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上的家伙怎么都奇奇怪怪的》祝君无忧

6、故友相会

　　云浮岚一行跟随人流，领取了代表东域参赛者的青色号牌，又在天衍宗弟子的指引下，乘坐云梯，来到了半山腰一片开阔的缓坡。这里依山势修建了连绵的屋舍，规划整齐，被划分为不同区域，分别安置来自各域的参赛者及随行人员。
　　他们的住处位于东域驻地较为靠里的位置，是一个独立的、带小院落的套间。
　　安顿下来后，云浮岚便兴致勃勃地拉着赫连渊和锦焰询问九域之事。他之前只是零星听些传闻，对这地域所知不多。
　　三人围坐在院中石桌旁，桌上摆着赫连渊泡好的灵茶，茶香袅袅。霁月安静地坐在云浮岚脚边的小凳上，乖乖撸着不语。
　　锦焰率先开口：“九域么，顾名思义，大致划为九块地域。咱们现在所在的中州，是公认的中心，灵气最盛，宗门林立，规矩也最多。天衍宗便是此地的龙头，号称正派宗门的魁首。”他撇了撇嘴，显然对所谓的正派不太感冒。
　　“东域，就是我们之前待的地方，相对富庶，多矿产灵植，势力纷杂。南荒嘛……”锦焰指尖冒出一小簇跳动的火焰，“是我的老家。那里炎热，荒漠也多，妖族与部族势力盘根错节，信奉力量至上，可没中州这么多条条框框。”
　　赫连渊放下茶杯，接过了话头，声音平稳而冷冽：“西极，多高原雪山，苦寒之地，盛产剑修与苦修士，凌霄剑宗是其代表，门风冷硬，信奉剑道极致。北疆，”他顿了顿，“广袤荒凉，环境没有西极苦寒。不出世的古老家族在此活动频繁，弱肉强食的法则体现得最为赤裸。”
　　“天海，”赫连渊继续道，“并非一片完整大陆，而是星罗棋布的庞大群岛，被海包围。修士多擅长水系功法，与海中妖族关系微妙，岛屿势力各自为政，但又因共同面对海域威胁而有一定联合。”
　　锦焰插嘴，带着点幸灾乐祸：“九幽和苍茫，算是比较特殊的两域。九幽并非完全位于地表，而是深入地下，连接着诸多阴煞地脉与上古遗迹，鬼修、尸修、魔修，以及一些研究诡异传承的家伙喜欢窝在那里，见不得光，阴森得很。苍茫……则是一片近乎无边无际的森林，万药谷驻扎于此，许多灵兽也在此生存。”
　　云浮岚听得津津有味，只觉得比话本里写的还要精彩。他想象着南荒的炽热沙漠、西极的巍峨雪山、北疆的苍凉戈壁、天海的万顷碧波、九幽的诡异深邃以及苍茫的无尽林海，心中充满了向往。
　　“那剩下的一域呢？”他追问。
　　赫连渊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归渺，传说中漂浮于九天之上的神秘之地，万物终结与起始之地，空间极度不稳，是禁地中的禁地，进入者十死无生，因此一般只称域名。”
　　云浮岚听得咋舌，他越发觉得自己出来走走是对的。
　　接下来的几日，是九域问道大比正式开始前的准备。问道峰上热闹非凡，各域天才云集，私下里的交流、试探、冲突时有发生。云浮岚偶尔也会在驻地附近转转，但他身边总跟着赫连渊或锦焰，那生人勿近的气场让大多数有心结交或挑衅的人都望而却步。倒是有几个同样来自东域的年轻修士，因着同乡之谊，尝试与他交谈过几句，云浮岚态度随和，却也并未深交。
　　这日傍晚，用过晚膳后，云浮岚觉得有些困倦，连日来的行动消耗了不少精力。他打了个哈欠，对赫连渊和锦焰摆摆手：“我先去睡了，你们自便。”
　　说完，便牵着霁月回了卧室。小家伙如今已经安稳下来，但还是习惯和他一起睡。两人很快沉入了梦乡。
　　夜色渐深，问道峰笼罩在月光与灵雾之中。
　　赫连渊与锦焰却未各自回房。两人相对坐在院中，月色洒在石桌上，映着微凉的茶汤。
　　在此时，院落外传来极轻微的灵力波动，一道传音符穿过院落的简单防护，悬停在两人面前。符箓上泛着灵光。
　　赫连渊指尖微动，传音符激活，一个清脆中带着几分无奈的女声响起：“两位……贵客。夜深叨扰，实属无奈。请于静心亭一叙。事关此次大比安宁，恳请移步。”
　　声音的主人显然知道他们是谁，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头疼。
　　锦焰挑了挑眉，看向赫连渊，眼神玩味：“天衍宗的家伙们，这就找上门了？大比还没开始，就怕我们俩把这问道峰掀了。”
　　赫连渊神色不变，站起身：“去看看。”
　　两人身影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院落中。
　　静心亭位于问道峰后山一处竹林深处，月光透过竹叶缝隙，洒下斑驳光影。亭中已有一人等候。
　　那是一名身着天衍宗核心弟子服饰的女子，看上去约莫才二十几，容貌清丽秀雅，气质出尘，腰间悬着一柄样式古朴的长剑，剑鞘上刻着“清雅”二字。她此刻正背对着来路，望着亭外摇曳的竹影，身姿挺拔如竹，却隐隐透出一丝与气质不符的焦躁。
　　听到身后动静，她转过身，看到赫连渊与锦焰联袂而来，清丽的脸上露出一抹明显的苦笑，抬手布下一层隔音结界。
　　“赫连大人，锦焰少主，”她拱了拱手，语气带着几分无奈，“二位大驾光临我天衍宗问道峰，真是让此地蓬荜生辉……也让我这第一次协办大比的可怜人，心惊胆战。”
　　这女子乃是天衍宗清华尊的亲传，清雅剑主——梦清音。修为已至元婴，在同辈中堪称翘楚，更因其师尊的关系，知晓不少隐秘。她与赫连渊、锦焰算不上太熟，但也是见过几面。
　　锦焰率先笑起来，声音带着惯有的慵懒：“小梦这话说的，我们可是规规矩矩报名，堂堂正正前来。何来心惊胆战之说？”他刻意拖长了语调，“还是说……天衍宗不欢迎我们？”
　　梦清音揉了揉眉心，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明人不说暗话。他是北疆赫连一族，你是南荒狐族少主，你俩这身份……走到哪里不是焦点？在这正道云集的九域问道，你让我如何不担心？”她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的赫连渊，语气更加无奈，“尤其是您，您这些年行踪成谜，外面传成什么了都，如今突然现身，还带一身魔气……。”
　　赫连渊终于开口：“本尊此行，只为护人。无意生事。”
　　“护人？”梦清音眼神微动，想起报中那位容颜绝世、天赋惊人的少年，心中了然，却又更添忧虑，“那个小家里……家师也颇为关注。十四岁的金丹中期，还是散修，这天赋实在骇人。你与他……是何关系？”
　　“与你无关。”赫连渊语气微冷。
　　苏清音一噎，知道问不出什么，叹了口气，换上了恳求的语气：“好吧，我不问。我只求二位，看在我师尊……当年那点微末情分的面子上，在问道峰期间，千万、千万收敛些。这次大比汇聚了九域英才，更是我天衍宗彰显正道、选拔人才的重要场合，实在经不起你俩造。”
　　她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与她清雅气质不符的可怜兮兮：“我真的只是第一次协办大比，只想顺顺利利办完，回去跟我师尊交差。您两位行行好，高抬贵手，放过我这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剑修，可以吗？”
　　她这故作可怜的样子，倒是把锦焰逗笑了：“小梦，你这清雅剑的名头，可是实打实杀出来的。这话说出去，九幽那些被你追着砍的鬼修怕是要哭出来。”
　　梦清音有些恼羞成怒：“那是两码事！现在我是协办长老，要以大局为重！”她再次看向赫连渊，眼神认真，“赫连大人，我知您实力通天，但天衍宗也并非任人来去之地。维持此次大比的稳定，是我师尊亲自交代的任务。若真有变故，我也只能……尽力而为了。”
　　赫连渊深深看了她一眼，就在梦清音以为他要动怒时，他却淡淡应了一声：“嗯。”
　　梦清音一愣，随即大喜。此人，言出必践，他既应了，只要无人主动招惹，他应当不会主动惹事。她又看向锦焰。
　　锦焰耸耸肩，玩味地笑道：“看我干嘛？小家伙在这儿，我自然也不会乱来。不过……”他话锋一转，红瞳中闪过一丝狡黠，“若是有人不长眼，撞到我们手上，那就怪不得我们了，对吧，小梦？”
　　梦清音知道这已是最好结果：“只要不过分，不闹出太大乱子……只要不死的透透的，随你们。”她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脸上露出一丝微妙的表情，压低声音道，“还有一事，也算我个人的好奇。”
　　赫连渊和锦焰同时看向她。
　　梦清音斟酌着措辞，目光游移“那位小公子如此天赋异禀，你俩从哪挖出来的？管东域的人翻遍了记录也没找出来。”
　　赫连渊静立了片刻然后开口
　　“他救了我。在我……最狼狈、最不设防之时。”
　　锦焰靠在亭柱上，闻言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赫连渊会直接坦白。但他并未阻止，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顺手揪了片竹叶在指尖把玩。
　　梦清音眼中讶色一闪而过。她实在难以想象，眼前这位深不可测的家伙，会有所谓的狼狈时刻，更难以想象，会有人能在那时救他，而那人，竟是那个少年。
　　赫连渊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惊讶，继续道：“我遭暗算，灵力失控，撕裂空间，落点便是他的居所。”他略微停顿，仿佛在回忆那个混乱的夜晚，“他本可袖手旁观，但他没有。”
　　“他替我解了毒，处理了伤势，容我留在他那处院落养伤。”赫连渊的视线似乎穿过竹林，落回那个山腰小院，“他……很特别。天赋之高，世所罕见，却似乎对自己的力量懵懂无知。”
　　他回忆着，“他不喜欢麻烦，却会在看到不平时出手；他抱怨被打扰，却仍会耗费心力救人。”
　　锦焰听到这里，补充道：“没错，那个小家伙就是这种性子。看着没心没肺，喜欢玩闹，可底线画得清清楚楚。惹到他，他可不会手软；但若被他划进自己人的圈子，哪怕嘴上嫌弃，也会护着。” 他想起云浮岚拍下霁月时的态度，还有对待自己的态度——有点警惕但还是没弄他。
　　梦清音若有所思。赫连渊的描述，加上之前天衍别院传来的录像，一个更为立体的形象在她心中勾勒出来：一个拥有惊世天赋、力量强大却心性未定、善恶观鲜明的少年。这样的存在，如同一块未经雕琢的绝世璞玉，本身便是巨大的变数，更何况还与赫连渊、锦焰这样的人牵扯在一起。
　　“这经历有点像话本上的故事”
　　但为什么他那么好运？命运不公。梦清音默默吐槽。
　　“既然两位保证不惹事，那我就告退了。”
　　梦清音离开后，竹林静心亭内只剩下赫连渊与锦焰二人。
　　锦焰指尖那枚竹叶倏地点燃，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他瞥向赫连渊，红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幽深：“这丫头倒是机灵，知道拿她师尊那点旧情分来求你。不过……”他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她最后那个问题，你答得倒是挺详细。怎么，怕天衍宗那些老古董对小家伙不利，先给他们透个底，定定性？”
　　赫连渊的目光落在亭外沉沉的夜色中，语气淡漠：“实话而已。清音为人尚有底线，让她知晓，利大于弊。”他顿了顿，声音更冷了几分，“至于天衍宗……他们若识趣，自然相安无事。”
　　锦焰低笑一声，不再多言。两人身影微晃，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别院。卧室里，云浮岚和霁月睡得正沉，呼吸均匀。赫连渊在门外驻足片刻，确认无异，才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一夜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