在一番折腾下又对接不上了。
顾清浅莫名有些不安,又有些恼怒,最奇怪的是心中烦躁,最近总是无法平静。
顾家处在风口浪尖的时候,偏偏遇见这人,躲也躲不开,赶也赶不走。
他更后悔的是昨晚去找萧安然,原本打算与萧安然划清界限的,却因大殿上的事情气不过去找他,忽而知道了他是真的手无缚鸡之力。
忽然胖子进来说宫里来人了,宣顾清浅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