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城有个大小姐》一祁养渝

8、第八章:傻的冒泡

　　“你给我看好了，我的厨艺可比沈清辞牛多了！”赵易生一做完，就端着个硕大的汤碗风风火火地跑了出来，连那条印着小熊的滑稽围裙都忘了脱。几缕柔软的黑发因他刚才在厨房的忙碌而垂落额前，衬得他那张缺乏血色的脸更显白皙，此刻却因兴奋泛着淡淡的红晕。

　　周秒抬起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疏离感的桃花眼，目光从面前那碗内容物异常丰富的——泡面，缓缓移到赵易生写满“求表扬”的脸上，嘴角控制不住地微微抽搐了一下，连带着眼角那颗极浅的小痣也动了动：“所以，你忙活了一个多小时，乒乒乓乓，就煮了个……方便面？”她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微哑，以及一种近乎无奈的无力感，感觉跟赵易生这个活宝待久了，自己的智商都仿佛受到了持续性污染。

　　赵易生却丝毫不觉，依然一脸自豪，献宝似的把碗又往她面前推了推，手指修长却同样苍白：“这可不是普通的泡面！你仔细看看，里面我放了流心蛋、火腿、培根、白菜！浓缩的都是日月精华！懂不懂？”

　　周秒看着他那个样子，身上那件宽松的浅灰色家居服更显得他身形单薄，偏偏表情又如此生动夸张。她忽然觉得，刚才自己居然认真跟他拌嘴的行为，简直是傻得冒泡，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眉心。

　　“你别光看啊！快吃，趁热！”赵易生急切地把筷子和勺子塞到周秒手里，自己则顺势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眼巴巴地望着她。

　　周秒只能接过勺子。说实话，此刻她真的毫无食欲。长久以来都没有吃早饭的习惯，更何况一大清早就用这么“硬核”的油膩食物开启肠胃，对她来说实在有些负担过重。她纤长的手指握着白色的瓷勺，与碗沿轻轻碰撞，发出细微的清脆声响。

　　她就这么慢腾腾地舀起一勺汤，低头小口啜饮，偶尔才用筷子挑起几根面条，慢条斯理地送入口中。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身上，给她鸦羽般的黑发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小小的阴影，整个人安静得像一幅精心描绘的工笔画。

　　赵易生看着周秒这幅细嚼慢咽、仿佛在品尝什么珍馐美味的模样，与眼前这碗豪放的泡面形成了巨大反差，忍不住吐槽：“你能不能吃大口一点啊！你这副样子，很打击做饭人的心情哎！”他夸张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做出心痛状。

　　周秒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完全无视他的表演，依旧维持着自己固有的节奏，小口小口地吃着。但不得不承认，撇开食材本身不谈，赵易生煮的这碗面，调味确实还不错，汤底浓郁，带着一种莫名的、有些熟悉的温暖味道，隐约勾起了她脑海中尘封的记忆——像是很久以前，周南君也曾为她煮过类似味道的简单食物。

　　“我说，你那么大个人了，”赵易生自己也盛了一碗，呼噜吃了一大口，然后隔着蒸腾的热气看她，“不会还不会自己做饭吧？”他问得随意，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不经意的直率。

　　周秒正低头嗦着一根面条，闻言动作顿了顿，随后抬起眼帘，目光平静无波地看向他，语气淡得像在讨论窗外的天气：“我又没有爸妈教。”她轻轻放下勺子，碗里的面还剩下一大半。这句话就这样被她轻描淡写地抛出来，将自己残缺的家庭背景坦然摊开在赵易生面前，没有怨怼，却比任何控诉都让人心头一沉。

　　赵易生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他看着周秒。她今天穿了一件米白色的高领羊绒衫，更显得脖颈修长，下巴尖尖。阳光照在她脸上，皮肤白得近乎透明，甚至能看到皮下淡青色的血管。他知道她父母早年离异，却从未细想过她这些年的具体生活。此刻听她这般说起，那平淡语气下隐藏的，恐怕并非幸福，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无人照料的疏离与淡淡的忧伤，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那……以后我教你！”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连赵易生自己都愣了一下。一股热意瞬间涌上耳根，他有些窘迫地低下头，假装专注地搅动着碗里的面条，不敢再看周秒的表情。

　　索性周秒也没看他，只是极轻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便不再动筷。最终，她只勉强吃了不到三分之一，就再也吃不下了。她放下餐具，像耗尽了所有力气般，有些懒洋洋地支楞起身子，重新窝回沙发里，双臂环抱住膝盖，将下巴搁在膝头，眼神放空，望着窗外又开始发呆。

　　赵易生手脚麻利地把碗筷收拾进洗碗机，按下启动键。一出厨房，就看到周秒蜷缩在沙发角落里的样子。她整个人陷在柔软的靠垫里，身形显得更加娇小瘦削，脸色依旧苍白，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神情是一种近乎“安详”的静谧。

　　“喂！周秒，”他有些不放心，走上前，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她纤细的手臂，“一会儿我的家教就要来了！你要一起听吗？”他试探着问，想确认她是否还有意识，还是又睡着了。

　　周秒猛地睁开眼，浓密的睫毛像蝶翼般掀起，露出一双清澈却带着几分迷蒙的眸子，直直地盯住赵易生，倒把凑近的他吓了一跳。

　　她没说话，只是缓缓地、像是电影慢镜头一样，重新撑起身体，然后像个电量耗尽的玩偶，拖着看似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地挪上了楼梯。

　　直到楼上传来一声轻微的关门声，赵易生才收回目光，摇了摇头，低声自语：“真是个奇怪的人。”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反复浮现刚才周秒蜷在沙发上的模样——那么瘦小的一团，苍白脆弱，安安静静地待在那里，如果不是因为胸膛还有着细微的起伏，赵易生几乎要犹豫，是不是该立刻打电话叫救护车了。

　　而回到房间里的周秒，也并没有得到真正的休息。她径直走到书桌前，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将昨天积压未处理的文件一一调了出来。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和条款，让她刚舒缓一些的眉心又下意识地蹙紧。说实话，在商业经营上，她真的没什么天赋异禀。自从被迫接手以来，所能做的，也仅仅是凭借超负荷的努力和小心谨慎，堪堪维持着公司不至于立刻倒闭。至于什么逆风翻盘、更上一层楼，对她而言，简直是天方夜谭，想都不敢想。

　　周秒纤细的手指滑动着触摸板，目光扫过报表上日益增长、触目惊心的各项开支，不禁深深地皱起了眉，一股沉重的无力感再次袭来。

　　“这公司，开始有鬼了。”她低声自语，清冷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她知道，自己必须要尽快回一趟沪港的公司了，亲自去面对那些潜藏的问题和可能存在的“内鬼”。这个认知让她感到疲惫，却又无可推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