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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重回清辉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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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后,我松开了他,故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
“说起来,刚重生那会儿,我好像误打误撞开过一间密室。”
他身形明显一顿。
我见状,故意往前凑近些,抬眼看着他:
“其实……我当时看见了,里面挂着一幅我的画像。”
他怔了怔,忽地低笑出来,随后点了点头。
我盯着他的眼睛,不肯放过丝毫情绪:
“现在能进去看看吗?里头该不会……藏满了我的东西吧?”
他摇摇头,语气听起来很平常:“没什么特别的,就那一幅画而已。”
看他这副故作淡定的样子,我就知道有蹊跷。
索性直接扑过去,双手按住他的膝盖,仰着脸直直望进他眼底:
“真不能看吗?师尊?”我故意拖长尾调,最后那声称呼落得又轻又慢。
他整个人蓦地顿住,随即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片刻,指缝间漏出一声低低的,近乎认输的叹息:
“……好。”
密室打开,我走了进去。
里头竟然真如他所说,只有那一幅画。
当时看得匆忙,此刻再看才看清,画上是我正站在一座石桥上,蓦然回首的侧影。
我扭头瞪向他:“好啊沈止,你不提我都忘了!当初你化作凡人,我好心陪你喝酒,
结果你反而害我被师兄逮个正着,关了十天禁闭!”
他看着画,嘴角轻轻扬起:
“若早知道后来这许多事,当初就该直接带你回烬天墟。”
我脸上微热,别开视线,却忽然瞥见画幅右上角还有几行题字。
我凑近些,轻声念了出来:
“伊人影兮,清辉沐之。
眉目含兮,我心念之。”
心头蓦然一软,我故意用打趣的语气说:
“没想到师尊也会写这样直白的话。”
他没有半分赧然,只是静静望着画中身影:
“很直白么?这五年闭关,每逢梦魇难消,我都是看着它撑过来的。”
眼眶又开始发酸,不能再这样了。
我转身抱住他,他将我轻轻揽住,手臂环在腰间。
“我知道你心里装着苍生万物,”他的声音低沉地响在耳边,手臂将我圈得更稳了些,
“你想救的、想护的、想正的那些道,我都会陪你去做。”
他略微停顿,呼吸轻轻拂过我的发梢。
“只求你在顾念这天下的时候……也能偶尔想起一个沈止。”
他顿了顿,气息拂过我耳畔:
“我这不死不灭的一生,见惯了沧海桑田,万物皆如云烟过眼。
唯有你,是我在无尽长夜里,唯一确认的真实。”
这人……怎么突然会说这样的话了,眼泪还是没忍住。
我仰起脸,踮起脚,轻轻地吻上他的唇。
他愣了一下,忽然拉开我,大手在我脸上一挥,
一阵温润的灵力自他掌心涌来,拂过我的脸,
我还未来得及反应,他便俯身亲了下来。
这个吻很轻,却很深,他的手抚上我的后颈,指尖微凉,动作轻缓,却不容我后退。
密室里很静,只有彼此交错的呼吸声和心跳。
“人呢!人呢!修个炼修到现在还不出来!”
奇怪的嚷嚷声突然从外头传来。
我慌忙推开沈止,他猝不及防,眼神还带着几分未散的迷茫,还要欺身上来。
我瞪了他一眼,他才听见外头的动静,眉头一皱:
“怪不得上古神兽到他这一脉,就剩这一只了。”
我缓了下,随即笑出声。
门外奇怪听见笑声,立刻扑腾着要闯进来,沈止随手一挥,密室门哐地合上。
“王八蛋!沈止!你想对我主人做什么?!我就知道你小子没安好心!”
我忍不住笑:“干什么呀,快开门!”
他却握住我的手,身形一晃,一个移形换影,眨眼已带着我落在奇怪身后。
奇怪正用脑袋一下下撞着书架,我在它背后轻轻唤了一声。
它猛地转身,圆滚滚的身子直扑过来,差点把我撞得后退一步。
“主人!你能说话了!”
它一整个大鸟依人般在我怀里。
我点点头,抱住它毛茸茸的脑袋:“嗯,能说了。”
它却忽然顿住,眼睛瞪得溜圆,直直盯着我的脸:
“你、你的样子……也变回来了?”
我下意识摸了摸脸颊,转身拿起桌上的铜镜,镜中映出的,的确是月镜辞的面容。
我倏地扭头看向沈止。
他站在一旁,眼里带着笑:
“你说要以月镜辞的身份回去,我便替你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是那时候……那轻轻的一挥。
我耳根一热,抬眼正对上他含笑的视线,慌忙别过脸去,对着奇怪匆匆开口:
“对了,奇怪,我们明日……便回清辉宗。”
我来到聚气祠时,夜瞳正独自跪坐在那片昏沉的光里。
这里是整个赤刹海的中心,煞气最为凝聚之地,窥月和希瞳残存的本源煞气,便被安放在此处。
我走到他身旁,缓缓跪下,俯身叩首。
“你不必如此。”夜瞳低声说,没有看我。
我依旧保持着俯首的姿势:
“我知道的,夜瞳。就算你心里怨我、怪我,也没关系,我不会介怀。”
他的肩膀绷紧了一瞬。
“若不是我执意要查当年的事,希瞳也不会……”
我抬起头,按住他想要打断的手,“我的意思是,你可以这样想,这本来就是事实。
你那会儿见我时下意识躲闪,不就是因为心里有这样的念头,又觉得自己不该如此,才会觉得愧疚吗?”
他猛地转过头去,脊背微微发颤。
“我只是想告诉你,对不起你们的是我,还有那个藏在暗处的凶手。”
我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所以我一定会把他揪出来,一个都不会放过。我不是来求你原谅的……我只是不想让你因为我,再添一分难受。”
夜瞳静了很久,忽然很轻地笑了一声,带着淡淡的叹息。
“若是死的是我……希瞳大概会比我想得开得多。”
我转过头,望向不远处那只浑天瓶,瓶中希瞳残存的煞气正无声流转,泛着微弱的的光。
“是啊,”我轻声说,“她一定会揪着我的衣领骂:你在哭什么?你现在该去把凶手找出来,让他付出代价才对。”
“月宗主。”夜瞳忽然开口。
我看向他。
他仍旧望着前方,声音低而稳:“当年尊上问剑月影山归来时,把奇怪也带了回来。它伤得很重,但那并非阵法所伤。
它的伤口上,也残留着那种粉色烟雾。”
我缓缓握紧手心,指甲嵌入掌心。
“我知道了。”
第二日清晨,我便和奇怪,沈止来到了清辉宗山门,
沈止仍化作凡人模样,气息收敛得干净。
“记得你答应我的,”我侧头看他,“不到万不得已,别出手。”
他点了点头。
守门弟子上前拦道:“什么人?来清辉宗做什么?”
“告诉你们陵越长老,我是清辉宗宗主,月镜辞。”
那弟子我眼生得很,想来是这几年才入门的。
“大胆!月宗主几年前已经…..”
“镜辞!”山门上方法阵中出现一个身影,是陵越。
我走上前去:“陵越。”
他的眼中带着惊喜,忽地将我抱进怀中:“你的脸,你……”
“换回原来的样貌了而已,师兄,我的剑你…….”
陵越神色暗了暗,压低声音:
“眼下宗门虽由我暂管,但断岳师叔仍是执剑长老。他说你既已身故,佩剑自当归入剑林,待择新主。”
“这老东西。”我咬咬牙,
“当年若不是看他年纪大,登云阁上我就该替师父报仇。”
陵越却笑了笑:“你才不会,你也就嘴上狠。”
他目光往我身后扫了扫,忽地一顿:“和朔呢?没跟你一起回来?”
我沉默片刻:“这事晚点再说,先带我去剑林。”
他脸色沉了沉,终究点头。
剑林外,断岳竟已盘坐在石台上,像是早算准我会来。
“执剑长老,”我走上前,“我来取我的剑。”
断岳掀了掀眼皮,比五年前更显苍老,声音却依旧冷硬:
“你是谁?要取谁的剑?”
我提起灵力,声音荡开,传遍整个月影山:
“清辉宗宗主,月镜辞,前来取剑。”
一时间,四面八方的弟子都聚了过来,不过片刻,剑林外已围得层层叠叠。
“是月宗主?”
“她没死吗?”
“终于见到真人了!”
“镜姐姐!真是镜姐姐!”阿莲也从人堆里钻出来,脸上带着笑。
我伸手止住了她:“阿莲,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你先不要过来。”
她望着我,眼中的稚气似乎淡了些,点点头退到一旁。
他忽地大笑一声:
“你说你是月镜辞,有何证据?整个宗门上下谁不知道月宗主早就死在魔族手里了!”
“她确实是。”陵越上前。
“陵越!”断岳出声止住了他:
“你是要在所有弟子面前,认下月镜辞没死?认下当年是我们清辉宗错了?!”
陵越身形一僵,话堵在喉间。
我径直走到断岳面前:
“你少在这儿拿话压人。当年的事另有蹊跷,就算真有魔族牵扯,也轮不到你教唆陵越去吸干镇魔塔妖魔的修为!”
我盯着他,一字字道,
“当年灭食梦貘一族,你就是这般狠绝,如今看来,真是一点没变。”
他依旧盘坐在石台上,眼皮都未抬:
“老夫所做一切,皆是为了清辉宗,为了天下苍生,问心无愧。”
沈止在我身后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意。
他缓步走上前,站在我身侧:
“好一个问心无愧。当年你将那些妖魔锁进镇魔塔时,是如何许诺的?那些惨死在塔中的性命,你也问心无愧?”
断岳骤然睁眼,看向沈止:“何人胆敢在清辉宗放肆!”
话音未落,一道凌厉剑光已破空而至。
沈止只微微侧身,剑光便擦着他衣角掠过,没入远处石壁,无声无息。
“我算是明白陵越那不管不顾的性子是跟谁学的了。”
沈止语气平淡,却字字清晰,“莫说你,便是清辉宗几大长老一起,乃至整座月影山,也无一人是我对手。”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断岳:
“把剑给她。”
断岳面色一沉,周身灵气骤然暴起,竟不再多言,身形化作一道残影,直取沈止!
“冥顽不灵!”我暗骂一声,闪身挡在沈止身前,抬手便是一道凝实的灵力壁障。
剑锋与壁障相撞,发出刺耳铮鸣。
“镜辞!”陵越在旁急喝。
我却已与断岳战在一处。
剑光与灵流交织,气劲四散,震得周围弟子连连后退。
断岳虽年迈,修为却依旧深厚,一时间竟与我斗得难分高下。
忽地,他虚晃一招,抽身疾退,双手于胸前迅速结印,一道暗红色的复杂阵纹自他掌心展开,迅速扩大。
“是锁灵噬元阵!”奇怪在下方急得扑腾翅膀,“主人小心!”
沈止依旧站在原地,静静看着,并未出手。
我叹了口气,灵力震开周身烟尘:
“好好与你说,你不听。这是最后一次敬你年长。”
话音落下,我闭目凝神,双手结印。
体内双灵根同时运转,一道清越的剑鸣自剑林深处响起。
整座剑林开始剧烈震颤。
无数长剑嗡鸣应和,地面开裂,一道璀璨流光自剑林深处破土而出,直冲云霄!正是我的本命灵剑,这是剑。
感应到我的召唤,这是剑挣脱所有封印,落于我胸前,静静悬浮。
一时间剑气激荡,灵力如潮水般以我为中心向月影山四周席卷。
四周弟子一片哗然:
“真是月宗主!”
“这剑气……不会错!”
我将这是剑轻轻一推,长剑凌空而起,与我体内灵力产生强烈共鸣。
磅礴的剑意冲天而上,搅动风云,而我周身气息节节攀升,十阶壁垒应声而破,再次踏入那十阶之上的幻化境,
且因双灵根之故,境界远比前世的更为凝实。
我睁开眼,眸中似有剑光流转。
抬手间,本命剑发出一声清越长吟,随即我身后空中,万千剑意凝成的虚影如孔雀开屏般层层展开,
寒光凛冽,铺天盖地,每一道都锁定着断岳的身影。
“这是月宗主的万剑归宗!”
“我来取我的剑,”我看着他,声音平静却响彻山峦,“何须你同意。”
随即,我提起灵力,声传整座月影山,每一个字都清晰如钟磬:
“自今日起,我月镜辞重掌清辉宗。即刻废除魔族诛杀令,万物有灵,修行不易,不可妄动杀孽。若有异议者……”
我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向远处高耸入云的登云阁:
“可至登云阁,向我挑战。”
山风浩荡,吹起我额前的长发,身后万剑虚影映着天光,再无一人敢出声质疑。
【夜瞳番外02-未完】
我原是魔尊座下的左护法,夜瞳。
自魔尊第二次化形之时,我便于他身旁一同诞生,相伴至今。
希瞳……是尊上后来从赤刹海的古战场遗址里带回来的。
那时她刚煞气化形不久,身形还不太稳,周遭煞气时聚时散,可那双眼睛却很明亮,带着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傲气。
“来给本座当护法如何?”尊上看着她,唇角微扬。
希瞳却抬手指向我:“他不是你的护法吗?”
尊上笑着瞥了我一眼,转身坐回王座。
我上前解释:“我是尊上的左护法,右护法之位,尚还空缺。”
她歪了歪头,发丝随风轻晃:“那是左护法比较大?”
我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那不行,”她下巴一扬,“我要当左护法。”
身后传来尊上低低的笑声:
“你倒是少年轻狂。夜瞳可是自化形之日起,便跟在本座身边的。”
“那又如何?”她丝毫不让,“护法又不是比谁待得久。”
尊上眼里浮起几分兴趣,点了点头:
“好。只要你能通过护法比试,我便准你与夜瞳一战。”
“一言为定!”
“你叫什么名字?”
“等我当上左护法那天再说。”
我看着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只能摇头轻叹。
护法比试定在三月之后。
那三个月,尊上竟允她在烬天墟自由行走,偶尔还会亲自点拨她剑法,让她莫要只依赖本源煞气,形与意皆需修炼。
“尊上,”我趁她练剑时悄悄提醒,
“各族对右护法之位都在暗自下功夫,您这般偏袒……”
尊上的目光仍落在院中那道挥剑的身影上,只淡淡一笑:
“你是怕她真抢了你的左护法之位?”
自重生以来,尊上便再未踏出赤刹海,想来这万载岁月,终究是太寂寥了些。
“属下不敢。”
他转过头,眼中笑意未散:
“我看,你这左护法的位置,怕是要让给她了。”
“皆是为尊上效力,若她真有此能,属下自无异议。”
尊上轻叹一声,拍了拍我的肩:“夜瞳,你怎么比我这个从创世之初活到如今的人……还要无趣。”
说罢,他又望向院中那道身影,话音里带上些许温和:“你之后……定会与她相处得很好。”
护法比试那日,她果然不同往日。
站在比武台上,她单手持剑,直指台下三位魔族勇士:
“你们三个,一起上罢。”
那三位皆是各部族推选出的强者,却在她剑下未走过三十招。
我立在台下,望着她收势时那道利落的身影,只觉得耀眼。
然后她转过身,剑尖不偏不倚指向我,眼中笑意显然:
“左护法,该你了。”
我抬眼望去。
风正好拂过,掠起她颊边微湿的发丝,我仿佛此事这忽然看清她的模样,
微扬的眉,亮得过分的眼睛,还有那弯起的唇角。
原来……也是好看的。
这个念头让我下意识转过身,不再看她。
后来,我果然输给了她,我没有刻意相让,只是从那一刻起,面对她,我的心境便已不再平稳。
大殿之上,她向尊上讨要承诺。
尊上点了点头,目光转向我。
我默然取出左护法的令牌,递了过去。
“恭喜……”话到嘴边,我才想起她至今仍未说过自己的名字,不由顿住。
“现在,可以告诉本座你的名字了么?”尊上的声音在我身后温和地响起。
她向尊上郑重行礼:
“尊上,我乃煞气化形,本无姓名。但今日,我已为自己想好了一个。”
“哦?”尊上饶有兴致地以手支头,“叫什么?”
她却直起身,直直看向我,嘴角轻轻一扬,声音清晰:
“我想叫,希瞳。”
我的心跳忽地漏了一拍,忙低下头去。
殿上安静了一瞬,随即响起尊上几声低笑。
“好,”他缓缓道,“便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