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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养猪场的风波 ...

  •   腊月初一,清晨的霜冻给村庄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银装。林晚照裹紧棉袄,踩着嘎吱作响的冻土走向队部。今天是科学养猪项目正式启动的日子,昨晚队委会已经通过决议,批了三十块钱的启动资金——剩下的二十块,陈铁柱说服了几个队干部私人凑了凑。

      推开队部的门,热气扑面而来。煤炉子烧得正旺,陈铁柱、赵会计、还有三个队委委员已经围坐在桌前。陈大牛也来了,坐在最靠门的位置,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像个第一次进办公室的小学生。

      “林同志来了,坐。”赵会计推了推眼镜,“咱们抓紧时间,把章程定下来。”

      林晚照在陈铁柱旁边坐下,从怀里掏出连夜赶写的计划书。纸张是从空间里拿的笔记本上撕下来的,字迹工整清晰:

      “红星公社第五生产队科学养猪试点项目实施方案”。

      她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解:“项目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改善猪舍环境,建饲料发酵池。第二阶段,优化饲料配方,建立防疫制度。第三阶段,选育良种,提高出肉率。”

      “时间呢?”一个姓刘的委员问。

      “第一阶段十天,第二阶段一个月,第三阶段持续进行。”林晚照翻到下一页,“预计三个月后初见成效,出肉率提高百分之十五到二十。”

      “百分之二十?”另一个委员惊呼,“那咱们二十头猪,能多出四头猪的肉!”

      “理论上是这样。”林晚照谨慎地说,“但要看实际执行情况。”

      陈铁柱敲了敲桌子:“钱怎么用,得说清楚。”

      “这是预算表。”林晚照又拿出一张纸,“买水泥建发酵池,十五块;买石灰消毒,三块;购买草药防疫包,五块;剩余七块作为应急备用金。”

      赵会计仔细看了预算,点点头:“账目清楚,安排合理。我同意。”

      其他几个委员交换了眼神,最终都点了头。

      “那好。”陈铁柱站起身,“从今天起,养猪场由陈大牛负责日常管理,林晚照负责技术指导。每天早上碰头,每周向队委会汇报进展。”

      散会后,陈大牛磨蹭着没走。等人都出去了,他才走到林晚照面前,黝黑的脸上有些局促:“林同志,我……我识字不多,有些事可能做不好……”

      “陈叔,您养了十几年猪,经验比我丰富。”林晚照诚恳地说,“我是纸上谈兵,您是实战经验。咱们互相学习。”

      这话让陈大牛放松了些:“那……那咱们现在去养猪场?”

      “走。”

      养猪场在晨光中显得破败但整洁。猪舍是土坯墙,瓦顶,地面铺着青石板。二十多头猪分栏饲养,大猪在里间,小猪在外间。空气里有猪粪味,但不算刺鼻——陈大牛确实勤快,每天都清理。

      林晚照里里外外看了一圈,心里有了数。她指着最南边的空地:“发酵池建在那里,向阳,温度合适。”

      “水泥下午能送到。”陈大牛说,“我找了两个帮工,工分怎么算?”

      这是实际问题。林晚照想了想:“建池子是短期活,按天计工,一天八分。您看行吗?”

      “行。”陈大牛松了口气,“我还怕队里不给算工分呢。”

      两人正说着,外面传来吵嚷声。出去一看,是李桂花领着几个妇女,提着桶拿着瓢,气势汹汹地走过来。

      “陈大牛!凭什么把清理猪粪的活给别人了?”李桂花声音尖利,“我干这活三年了,说换就换?”

      林晚照想起来了,清理猪粪虽然脏,但工分高——一天十分,因为确实辛苦。以前是李桂花和另一个妇女轮流干,现在陈大牛换了人,等于断了她的一个收入来源。

      陈大牛脸色涨红:“桂花嫂子,这是队里的安排……”

      “什么队里安排,就是你陈大牛想用自己人!”一个瘦高个妇女帮腔,“大家评评理,王富贵犯事,他老婆就得饿死吗?”

      围过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林晚照知道,这事处理不好,会影响整个项目。

      她上前一步:“桂花婶,您先别急。清理猪粪的活确实换了人,但养猪场要扩大规模,需要增加人手。我正想找您呢。”

      李桂花愣住了:“找我干啥?”

      “饲料发酵需要有人专门负责。”林晚照说,“这活不脏,但得细心,每天要翻料、测温、记录。一天也是十分工分,您愿意干吗?”

      李桂花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旁边的妇女推她:“桂花,快答应啊!这活比掏粪强多了!”

      “我……我能干好吗?”李桂花犹豫,“我不识字……”

      “不用识字,我教您。”林晚照说,“就用记号,画圈画叉就行。”

      事情就这样解决了。李桂花千恩万谢地走了,围观的人也散了。陈大牛擦擦额头的汗:“林同志,还是你有办法。”

      “将心比心罢了。”林晚照说,“陈叔,以后这种人事变动,提前跟人商量。大家都不容易。”

      “哎,记住了。”

      接下来的三天,养猪场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发酵池建起来了,是个半地下的水泥池子,上面盖着草帘保温。猪舍用石灰水彻底消毒,墙角撒了生石灰防潮。林晚照还设计了个简易的通风装置——用竹筒做的通风管,成本几乎为零。

      第四天,饲料配方开始调整。林晚照把从周大夫那儿学来的草药知识用上了:鱼腥草消炎,大蒜杀菌,艾叶驱虫。她还偷偷往饲料里掺了微量灵泉水——不是直接浇,是稀释后拌进去,剂量控制得很小心。

      效果立竿见影。原本有几头拉稀的小猪,两天后粪便就正常了。大猪的毛色明显变亮,食欲也好起来。

      “神了!”陈大牛兴奋地说,“林同志,你这方子真管用!”

      林晚照没敢居功:“是草药的作用,也是您照顾得好。”

      第七天,县畜牧站的老李来了。他是周大夫的老朋友,戴着副厚眼镜,拎着个旧皮包。在养猪场转了一圈后,他推了推眼镜,语气惊讶:

      “你们这个发酵饲料的法子,跟我在省里培训时学的差不多。谁想的?”

      “是林同志。”陈大牛连忙说。

      老李看向林晚照:“小姑娘,你从哪儿学的?”

      “家里有本农业技术的旧书,上面写的。”林晚照早就准备好了说辞。

      “书还在吗?能借我看看不?”

      “破四旧时烧了。”林晚照垂下眼,“我就记住了些。”

      这话说得恰到好处。老李惋惜地叹口气,没再追问。他仔细查看了发酵池,又看了饲料配方记录,最后对陈铁柱说:

      “陈队长,你们这个项目有搞头。要是真能提高出肉率,我帮你们报县里的先进。”

      这是巨大的肯定。送走老李后,陈铁柱难得地露出笑容:“晚照,这事成了。”

      但林晚照不敢放松。她知道,项目才刚开始,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果然,第十天下午,出事了。

      陈大牛急匆匆跑到队部找林晚照时,她正在核算十一月份的工分汇总。月底了,要赶在发钱前把账做清楚。

      “林同志,不好了!有三头猪不吃食了!”

      林晚照扔下笔就往养猪场跑。猪舍里,三头半大的猪蜷在角落,精神萎靡,鼻头发干。她伸手摸了摸,体温偏高。

      “什么时候开始的?”

      “今天早上还吃呢,中午喂食时就不对劲了。”陈大牛急得团团转,“我检查了饲料,没问题啊。”

      林晚照仔细查看猪的症状。弹幕系统启动:

      【症状:食欲减退,精神萎靡,体温升高】
      【可能病因:饲料霉变/病毒感染/应激反应】
      【建议:隔离病猪,彻底消毒猪舍,检查饲料储存环境】

      “先把这三头猪隔离。”林晚照果断下令,“陈叔,您去请周大夫来看看。我去查饲料。”

      饲料储存在隔壁的土坯房里。林晚照一进去就闻到了不对劲——有种淡淡的霉味。她打开装玉米的麻袋,伸手一摸,心里一沉。

      玉米是潮的。

      “这批玉米什么时候进的?”她问负责饲料的帮工。

      “前天,从粮站拉的。”帮工是个年轻后生,叫二狗,“我拉回来就倒进袋子里了。”

      “当时检查了吗?”

      “检……检查了。”二狗眼神闪烁。

      林晚照盯着他:“说实话。”

      二狗低下头:“我……我就摸了摸上面一层,觉得还行就……”

      “下面的呢?”

      “没看。”

      林晚照深吸一口气。这事怪她,没把检查制度落实到位。她让二狗把玉米全部倒出来,果然,底下的已经发霉结块。

      “这些霉变的玉米,猪吃了会中毒。”林晚照脸色严肃,“二狗,你差点酿成大祸。”

      二狗吓傻了:“林同志,我……我不是故意的……”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林晚照指挥,“把这些霉玉米全部挑出来,单独存放。好的玉米晒一晒,不能再潮了。”

      处理完饲料,周大夫也来了。他检查了病猪,又看了霉玉米,下了诊断:“轻度霉菌中毒,还好发现得早。我给开点解毒的草药,但得停食一天,只给清水。”

      “能治好吗?”陈大牛问。

      “能,但得掉膘。”周大夫说,“至少损失十几斤肉。”

      十几斤肉,按市价就是二十多块钱。对于这个刚起步的项目,是个不小的打击。

      晚上,队委会紧急开会。林晚照把事情原原本本汇报了,没推卸责任:“是我的疏忽,没制定严格的饲料检查流程。损失我负责。”

      “你怎么负责?”刘委员皱眉,“二十多块钱呢。”

      “从我的工分里扣。”林晚照说,“扣到还清为止。”

      陈铁柱敲了敲桌子:“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问题是,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粮站的玉米怎么会发霉?”

      赵会计推了推眼镜:“我问了,这批玉米是粮站的陈粮,存放不当受潮了。他们急着处理,就低价卖给了咱们。”

      “这不是坑人吗!”另一个委员拍桌子。

      “便宜没好货。”陈铁柱很冷静,“晚照,以后饲料采购,你得亲自把关。”

      “明白。”

      散会后,林晚照一个人留在队部。煤油灯的光晕在墙上跳动,映出她疲惫的影子。二十多块钱的损失,要扣她三个月的工分。这意味着接下来的日子,她会过得很紧巴。

      但比起钱,更让她难过的是信任的辜负。陈大牛、李桂花、还有那些帮工,都对这个项目寄予厚望。现在出了事,大家会怎么想?

      门被推开了。陈铁柱去而复返,手里端着个搪瓷缸:“给你,红糖水。”

      林晚照接过来,水温透过缸壁传到掌心:“谢谢队长。”

      “别太自责。”陈铁柱在她对面坐下,“搞新东西,总会遇到问题。重要的是怎么解决。”

      “我在想,”林晚照慢慢说,“是不是该建个饲料检验制度。每批饲料进来,都要抽样检查,合格才能入库。”

      “这个想法好。”陈铁柱点头,“还有,采购渠道也得拓宽。不能光靠粮站,山里有些人家种玉米,品质可能更好。”

      两人聊到很晚。走的时候,陈铁柱说:“扣工分的事,我明天再跟队委商量。你一个女娃娃,三个月没收入怎么行。”

      “该扣就得扣。”林晚照坚持,“规矩定了就要执行,否则以后没人听。”

      陈铁柱看着她,眼神复杂:“你有时候,倔得像头驴。”

      林晚照笑了:“驴能干活,是好事。”

      回到知青点,已经快十点了。李秀英还没睡,在灯下缝补衣服。看见林晚照回来,她放下针线:“晚照,我听说养猪场出事了?”

      “嗯,一点小问题。”林晚照不想多说,“你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李秀英从枕头下拿出一个小布包,“这个给你。”

      林晚照打开一看,是五块钱。

      “你这是干什么?”

      “我听说你要被扣工分。”李秀英低下头,“这钱是我这个月省下来的,你先用着。”

      林晚照鼻子一酸,把钱推回去:“不用,我有办法。你自己留着,买点好吃的补身体。”

      “晚照……”

      “听话。”林晚照拍拍她的手,“我是记工员,还能饿着自己?”

      话虽这么说,但躺到床上时,林晚照还是感到了压力。三个月没收入,意味着她得想办法开源。空间里还有些存货,但坐吃山空不行。

      她想起周大夫说的草药。如果能采到品质好的药材,卖给县里药铺,也许能赚点钱。但这需要时间,需要精力,还需要不被发现。

      想着想着,她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林晚照照常去养猪场。陈大牛已经在了,正在给病猪喂药。看见她来,他欲言又止。

      “陈叔,有话就说。”

      “林同志,昨天的事……二狗那孩子不是故意的。”陈大牛搓着手,“他家穷,爹瘫在床上,娘眼睛不好。他干活拼命,就是想多挣点工分……”

      “我明白。”林晚照说,“我没怪他。但规矩就是规矩,以后饲料检验的活,您亲自负责,行吗?”

      “行,行!”陈大牛连忙答应。

      病猪的情况稳定了,但确实瘦了一圈。林晚照算了下损失,大概十五斤肉。她把数据记在本子上,准备月底一起汇报。

      上午十点,她正在教李桂花记录发酵温度,外面来了个人。是县畜牧站的老李,还带了个陌生人。

      “林同志,这位是省农科院的张教授。”老李介绍,“他来县里调研,听说了你们项目,非要来看看。”

      张教授五十多岁,穿着中山装,戴着眼镜,学者气十足。他仔细看了养猪场的每一个环节,问的问题很专业:发酵温度控制在多少度?饲料配比依据是什么?草药防疫的原理?

      林晚照一一回答,有些数据是她根据弹幕系统优化的,但她解释成“根据书本知识结合实际调整”。

      张教授听完,沉默了很久。就在林晚照以为哪里说错了时,他突然开口:

      “小林同志,你这个项目,有没有兴趣扩大到实验规模?”

      林晚照愣住了:“实验规模?”

      “对。”张教授眼睛发亮,“省农科院正在研究科学养殖技术,但缺基层试点。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合作。我们提供技术支持,你们提供场地和劳动力。成果共享。”

      这是个天大的机会。但林晚照很清醒:“张教授,这事我得跟队里商量。”

      “应该的,应该的。”张教授掏出一张介绍信,“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你们商量好了,给我发电报。”

      送走张教授,林晚照捏着那张介绍信,手心冒汗。她知道,这是个转折点。

      如果合作成功,养猪场就不再是生产队的小打小闹,而是有省级单位背书的实验基地。资金、技术、政策,都会倾斜。

      但风险也大。一旦成为实验基地,要求更高,压力更大。而且,她这个“技术负责人”,能担得起吗?

      下午,她把事情跟陈铁柱说了。陈铁柱抽了半支烟,才说:“晚照,这事你自己决定。你牵头,队里支持。你不想干,也没人逼你。”

      林晚照看着窗外。养猪场里,陈大牛正在喂猪,李桂花在翻饲料,二狗在清理猪舍。这些人把希望寄托在这个项目上。

      她想起陈启明笔记里的话:“改变未来,从改变现在开始。”

      也许,这就是改变的开始。

      “我干。”她听见自己说。

      陈铁柱笑了:“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当晚,林晚照在煤油灯下写合作方案。写到一半时,她感觉手腕上的银镯微微发烫。

      她放下笔,抚摸着镯子。龙凤纹路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这是陈启明留下的信物,是连接过去与未来的钥匙。

      而现在,她要用这把钥匙,打开一扇新的门。

      窗外的风停了,夜很静。

      明天,她要开始写一份改变很多人命运的计划书。

      而这,只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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