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色灾变与她的猫》潮从

10、第 10 章

　　冰冷的金属装饰条上，那双属于她又不再完全属于她的竖瞳，让虞夕如坠冰窟。眩晕感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更加清晰的、身体内部的异样感。牙齿的麻痒消失了，指尖的异样感也平复了，但尾椎骨附近那种酥麻的延伸感却并未完全消退，反而变成了一种…实实在在的、陌生的存在感。

　　她下意识地伸手向后摸索，指尖触碰到了一小截毛茸茸的、温热的、似乎还随着她心绪微微颤动的……东西。

　　尾巴？！

　　虞夕猛地缩回手，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强迫自己冷静，再次小心翼翼地确认。没错，在尾骨末端，确实多了一条柔软的、覆盖着短毛的类似尾巴的东西。她甚至能模糊地感觉到对它微弱的控制力，就像控制一根额外的手指，但极其生疏。

　　与此同时，她感觉到头顶两侧，也有些异样的发热和敏感。

　　猫耳……难道也……？

　　她不敢再去看金属倒影，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惧感攫住了她。她真的在变成非人的怪物！不是那些失去理智的红眼感染者，而是广播里提到过的、保有智慧的……变异者？

　　她苦涩地扯了扯嘴角。

　　门外停车场方向的撞击声和咆哮声不知何时已经平息了。或许是变异狗清理了那些感染者，或许是它们失去了目标后散去了。四周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她自己粗重的呼吸和擂鼓般的心跳声。

　　后背被划伤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她挣扎着站起身，脱下外套，侧身借助金属条的模糊反光查看。一道大约十厘米长的抓痕，不算太深，但皮肉外翻，渗出的血迹已经凝固，颜色正常，没有发黑或腐烂的迹象。应该只是普通抓伤，没有被感染……或者说，她自身的变异正在发生，普通的感染已经无法定义她？

　　她拿出之前搜刮到的消毒酒精和纱布，忍着刺痛处理了伤口。动作间，那条新生的尾巴不受控制地摆动，时不时扫到她的腿，带来一种极其古怪的触感。

　　必须离开这里。消防通道那边不能回去了，“净化之光”可能还在上面。停车场暂时也不能去。只能沿着这条连接商场的通道向前走。

　　她重新背好背包，拿起弩，深吸一口气，压下身心的不适和混乱，向着通道深处走去。那条尾巴在她身后有些笨拙地晃动着，她努力尝试控制它保持安静，但这需要集中精神，就像初学者控制一件新奇的玩具。

　　通道不算长，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防火门，通往商场的地下超市区域。门没有锁，她推开一条缝，谨慎地观察。

　　超市内部一片狼藉，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混乱。货架东倒西歪，商品散落一地，混杂着凝固的血迹和某些无法辨认的污渍。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食物腐败的酸臭、血腥味以及灰尘的气息。应急灯提供着微弱的光源，让这片废墟显得更加阴森。

　　这里显然经历过惨烈的洗劫和混乱。但此刻，似乎没有活动的感染者。

　　虞夕小心翼翼地踏入超市，脚踩在破碎的包装袋和玻璃渣上，发出细微的声响。她尽量放轻脚步，利用倒塌的货架作为掩体，缓慢移动。她的感官依旧敏锐，能听到远处某个角落有老鼠啃噬的声音，以及……某种极其微弱的、规律的滴答声，像是水龙头没关紧。

　　她的目标是寻找有用的物资，尤其是更多的水、高能量食物、电池，以及……或许能找到一些关于变异或者“净化之光”的线索？这个商场规模不小，也许有书店或者电子用品店。

　　她首先朝着记忆中生鲜区旁边的瓶装水货架摸去。那里不出意外地被洗劫一空，只剩下一些散落的空瓶和破损的包装。她不死心，在歪倒的货架下翻找，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半箱被压住的、包装完好的矿泉水。她如获至宝，迅速将其塞进已经有些沉重的背包。

　　就在她准备转向罐头食品区时，头顶上方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像是金属摩擦的异响！

　　虞夕瞬间警觉，猛地抬起弩对准声音来源的方向——那是二楼环绕超市的走廊栏杆处！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个身影如同猎豹般从栏杆上一跃而下，轻巧地落在她前方不远处一个倾倒的货架上，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动作干净利落，绝非普通幸存者或者感染者。

　　那是一个女人。

　　她个子高挑，身形矫健，穿着合身的黑色战术长裤和一件深灰色的背心，外面套着一件敞开的、沾着些许污渍的牛仔外套。她留着利落的短发，脸庞线条分明，眼神锐利如鹰，正带着审视和一丝惊讶看着虞夕，更准确地说，是看着虞夕头顶和……身后？

　　虞夕心中警铃大作，弩箭稳稳地指向对方。她注意到对方手中并没有明显的武器，但那种气场和刚才展现的身手，说明她绝对不好惹。而且，她的眼神……似乎穿透了昏暗的光线，准确地捕捉到了自己身上刚刚出现的、尚未完全适应的异变特征。

　　“别紧张。”那个女人开口了，声音略带沙哑，但很沉稳，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力量，“我没有恶意。”她的目光在虞夕的猫耳和微微晃动的尾巴上停留了一瞬，眼神中闪过一丝了然，但并没有太多的恐惧或厌恶，更像是……确认了什么。

　　“你是谁？”虞夕没有放下弩，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干涩。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尾巴因为警惕而微微炸毛，这是一种完全不受控制的生理反应。

　　“苏洛。”女人简单地回答，她缓缓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一个和你一样，在这鬼世界里找活路的人。”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看起来，我们可能……算是同类。”

　　同类？虞夕的心脏猛地一跳。她指的是……变异者？

　　“你……”虞夕不知道该说什么，对方的态度太过平静，仿佛对变异者司空见惯。

　　“你的‘特征’刚出现不久吧？”苏洛的目光扫过虞夕那还有些不受控制的尾巴，“控制需要练习，尤其是在情绪波动的时候。”她的话语很直接，带着一种经验之谈的味道。

　　虞夕没有回答，但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丝丝。对方似乎真的没有立刻攻击的意图，而且她对变异似乎有所了解。

　　“你怎么会在这里？”虞夕换了个问题，弩箭依旧没有放下。

　　“找点东西。”苏洛指了指超市深处，“一些工具，还有……看看有没有其他‘迷途的羔羊’。”她意有所指地看着虞夕，“‘净化之光’那帮疯狗刚才在附近闹出那么大动静，想不注意到都难。你从那边逃过来的？”

　　虞夕沉默地点了点头。看来苏洛目睹了，或者至少听到了停车场那边的混乱。

　　“算你运气好，没被他们逮住，也没被停车场那大家伙当成点心。”苏洛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但眼神依旧锐利，“那家伙可不好惹。”

　　“你知道那条变异狗？”

　　“这一片的‘清道夫’之一。”苏洛语气平淡，“只要不主动招惹它，它一般也懒得理你。它更喜欢那些没脑子的红眼怪。”

　　对话间，虞夕敏锐的耳朵捕捉到超市入口方向传来了一些细微的、不同于感染者拖沓脚步声的动静。似乎是……人类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不止一个。

　　苏洛显然也听到了，她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对着虞夕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旁边一堆倒塌的货架后面。

　　虞夕会意，立刻跟着她躲到了货架后的阴影里。两人靠得很近，虞夕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硝烟、汗水和一种……说不清的、类似于雨后青草的气息。

　　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压低的交谈声。

　　“……刚才明明听到这边有声音？”
　　“小心点，可能是那些东西，也可能是‘老鼠’。”
　　“搜一下，老大说了，这片区域要清理干净，特别是可能有‘污染源’的地方……”

　　是“净化之光”的人！他们竟然也进入商场了！而且听起来，他们似乎在搜寻什么，特别是“污染源”？是指感染者，还是……像她这样的变异者？

　　虞夕感到苏洛的身体瞬间绷紧了，如同蓄势待发的弓。她自己的心跳也再次加速，尾巴不受控制地紧紧卷缩起来。

　　苏洛侧过头，用极低的声音在虞夕耳边说道：“不想被抓住做成标本的话，就跟紧我。”

　　她的气息拂过虞夕敏感的猫耳，带来一阵奇异的酥麻感。

　　虞夕看着苏洛在黑暗中依旧清晰坚定的侧脸，又听到外面逐渐逼近的搜索声，知道自己没有太多选择。这个陌生的、自称同类的女人，此刻成了她黑暗中唯一可见的、可能通往生路的微光。

　　她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苏洛不再多言，打了个手势，示意虞夕跟上，然后如同幽灵般，借着货架的掩护，向着超市更深处、更加黑暗的区域潜行而去。

　　虞夕握紧了手中的弩，压下身体的不适和心中的混乱，紧跟了上去。她的逃亡之路，意外地多了一个神秘的同伴，而前方的道路，依然充满着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