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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兵戈相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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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现实容不得她细究这突如其来的血缘与背后十八年的隐情。沈渊带着家丁已然冲破光障,凶煞之气扑面而来。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沈府那位平日沉默寡言、却对沈渊唯命是从的护院头领,陈莽。他手持一把厚背砍刀,眼神凶悍,身后跟着的七八个家丁也皆持棍棒,显然是沈渊蓄养的心腹死士,平日里负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逆女!还有你这藏头露尾的贼子!竟敢擅闯禁地,窥伺圣物!给我拿下!死活不论!”沈渊目眦欲裂,声音因恐惧与愤怒而尖厉变形,他死死盯着流珠手中的玉佩,又忌惮地扫了一眼沈泽,最后目光落在洞穴深处的发光祭坛上,那里面充满了贪婪与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家丁陈莽得令,低吼一声,率先挥刀扑来,目标直指看似最虚弱的阿殊!刀风凌厉,划破潮湿的空气。
阿殊病体未愈,又遭连番打击,眼见刀光袭来,竟一时僵在原地。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青灰色身影如鬼魅般侧步挡在她身前!沈泽甚至未曾拔出兵器,只是并指如剑,指尖萦绕着一点极其凝练的幽蓝光芒,精准无比地点在陈莽的刀脊之上!
“叮——!”
一声清脆却异常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陈莽那势大力沉的一刀竟如同砍在了万年玄冰之上,一股阴寒刺骨、却又带着磅礴巨力的反震沿着刀身瞬间传递到他手臂!
“噗!”陈莽闷哼一声,虎口崩裂,鲜血直流,那厚背砍刀竟脱手飞出,“哐当”一声落在不远处的岩石上,刀身上赫然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白霜!他整个人踉跄着后退数步,看向少年的眼神充满了骇然。
这一幕不仅震住了陈莽,也让其他冲上来的家丁脚步一滞,脸上露出惊惧之色。他们平日仗着人多势众,对付寻常百姓甚至一些护院绰绰有余,何曾见过这等诡异而强横的手段?
少年挡在阿殊身前,身姿挺拔如松,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神色依旧平静,唯有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寒光凛冽,周身散发出的冷冽气息竟比这洞穴的寒意更甚几分。
“沈渊,”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判意味,“十八年伪装,窃取他人血脉,掩盖灭族之实。如今,是该偿还的时候了。”
“胡说八道!”沈渊脸色铁青,又惊又怒,对着迟疑的家丁们厉声催促,“都愣着干什么?!他只有一个人!一起上!谁能拿下他们,赏银千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家丁们互相看了一眼,压下心中的恐惧,发一声喊,挥舞着棍棒再次围拢上来。这一次,他们学乖了,不再单打独斗,而是试图依靠人数优势,从不同方向同时发动攻击。
少年眼神一冷,不再留手。他身形飘忽,如同融入四周流淌的幽蓝光影之中,动作快得只留下道道残影。指掌翻飞间,幽蓝光芒闪烁,每一次出手都精准地击中家丁的手腕、关节或是穴道。只听“咔嚓”骨裂声、闷哼声、兵器落地声不绝于耳,冲在最前面的三四个家丁瞬间便惨叫着倒地,失去了战斗力。
他并未下杀手,但手段之凌厉,已然震慑全场。剩下的家丁面露惊恐,围而不攻,不敢再轻易上前。
趁着沈泽挡住众人的间隙,阿殊强忍着身体的极度虚弱和内心的巨大悲怆,咬紧牙关,转身朝着洞穴深处那发光最盛的祭坛踉跄跑去。冰冷的岩石硌着她的脚,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肺部火辣辣地疼,但“溯影之核”和“血脉力量”这几个字,如同最后的火炬,在她黑暗的前路上燃烧。
她要真相!她要力量!她不要再任人摆布!
“拦住她!快拦住她!”沈渊见状,惊恐万状,再也顾不得仪态,亲自夺过一名家丁手中的棍棒,就要冲过去。
“你的对手,是我。”沈泽身影一晃,如同鬼魅般再次拦在沈渊面前,语气冰冷,不容置疑。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洞穴入口处,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管家福伯带着两个平日里负责浆洗、身形粗壮的婆子,以及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面色惶恐的小厮,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福伯手中竟还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他脸上再无平日的恭顺,只有一种豁出去的狰狞。
“老爷!老奴来助您!”福伯尖声叫道,指挥着那两个婆子,“快!去抓住二小姐!”他自己则挥舞着匕首,状若疯狂地朝着沈泽扑去!他显然是沈渊最死心塌地的走狗,深知若沈渊倒台,他也绝无好下场。
那两个婆子平日里做些粗活,力气不小,此刻得了命令,又见阿殊虚弱不堪,当即面露凶光,如同母夜叉般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试图抓住她。
而那个年轻小厮,名叫阿吉,是负责打扫书房的,平日里没少受流珠阿殊偶尔的关照。他此刻看着眼前这如同修罗场般的景象,看着平日温婉的二小姐变得如此凄惨决绝,又看到老爷那副疯狂陌生的模样,再联想到府中近日的诡异气氛,脸色煞白,站在原地瑟瑟发抖,不知该如何是好。
阿殊眼见两个粗壮婆子扑来,心中一惊,脚下发软,险些摔倒。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贝形玉佩。
就在那婆子粗糙的手即将抓住她手臂的瞬间——
“嗡!”
她手中的玉佩骤然爆发出比之前强烈数倍的幽蓝光芒!那光芒不再温和,而是带着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如同水波般猛地扩散开来!
“啊!”两个婆子被那光芒扫中,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惨叫着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冰冷的岩石上,口鼻溢血,昏死过去。
正准备拼死一搏的福伯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动作一滞。
就连正在与沈渊对峙的沈泽,眼中也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更深沉的了然。血脉的共鸣,在接近核心时,开始显现了。
阿殊自己也愣住了,她看着手中光芒渐敛、却依旧温润(或者说,与她血脉相连之感更甚)的玉佩,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仿佛这玉佩不再是冰冷的死物,而是她身体延伸出去的一部分。
她没有时间细想,趁着这短暂的混乱,用尽最后力气,扑到了那发光的祭坛之前。
祭坛由天然的、如同巨大珊瑚丛般的发光体构成,中心处,悬浮着一颗约莫拳头大小、不断变幻着形态、内部仿佛有星云流转的幽蓝色光核——那便是“溯影之核”!
阿殊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被少年死死拦住、状若疯狂的沈渊,看了一眼地上呻吟的家丁和昏死的婆子,看了一眼吓得瘫软在地的阿吉,还有那忠心护主却显得无比可悲的福伯……
所有的恩怨情仇,所有的欺骗与牺牲,都在这一眼中凝聚。
然后,她毅然转身,伸出颤抖却坚定的手,朝着那“溯影之核”,触碰而去!
指尖与光核接触的刹那——
“轰!!!”
比之前进入“影渊”时强烈百倍、浩瀚千倍的能量洪流,如同决堤的宇宙星河,瞬间冲入了她的四肢百骸,灌入了她的识海灵魂!
这一次,不再是破碎的画面和混乱的声音。那是完整的、磅礴的、属于贝族漫长岁月积淀下来的记忆与力量!是海的低语,是潮汐的韵律,是星辰的轨迹,是祭祀的庄严,是覆灭的悲怆……更是,属于她流珠,身为贝族族长之女,与生俱来的权能与责任!
“啊——!”她再也无法承受那浩瀚信息的冲击和力量灌体的痛苦,发出一声凄厉而悠长的悲鸣,整个人被刺目欲盲的幽蓝光芒彻底吞噬!
光芒以她为中心,如同海啸般向四周猛烈扩散,整个“影渊”洞穴都在剧烈震动,岩壁上的发光珊瑚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崩塌!
沈渊面露绝望的恐惧,嘶吼着:“不——!”
少年则停下了动作,站在原地,望着那团吞噬了妹妹的、如同蓝色太阳般的光茧,眼神复杂难辨,有担忧,有期待,更有一种……仿佛见证了历史车轮滚滚向前的宿命感。
而那个瘫软在地的小厮阿吉,望着这如同神迹或魔迹般的景象,张大了嘴巴,眼中充满了无比的震撼与茫然。这一刻,他隐隐感觉到,沈家的天,真的要变了。
阿殊的意识,在这力量的洪流中沉浮,如同回归母体的婴孩,又如同即将涅槃的风凰。过去与未来,血脉与力量,在此刻交织、碰撞、融合。
属于“沈殊”的脆弱外壳正在寸寸碎裂,而属于阿洙的、带着血与火、海与泪的全新命运,正缓缓揭开它神秘而残酷的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