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盛恋》简之初

6、第 6 章

　　清晨的风从半开的寝室窗吹进来，带着草木被太阳晒过后的清甜气息。
　　蔺昭醒得比往常早。
　　她坐起身时，脑海里闪过昨晚在图书馆外的那一幕——
　　荀漠行站在灯影下，像是被漫漫黑夜吞没了一半，只留下一双眼，沉静得像深海。
　　他说：
　　“我现在……在学。”
　　看似简单的一句话，却像一根纤细却倔强的线，重新牵回她的注意力。
　　她不知道他到底在学什么。
　　是克制？
　　是放下？
　　还是……重新靠近？
　　蔺昭按住额头，低声叹气。
　　她最不该的，就是再去猜他的想法。
　　上一世那些阴影、那些难以启齿的窒息感，都源于他不可捉摸的靠近与退缩。
　　——这一次，她绝不要再掉进去。
　　她起床洗漱，简单收拾后背上书包，下楼去食堂。
　　刚走到宿舍楼下，她的短信响了。
　　她以为是冼凛——因为冼凛总是早上约她一起吃早餐。
　　可不是。
　　是一个陌生号码。
　　屏幕弹出一句话：
　　【你昨天……睡得好吗？】
　　蔺昭脚步顿住。
　　她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荀漠行从不需要署名。
　　他那种压抑克制到极致的语气，会透过文字渗出来。
　　蔺昭指尖僵了一瞬。
　　她深吸一口气，没有回复。
　　转身继续往校道那边走去。
　　风穿过梧桐树的枝叶，落在路面上，影影绰绰。
　　走了没几步，一个高瘦的身影从旁边的小道上走出来，步伐沉稳，像是算准了她会经过这里一样。
　　冼凛提着早餐袋，朝她扬了扬手：
　　“蔺昭。”
　　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朗，带着青年独特的温度。
　　蔺昭微微一怔：“你怎么在这里？”
　　“我猜你会从这条路走。”冼凛伸出手，把早餐袋递给她，“给你带了。刚做好的，还热。”
　　“谢谢。”她接过。
　　冼凛看着她，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只轻声问：
　　“昨晚……累吗？”
　　蔺昭摇头：“还好。”
　　冼凛点点头，像是松了口气般。
　　他陪她往教学楼方向走。
　　晨光照在他肩头，把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淡金。
　　和荀漠行那种深色的、像暗潮般的存在不同，冼凛总给人一种舒适的距离感。
　　像不会让人窒息的光。
　　可就在此时——
　　两人并肩走过校道转角。
　　一道熟悉的身影静静站在前方的天桥阶梯口。
　　白衬衫、黑外套，手里捧着书。
　　荀漠行。
　　他像等了很久。
　　却又像只是在这里读书，被风吹乱了书页。
　　他抬眼望过来。
　　目光淡而安静。
　　可在看到他们的那一刻……
　　那抹平静微微裂开。
　　裂缝极细，别人看不见。
　　但蔺昭看见了。
　　冼凛也看见了。
　　空气微微紧绷。
　　蔺昭脚步一顿。
　　冼凛侧过身，挡了半步，像是无声地在她与荀漠行之间撑起了一道保护线。
　　荀漠行把书阖上。
　　动作轻，却像是将所有情绪都压在那一声轻响里。
　　“早。”
　　他开口。
　　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蔺昭回了声：“早。”
　　冼凛点头，却没说话。
　　短短的几个字，却像三方静默的力量互相在空气里碰撞。
　　刹那间，所有风声都变得清晰。
　　荀漠行的目光落在蔺昭的书包肩带上。
　　那是冼凛替她背的。
　　他的指尖微微收紧，但下一秒，便松开，眼底沉静如初。
　　没有逼迫，没有靠近。
　　他只是轻声说：
　　“我刚好路过。”
　　蔺昭心里轻轻一震。
　　上一世——
　　他从不会说这句话。
　　他总是直接站在她想避开的每一个地方。
　　可这一世，他学会退让。
　　哪怕退得满身伤痕。
　　冼凛淡声道：
　　“我们要去上课。”
　　荀漠行点头：“嗯。”
　　他让开路。
　　站得很直，像把自己从他们的路径里完全抽离。
　　蔺昭经过他身旁的那一瞬间。
　　风很轻。
　　他什么都没有说。
　　可蔺昭却突然觉得心口被轻轻触碰了一下。
　　像是——
　　他什么都不求。
　　只希望她不再害怕。
　　她抓紧手里的早餐袋。
　　快步走下天桥。
　　冼凛陪在侧边，时不时看她一眼，眼底有疑惑，也有一丝难言的紧绷。
　　直到走远。
　　冼凛才低声问：
　　“蔺昭，你……怕他吗？”
　　蔺昭指尖一抖。
　　她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出。
　　冼凛顿了顿：“如果他让你不舒服，你告诉我。”
　　蔺昭勉强笑了笑：“没有。”
　　可她心底却掀起一瞬的茫然。
　　荀漠行现在的样子……
　　让她比上一世，更不知道该怎么办。
　　背后，天桥阶梯口。
　　荀漠行静静站着，看着他们的背影缓缓消失。
　　风吹开书页。
　　他低声念出口：
　　“再给我一点时间……昭昭。”
　　声音轻得像风。
　　却带着血肉撕裂般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