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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宫中密谈(纯剧情) ...

  •   皇帝遇刺,皇后受伤的消息不久便传回宫中。

      夜已深了,慈宁宫的灯火却还煌煌亮着。太后穿着常服,鸦青的衫子,一丝纹饰也无,手指无意识地捻着一串冰凉的沉香木念珠,目光落在跳跃的烛火上。

      沈太尉行至书案前三步处,保持着臣子应有的恭谨距离。他花白的须发在烛光中泛着银泽,紫色朝服上的仙鹤纹样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父亲来了。”太后先开了口,声音不高,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还有竭力压抑的什么别的东西“坐吧。”

      沈太尉依言在下首的锦墩上坐了,目光先扫过女儿的脸,才缓缓道:“夜深露重,太后也当保重凤体。”

      “皇后如何了?”太后并没接下沈太尉的话头,而是转过身问道。

      “被毒箭射中,所幸毒素已清,将养些时日便好。”沈太尉答得简短。

      太后的念珠在指尖停住,她终于抬起眼,目光锐利地刺向自己的父亲“皇帝呢?安然无恙?”

      “听闻只是受了些惊吓,龙体无恙。”沈太尉答得平稳,端起宫人早已备好、此刻已微凉的茶,呷了一口。

      “无恙……”太后将这二字在唇齿间咀嚼了一遍,忽地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没什么温度“真是洪福齐天。也是,庄岭那样的阵仗都没能留下他,一次小小的意外行刺,又算得了什么?”

      “太后娘娘慎言。”沈太尉放下茶盏,瓷器底托磕在紫檀小几上,发出清脆的“嗒”一声,声音沉稳不为所动“陛下出行路线乃绝密,护卫皆是禁军精锐,竟能让刺客近身...此番谒陵遇袭,实乃逆贼猖狂,胆大包天。老臣已责令有司严查,必给天下一个交代。”

      “交代?”太后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一些,蓦然起身,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父亲要给出什么样的交代?是再推出几个不知所谓的旁系子弟,还是……某个‘流窜作案’的悍匪头目?”她盯着父亲,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就像上次,庄岭之后那样。”

      空气骤然凝滞。

      沈太尉缓缓抬首,迎上女儿审视的目光,眼中满是坦荡的困惑:“太后此问...老臣亦百思不得其解。”

      太后盯着父亲良久,忽而轻叹一声,转身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父亲可还记得,六年前先帝驾崩那夜,您也是这样站在本宫面前。”

      沈太尉眸光微动:“老臣记得。”

      “您当时说,‘非亲子终究非亲子,这江山,终究要流着沈氏血脉的人来坐’。”太后声音几不可闻,却字字清晰。

      沈太尉呼吸微微一滞。

      太后没有回头,继续道:“这些年,皇帝虽称本宫一声母后,可从未有过尊敬之意,你此次所为又将女儿推到刀口浪尖。”

      话未明说,但意思已清。

      沈太尉适时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太后圣明。此次刺杀,并非老臣的手笔,老臣本以为是太后安排的。”

      太后猛地看向他,眼中闪过一丝被冒犯的怒意:“父亲!本宫若要做,岂会如此鲁莽?更不会让皇后受伤,她是控制林氏最好的棋子。”

      “太后恕罪。”沈太尉深深一揖“是老臣失言。只是此事太过巧合,老臣难免多想...”

      太后神色稍缓,重新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佛珠:“本宫也想过是否有人与本宫心思相同,暗中行事...但细想又觉不对。此事若成,皇帝驾崩,本宫必被推上风口浪尖;若败,则打草惊蛇,往后更难动手。我本以为……”

      她抬眼看向父亲:“若非你我,那会是谁?”

      沈太尉沉吟良久,方缓缓道:“此事实在蹊跷...倒像是有人想一石二鸟。”

      “一石二鸟?”

      “正是。”沈太尉眼中精光一闪,“若刺杀成功,皇帝驾崩,太后首当其冲,必遭朝野质疑。届时无论谁人继位,太后都难再掌大权。”

      太后手指一紧:“若失败呢?”

      “若失败...”沈太尉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则如现在这般,陛下受惊,太后被疑,朝局动荡。而有些人,便可趁乱谋利。”

      “你是说...”太后眼中寒光骤现,“有人想借此事扳倒本宫?”

      “老臣不敢断言。”沈太尉谦卑垂首“莫非……是皇帝自导自演,想借此清洗朝堂,撼动我沈家。”

      太后沉默良久,烛芯噼啪作响,最后却嗤笑一声道:“他若有这等心机与胆魄,当初在庄水边,就不会直接杀了枭儿。”

      她带着几分冷意,也带着几分对那位非己所出的皇帝惯有的轻视“他不过是个坐在父亲指定的位置上的幸运儿,靠着几分所谓的‘仁孝’名声和几个老朽的忠臣支撑门面罢了。”但她话锋一转“父亲,此事当真与你无关?没有……别的计划,是我不知道的?”

      最后一句问得极轻,却重若千钧,沉沉地压在殿内。

      沈太尉迎视着她的目光,坦然而沉肃:“太后是信不过老臣了?你我父女一体,沈家与太后、与庆王血脉相连,荣辱与共。皇帝在位一日,我们便要多悬心一日。先帝传位于他,不过是因为他占着嫡长的名位。先帝真正属意的本就是您的儿子,否则怎会将西北军权全权交付于沈家,又怎会将景王和庆王分封在京都两侧。清除他,扶持庆王临朝,才是长久之计。此心此志,老臣从未更改。但行刺之事,”他摇了摇头“非老臣所为。如此鲁莽而不计后果,非但不能成事,反会打草惊蛇,陷太后与沈家于险地。老臣岂会如此不智?”

      “父亲,”她终于开口,声音已恢复平静“那依您看,此事之后,本宫当如何应对?

      沈太尉似早已深思熟虑:“太后只须静待皇帝与皇后归来,再以示关怀,堵住悠悠众口。”

      太后垂首点了点头。

      “将调查之权送到皇帝手中。”沈太尉继续道“刑部侍郎赵惟明,此人刚正不阿,朝野皆知,陛下定会用他。”

      沈太尉将声音压低了些“借此机会,重新调整禁军布置。尤其是陛下身边的护卫,可借调查内应之名,换上...更可靠的人。”

      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我儿那边?”太后终于问出最关心的问题。

      沈太尉神色肃然:“景王殿下仍在封地,老臣已加派护卫,确保万无一失。只待时机成熟...”

      “时机...”太后喃喃重复,目光飘向窗外。

      她没看见,在她转头的刹那,沈太尉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神色——那里面有计谋得逞的微光,有一闪而过的愧疚,但更多是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父亲,”太后忽然回头,沈太尉的神色已恢复恭谨,“此事当真...与沈家无关?”

      同样的问题,第二次问出。

      沈太尉这一次没有错愕,而是缓缓跪地,以首叩地:“太后明鉴。沈氏一族荣辱皆系于太后一身,老臣纵有千万心思,也绝不敢行此险招,将太后置于危墙之下。”

      他的声音诚恳真挚,在寂静的殿中回荡。

      太后凝视着跪地的父亲,良久,终于轻声道:“父亲请起。是本宫多心了...这深宫之中,本宫能信任的,也只有父亲了。”

      沈太尉起身,袍角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年迈,还是别的什么。

      “若无他事,老臣先行告退。”他躬身道,“太后早些安歇,明日还有朝会。”

      太后颔首,目送父亲退出御书房。

      门扉轻轻合拢,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太后独自坐在烛光中,手中佛珠越捻越快。忽然,她动作一顿,唤来心腹宫女:“去查查,太尉近来与哪些武将往来密切。还有...庆王封地那边,最近可有异动。”

      “是。”宫女悄声退下。

      太后望向紧闭的门扉,眼中疑虑未散。父亲的话滴水不漏,可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她摇摇头,试图甩开这些杂念。父亲说得对,现在最重要的是控制局面,稳住朝野人心。

      至于那把龙椅...迟早要换人来坐。

      只是她不知道,此刻沈太尉正快步走出宫门,在无人看见的转角处,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小的令牌碎片,上面隐约可见半个“沈”字。

      他凝视碎片良久,最终将其投入路过宫灯的火苗中。火焰腾起,吞噬了最后一点证据。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喃喃自语,声音散入夜风。

      而在三百里外的皇陵行宫,天子正握着另一块令牌碎片,对心腹低声道:“暗中查访,但切忌打草惊蛇。朕要看看,这局棋...到底有多少人在下。”

      夜色如墨,笼罩着重重宫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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