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如许》鱼吞墨momo

3、送你

　　周晨山的样子变化不大，头发剪短了以后显得眉眼清俊，鬓角和胡茬修饰得极干净，在一整套修身西装的包裹下，倒不如上回那么孤傲了，多了几分精英气息。
　　“好久不见，刚回来没多久。”
　　许楠礼貌地伸出右手，周晨山咧嘴笑起来，啪地一声与他击掌。
　　“早点跟我说啊，咱们也算认识。” 周晨山手扶栏杆，吐出烟圈，“你该不会也是来参加……”
　　“对，我刚才在里头看见你了。”
　　许楠微笑，眼尾弯成好看的弧度。
　　他瞧出眼前的人已染上醉意，只是用烟强撑着，“上次你也没给我留联系方式，我回来怎么告诉你？”
　　“哈哈哈……”一阵爽朗的笑声。
　　周晨山把自己的手机解锁，塞给许楠。
　　“不好意思，那时事情太多，现在也挺忙的，需要我帮忙的话尽管说。”
　　帮忙……
　　许楠没说什么，在屏幕上输入自己的电话号码。
　　果然，以周晨山的个性，不觉得自己欠他一个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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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楠来的时候已经想好了，不叙旧，只谈生意。
　　“对了，你是搞哪方面的？”
　　话题被周晨山率先打开，还没等许楠开口，露台上又多出两个中年男人，两颊通红，同样是喝高了，拽上周晨山就要回宴会厅。
　　许楠有些恼火，快步跟上去，掐灭周晨山手里的烟，“太晚了，周总不能再喝了。”
　　周晨山被他们左右扯住胳膊，对方冲他耳朵讲着一连串奉承的话，好像是行业内的供应商，关系亲近。
　　可周晨山只是笑笑点头，勉强转身，拉了下许楠的胳膊。
　　许楠心领神会，“今天先到这吧，两位留步，我负责送周总回去。”
　　他嘴上应付了几句，将人扶进自己怀里，一路拖进电梯。
　　许楠只穿了件棉T恤，西装挎在一只胳膊上，始终没机会穿上。
　　因为周晨山正紧贴在他身上，不知为什么人一下子醉得这么厉害，可这距离近得惹人烦躁。
　　“你的车在哪，有司机吗，还是我开车送你？”
　　周晨山正望着许楠颈间的银链子出神。
　　他觉出这人的臂膀宽阔有力，肌肉线条流畅，正在心底推测许楠是练了多久，想象着他平时是有多自律。
　　“周总，不用装了，没人跟着你……”
　　许楠忍不住推了推身上的人，“你再装，我就把你扔在大街上！”
　　“不是你要主动送我的么，我是真喝了不少，现在……反应有点慢。”
　　周晨山依旧斜倚着许楠走路，扯松了领口，“刚才咱俩聊到一半，你到底是做什么的来着？”
　　“投资人，荣胜资本，海外投资部亚太区负责人。”
　　许楠皱紧眉头，扶着周晨山七拐八拐，终于在停车场里找到了自己的车。
　　“站稳。”
　　许楠从车门里摸出一瓶未开封矿泉水丢给他。
　　周晨山喝了几口，味道还怪好的，以为是饮料，低头细看才发现是白水，忽然又感觉自己不应该喝的。
　　他定了定神，大声嚷嚷：“许楠，你也跟他们是一样的，今天想拉住我谈投资的事，是吧！”
　　他背靠在车门上，眼皮抬不起来了，回味着嘴里的滋味。
　　“你这水能喝么，别再给我下什么东西了……”
　　他拉扯许楠的胳膊，手指碰到那件棉T恤的袖口，质感还怪好的。
　　于是又顺势摸到对方的肩膀说：“亏我把你想得挺好的，要当活雷锋给我送回家，哎……”
　　周遭很安静，几阵冷风拂过，周晨山在原地打了个激灵。刚才想起一些乌七八糟的事又全部随风飘散。
　　“你走吧，我不想谈，不需要什么狗屁投资！”
　　眼下他最烦人与人之间因利益而接近，虽然他每天都身处在这样的生活之中。
　　许楠一直在旁边等着，只当什么都没听见。
　　为了防止周晨山继续大喊大叫，许楠把人塞进副驾位置，还帮他系上了安全带。
　　“你老实待着吧……快点趁你还清醒的时候，把你家地址告诉我。”
　　“什么，真的送我回去？”
　　“不然呢，你是不是中国话也听不懂了？”
　　许楠懒得看他，降下车窗，支起脸望向车外。
　　周晨山的头脑一阵糊涂一阵清醒，终于揉搓着脸说出一个地址。
　　“荣胜资本……唔，不能信你们……”周晨山喃喃自语，“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给我下药了……”
　　他越发不自在，唯恐自己真有什么变化。
　　类似的事情，以前有过一回，因此公司里给他派了个保镖，但他不喜欢被人看着，今天出门只带了司机。
　　他正摸出口袋里的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司机打电话。
　　许楠扫一眼他那副要报警的架势，觉得又气又好笑。
　　“对，我就是给你下药了……你别费劲了，我数三下，你就得晕。你家里有什么稀罕东西吧，一会儿过去打劫！”
　　周晨山被许楠的话逗笑了，只张张嘴，接不上茬。
　　北京的春天短，谷雨之后的夜风轻柔，偶尔飘来几朵杨柳的白絮，粘到皮肤上便会痒痒的。
　　他无意识地拉上许楠的手腕，指尖似乎能触到他的脉搏，一下一下的。
　　不知有什么又爬上手心和脸颊，温度升高，到底是喝酒的缘故还是喝水的呢。
　　他只是用了一个眼神，许楠就懂了他要回家。
　　上一次在英国的酒店里，他说要借他的房间休息，这人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临走时也不带任何客套，只说了句让他在国外多注意安全。
　　如今再次碰见，许楠仍是不带废话，甚至都没有计较周晨山应该做点什么感谢他。
　　如此干脆利落，周晨山在心里忍不住有一点点欣赏。
　　但，一切都是带着目的吧……
　　周晨山倒在座位里，收回混乱的思绪。他抽回那只手，两手抱拳，使劲按压自己的虎口，不管怎么说，公私要分开。
　　以投资人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便是公事。
　　可当他再次看向许楠，看他专注开车的模样，头脑中又续上刚才的乌七八糟，一大堆私事在眼前浮现。
　　许楠再也没讲话，周晨山的家与酒会地点之间跨越了半座城。
　　在北京，周日的晚间也会堵车，他只好绕行一段高速路，尽心尽责，以最快的速度把周晨山送回了指定地点。
　　小区地库里有直通公寓的电梯。
　　许楠将车稳稳地停在玻璃滑门前，扭头问道：“自己能走吗？”
　　“还行……”
　　周晨山坐起来，活动几下手臂。
　　许楠在车里拿了张名片递给周晨山，今晚才算正式认识。
　　最近几年，手持影像设备的市场持续扩张，行情变化极快，业内盯上周晨山的人很多。
　　许楠所在的荣胜资本虽说实力雄厚，管理经验丰富，但也怕别家先下手为强，需要他主动出击，更别提他与周晨山有过一面之缘。
　　今晚纯属巧合，解释不如沉默。
　　“打不开了……”
　　周晨山小声嘀咕，一手摁住安全带，另一只手把名片塞进上衣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