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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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嫌弃地在裤腿稍微干爽的地方蹭了蹭手背上的黑灰，嘴里极轻地嘟囔了一句：“只有这一条裤子了，洗起来很麻烦的。”
还得演。
入夜，教学楼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偶尔有变异昆虫撞击玻璃的脆响。
何与确认周围呼吸声平稳后，悄无声息地摸出藏在天花板夹层里的微型储水胶囊。
两滴高浓度的灵泉水滑入喉管，那股清凉顺着食道炸开，驱散了饥饿带来的胃部绞痛。
意识下沉，天地翻转。
再睁眼，已是神农角。
原本贫瘠的一分地现在扩到了半亩，月光苔不再是散乱的几丛，而是连成了一条幽蓝色的光带，将这方小天地照得如同梦幻海底。
何与熟练地走到田垄边。
那里的土壤颜色比别处深黑，散发着发酵后的温热气息，是他用小麦秸秆和空间里的枯枝败叶，堆肥发酵了一百多天搞出来的“营养土”。
藤蔓架下，几颗拳头大小、表皮呈现灰白雾状的瓜果正静静垂挂着。
【作物名称：雾瓤瓜】
【特性：耐阴，高含水（90%），微量发热】
【状态：成熟】
这玩意儿是系统魔改后的产物，口感像西瓜和果冻的混合体，最重要的是，吃下去会让身体微微发热，专门克制末世夜晚那股往骨头缝里钻的阴寒。
何与摘下一颗，也不用刀，直接用掌心一震，瓜皮裂开。
里面不是红瓤，而是像云雾一样的乳白色果肉，汁水充盈得几乎要溢出来。
他坐在田埂上，大口啃食。
清甜的汁水顺着指缝流下，滴在发光的月光苔上，泛起珍珠般温润的光泽。
一口接一口，那种五脏六腑都被滋润的感觉，让他舒服得想在地上打滚。
连吃三片，腹中有了饱意，身体也暖洋洋的。他立刻停了嘴。
不能再吃了。
吃多了脸色会红润，眼神会发亮，在这个连老鼠都饿得啃墙皮的世道，健康就是原罪。
意识回笼，何与重新蜷缩回那个阴冷的教室角落。
嘴里还残留着雾瓤瓜的清甜，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牙尖，视线漫不经心地扫向窗外。
这一眼，让他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对面教师公寓的阳台上，一道人影正静静地伫立在夜色中。
沈知意。
她没睡，手里拿着那个总是随身携带的黑色笔记本。
借着微弱的月光，何与那经过灵泉强化的视力，清晰地看见她翻开的那一页上，画着一幅极其复杂的建筑剖面图。
图纸正中央，用红笔圈出了二楼女厕的位置，一条虚线顺着管道走向，歪歪扭扭却精准无比地指向了他刚才取水的消防栓管道口。
旁边批注着一行小字：【截流点假设成立。水量异常消耗与目标人物嘴唇干湿度呈正相关。】
何与瞳孔微缩。
前天他在通风口附近发现了一滩被水冲散的黑泥，那是混了炭粉的追踪剂。
他当时以为沈知意失手了，没想到这女人根本不靠脚印抓人。
她靠算。
阳台上，沈知意似乎察觉到了窥视。
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没有任何被发现的惊慌，也没有大喊大叫引来赵猛。
她只是平静地合上笔记本，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隔着几十米的虚空，冷冷地看了何与一眼，然后转身回屋，拉上了窗帘。
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同学，更像是在看一个有意思的数据样本。
何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将最后一点瓜肉的甜味咽进肚子里。
他在黑暗中摩挲着粗糙的指节，眼底那点懒散的咸鱼光芒彻底沉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到墙角的冷冽。
这女人不信鬼神，不信运气，她只信数据。
只要数据对不上，她就会像解剖青蛙一样，一层层扒开你的皮。
不能再等系统发布任务推着走了，这个隐患，得想办法让她自己闭嘴。
要搞定沈知意这种人，靠躲是没用的。
在沈知意眼里，世界是一串等待被解构的代码，任何异常数据如果不被归档，她就会像杀毒软件一样死咬不放。
何与很清楚，对于一个信仰科学的人来说，最完美的谎言不是神迹，而是另一套看起来更严谨的“科学”。
既然她要逻辑，那就给她一套逻辑。
次日清晨，灰雾稀薄得有些敷衍。
幸存者们像游魂一样在废墟里翻找着还能烧的木头。
何与把自己那件本来就不怎么干净的冲锋衣又在地上蹭了两下，这才拖着步子晃进了塌了一半的图书馆。
这里早就被翻烂了，除了一地碎玻璃和发霉的纸浆味，连只耗子都没有。
何与的目标很明确。
他在焦黑的书架缝隙里摸索了半天，指尖触到硬壳封皮的瞬间，嘴角勾起一点不易察觉的弧度。
那是一本《植物生理学》，封面烧得只剩一半，但里面关于“根际微生态”的章节还算完整。
二十分钟后，沈知意照例在公共区的长桌边整理物资数据。
何与抱着一堆用来生火的废纸经过，脚下一个“踉跄”，废纸哗啦啦散了一地。
那本特意挑选的残书混在其中，正好滑到了沈知意那双满是泥垢的运动鞋边。
沈知意甚至没抬头，只是条件反射地弯腰去捡。
指尖触碰到书页的瞬间，她的动作顿了顿。
那一页正摊开着，一行被炭灰抹得半黑不黑的小标题映入眼帘——“根际微生物群落对重金属及有害物质的吸附与转化效应”。
何与慌乱地蹲下身，手忙脚乱地把书抢回来塞进怀里，动作大得像是在掩饰偷窃。
“捡点引火的。”他含糊地嘟囔了一句，眼神躲闪，抓起地上的废纸匆匆溜走。
沈知意推了推眼镜，目光追着那个落荒而逃的背影，若有所思地在笔记本上敲了两下笔杆。
钩子下去了，还得挂饵。
入夜，何与再次溜进神农角。
外面是满目疮痍的废土，这里却湿润得让人想睡觉。
他没空享受，蹲在地头，手里拿着个捣药罐，正对着一堆绿油油的苔藓较劲。
这是空间里最普通的“地衣苔”，生命力顽强得像小强。
他把这堆苔藓泡进了稀释过五百倍的灵泉水里。七天，足足七天。
这种浓度的灵泉水救不了命，也不能让人觉醒异能，甚至没办法让这些苔藓无限繁殖，但足够赋予它们一种短暂的，类似“活性炭”的吸附能力。
这就是他给沈知意准备的“科学”。
何与把泡发后的苔藓晒干，碾成墨绿色的粉末，小心翼翼地装进三个指甲盖大小的密封药囊里。
做旧这一步很关键。
他在药囊的夹层里，塞进了一张皱巴巴的、仿佛被水泡过又风干的标签纸。
上面用褪色的圆珠笔，模仿科研记录的格式写了一串鬼画符：
【样本：T-09 活性菌株】
【激活阈值：pH 6.8】
【存活条件：光照≤50lux，厌氧环境优】
“这也太像那么回事了。”何与弹了弹纸条，自己都差点信了这是从哪个地下实验室挖出来的宝贝，“沈学霸，这道题够你解两天了吧？”
三天后，暴雨如注。
酸雨敲打着教学楼破碎的窗棂，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
何与把自己搞得很狼狈。
他在脸上抹了一层灰，又在领口洒了点水，制造出淋雨后的失温感。
他扶着墙，一步三晃地挪进公共区。
肺里的空气像是被抽干了，他剧烈地咳嗽着，整个人顺着墙根滑坐在地上，发出的动静惊动了角落里的沈知意。
“咳咳......咳！”
何与一边咳，一边从怀里哆哆嗦嗦地摸出那枚药囊，像是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猛地塞进闻声赶来的沈知意手里。
沈知意愣了一下，低头看着手里那个脏兮兮的塑料封袋。
“帮......帮个忙......”何与的声音像是破风箱，每一个字都带着颤音，“这是我之前......咳！在生物楼废墟下面挖到的......说明书烂了......我也看不懂......”
他猛地弯下腰，对着墙角干呕，吐出来的全是清水，演足了重金属中毒的濒死感。
“我也试着吃过......好像......有点用，你能不能......试试分析一下这玩意儿怎么用？我不行了......”
说完这句话，何与头一歪，靠在墙上闭目养神，一副听天由命的死狗样。
沈知意没有立刻说话。
她打开药囊，凑近鼻尖闻了闻。一股淡淡的，带着土腥气的草木味。
紧接着，她迅速取出一只烧杯，接了半杯浑浊的雨水，用指甲挑了一点点粉末丢进去。
何与眯着眼缝，看见那个总是冷冰冰的女人，此刻眼睛里竟然爆发出一种狂热的光。
那是一种信徒见到了神迹，或者说，数学家解开了哥德巴赫猜想时的狂喜。
粉末入水，缓缓晕开。
三个小时后，原本浑浊不堪的雨水，沉淀出了一层清晰的杂质，上层的液体虽然还泛黄，但显然已经脱离了“毒药”的范畴。
当晚，沈知意那边的灯一直没灭。
何与躺在几米开外的地板上，耳朵贴着那根连通两边的废弃暖气管。
金属管道传导声音的效果极好，他听见翻书的沙沙声，那是《植物生理学》那几页残卷被反复翻阅的声音。
“不对......不是化学反应。”
沈知意自言自语的声音顺着管道传过来，带着颤抖的兴奋。
“这结构......是共生菌群？PH值6.8，原来如此。是在特定酸碱度下激活的代谢产物，这就是他能喝生水的原因，这就是‘抗体’的真相。”
何与在黑暗中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臂弯里，无声地咧开嘴。
妥了。
只要给她一个符合逻辑的支点，她自己就能把地球撬起来。
沈知意不需要真相，她只需要一个能说服她自己的公式。
第四天清晨，久违的阳光刺破了乌云。
幸存者们被集合在走廊上。
沈知意站在最前面，手里举着那个装着“药粉”的烧杯，眼下的乌青不仅没让她显得憔悴，反而透着一股亢奋。
“我们找到了净化水源的方法。”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炸雷。
王教官派人当场做了测试。
虽然净化效率远不如真正的灵泉，但在这种时候，能把“毒水”变成“拉肚子水”，已经是文明的奇迹。
“这是新型生物净水机制。”沈知意指着那堆绿色的残渣，语气笃定，“只要我们能找到更多这种变异苔藓的样本，配合特定的酸碱环境，就能批量生产净水剂！”
人群沸腾了。
原本死气沉沉的眼神里，第一次有了名为“希望”的光。
而在人群最后方，何与靠在墙角，手里把玩着一颗干瘪的石子，深藏功与名。
那三个药囊，不过是他清理神农角时扫出来的边角料。
真正的灵泉，正安安静静地在他的意识深处汩汩流淌，滋养着那一亩三分地里新长出来的嫩苗。
危机解除。
沈知意再也不会盯着他的水杯看了，她现在正忙着满世界找那种根本不存在的“原始菌株”。
何与心情不错，意识沉入空间，看着藤架上那颗刚熟透的、红得像玛瑙一样的变异番茄。
这玩意儿汁水足，咬一口能爆浆，比那什么劳什子苔藓粉强一万倍。
他刚想伸手摘下来犒劳一下自己的演技，脑海深处那个装死了好几天的系统界面，突然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一道刺眼的红光。
【叮！】
那一瞬间，何与伸向番茄的手僵在半空，一种比被沈知意盯上还要糟糕的预感，顺着脊梁骨爬了上来。
【系统警报：高危限时任务发布】
【任务内容：投喂】
【目标对象：尸王季眠】
【要求：摄入新鲜蔬果至少50g，且未发生排斥反应。时限：5天。】
【失败惩罚：收回神农角使用权限。】
那一瞬间，何与真的很想把手里的番茄砸在系统那个虚拟的脑门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