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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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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落山,天空上的火烧云也褪去靓丽的色彩,变成朵朵深灰色的阴云,堆积如沉沉云山。
高明今天因为高澄要回到月升观吃饭的消息,白天的时候精神奕奕,一会让厨师准备菜,一会让管家把高澄之前住的地方打扫干净,最后还让初婳在门口等人来,可惜还没吃两口,他的神情就明显疲惫了下来。
初婳心疼,便劝着让他休息,高明拒绝,但到高澄跟着一起劝时,他便点点头妥协了。
初婳还是没忍住在父亲面前白了高澄一眼。
高澄:……
两人走时,高明勉强撑起精神嘱咐道:“元贞,你哥哥好长时间没回来了,你替父亲好好陪他吃顿饭。”
对初婳说完,他又对高澄道:“希明,你也别着急走,公司离你一天也出不了大事,放心在这住上两天罢。”
高澄刚开口要拒绝,初婳便伸手拽了拽他的衣服打断他,“我们先出去,”接着她对高明点点头道,“爸你放心,我会安排好的。”
高澄看着自己被她拽住的衣角,唇角抑制不住的上扬,“好。”
高明看着她们,也满意的笑了。
……
两人出来后站定在望月楼门口,三个看护陆续将监护室里的残羹剩饭撤出来,还有一些为父亲做睡前检查的医生护士进进出出。
初婳看看了天边挂着的一轮皎洁满月,走下台阶。
“爸爸昨天已经让人打扫好了你的飞云阁,我就不送了。”她背对着他。
初婳的院子叫冲月馆,高澄的院子叫飞云阁,与高明的望月楼一左一右紧挨着。
高澄却突然喊住她,“之前听父亲说观里有一个酒窖,元贞,你能带我去看看吗?”
初婳站定,她回过头,脸上的表情不耐烦,“想去的话,就找赵叔。”
她皮笑肉不笑,“我可没有义务照顾你。”
“那我也没必要再呆在这。”
“你威胁我?”初婳走到高澄阶下,仰着头冷笑道,“你是不是忘了?里面那个也是你爸。”她指着望月楼。
高澄垂眸看着她的脸,蓦然一笑,昏黄的灯光撒在他脸上,折射出夺目的光彩。
“元贞,我知道。”他说
“那你……”
“你不想听废话,我也不想多说,你回答去不去?”他微微俯身,带着从未显露出过的攻击性与压迫力,“嗯?元贞?”
初婳对视着他的眼睛默然不语,片刻后转身迈步。
高澄却明白,她这是妥协了,可,“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他跟在后面突然问。
“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
初婳语气平淡反驳,高澄便闭上了嘴没有再问。
月光下,她马尾摇晃下露出的一节白皙纤弱的后颈,美得令人炫目。
……
酒窖在观内南边的一处名为降蟾院的院子地下。
初婳推开降蟾院的大门。
这里没有世俗灯红酒绿的污染,山高安宁,此时月光皎皎,不用灯光就可以看清院中的一切。
先映入眼帘的是院子里左右两棵桃树,随后便是宽阔干净的青石地面和左面桃树下的石桌。
一座青瓦飞檐的房屋静静坐落在它们身后,用黑色无形的双眼审视着所有推门进来的人。
“愣着干嘛,进来啊,不是闹着去酒窖吗?”初婳已经踏进了院子,看高澄愣在门口,不耐烦的催促。
“哦,好。”高澄应道。
两人走到房子门口,高澄看着初婳往门口警惕地看了两眼,然后才偷偷摸摸从门前摆放的一盆栀子花的花盆里摸出一把钥匙来。
看着初婳的脸色,他很识相的没有问为什么。
初婳打开门,借着月光,摸索着打开屋里的灯。
在水晶吊灯的昏黄宁静灯光下,是不同于房屋中式外表的装修,棕黄色的木质地板上铺着一层花纹繁复的地毯,深棕色的沙发旁是一个欧式火炉,屋内还摆放着许多西方的画作,甚至墙上还有一个长着角的鹿头。
栩栩如生。
鹿头下挂在墙上的一把长刀折射出一抹寒光,刺进高澄的双眼。
这把刀是屋内唯一的中式摆设。
但是也不难想象到主人冬天在这里一边靠在沙发上盖着毯子烤火,一边喝酒聊天的惬意场景。
“这是?”
“闭嘴。”
“好的。”
这里的所有布置都是她和那些人一起做的,点点滴滴都是回忆,都是足以勾起她痛苦的回忆。
这也是为什么她不想来这里的原因之一。当然最主要原因依旧是因为讨厌高澄。
……
酒窖的入口在书架旁,那是一扇半人高的小门。弯身走进小门,初婳打开酒窖的灯,一道向下的台阶出现在视线中,约有一层楼高,但好在两人终于可以抬起头了。
一阵微凉的风沿着台阶而上,携着复合酒香,吹在来人的脸上,像是在打招呼。
两人走进酒窖。
高澄看着里面各种各样,让人眼花缭乱的窖藏酒器,果断将问题抛给初婳,“你有什么推荐吗?”
初婳本来不想理,但是高澄又加了句,“送佛送到西,我不想明天再见父亲时候说多什么。”
她忍不住冷笑,“高澄,一个套路用来用去你不累吗?”
“招不在新,有用则灵,”他伸出手指,笑容潇洒,“这个准则在商界同样适用。”
听到商界这个词,初婳讥讽道:“瞧我怎么忘了,我面前这个可是月升集团大名鼎鼎的高总。”
“但是,高总,”她抱臂上下打量他一番,“这才过了多长时间你就忍不住露出来真面目了。”
“无赖。”她冷冷道。
……
在同一轮月光下,并不遥远的一片树林里,也有人在挑选着东西。
高惊月在一棵大树上,靠着几乎有腰粗的树枝,宽刃障刀横放在她大腿上。
她一边啃着压缩饼干,一边拿着手机在上面划拉,而高惊雁坐在她旁边的树杈上,盯着北方,似乎在等什么东西。
终于刷到自己中意的东西,高惊月将手机界面伸到高惊雁面前,“师姐,你看这个怎么样?”
高惊雁快速看了一眼,是一个价格赶得上她们半年工资的名牌包。
但是,“我觉得她可能不喜欢。”她诚挚给出答案。
“啊,女孩子不都喜欢包吗?”高惊月点开图片放大,讷讷道,“元贞不会喜欢这个吗?我看着挺好的啊。”
话是这么说,高惊月还是老实退出,继续在购物软件里逛。
前几天处理完那个缝隙之后她们依旧没有腾出时间回月升观,而是继续转战下一个任务。
高惊雁看不下去,“惊月,说真的,你送什么她都不会喜欢的,别白费力气了。”
高惊月之前买过各种各样觉得初婳会喜欢的东西快递到月升观,但很可惜,无一例外,都被拒收了,估计这次买也不会有另一个结果。
高惊月沉默。
就在高惊雁以为她不会再白费力气时,她却突然轻声道:“我欠她的这辈子都还不完。”
意思是,这点东西又算什么。
高惊雁沉默一瞬,接着嗫喏道:“好吧,你再看看,那个,咳,你想买什么的话也跟我说一声......”
最后一句点题。
高惊月利落拒绝,“师姐你这是剽窃我的创意,我才不要跟你合资买礼物,自己看,”她抿了抿唇又道,“要有诚意才可以。”
就在高惊雁刚要说什么时,余光捕捉到刚才一直注意方向的草丛里飘过一道红色,两声鸟叫适时响起,
她立马从腰间抽出弯月刀,神情戒备,悄声提醒,“惊月,来了。”
高惊月在鸟叫的时候就已飞速收起手机,还随手将垃圾塞进了兜里。
对师姐点点头回应之后,按照计划,高惊月将刀插在身后后,她像一只狸猫轻盈地从树枝跃到地面上,没发出一点突兀的响动,接着便靠在树干后,静静等待目标踏入她们准备好的陷阱。
那道红色是四师兄蒋雨停的牵绊法器,一个巴掌大的小旗,鸟叫是他们的远距离沟通的哨子,意思是,准备。
高惊月将刀缓缓抽出,目光不经意落在右手上的一道狰狞齿痕上。
这是上一次她在那个间物偷袭师姐时候受的伤,过去几天这道伤还是当时被咬时候的样子,师兄师姐让她回局里包扎处理,但是她拒绝了。
哪怕他们再三强调间物造成的伤痕不在局里用特殊方法处理,就永远不会愈合。
她还是鬼使神差留下了这个道伤。
就让她疼下去吧。
地面微微颤抖起来,一道足有层楼高的黑影慢慢进入高惊月视线,她紧握住刀柄。
刀刃上一道寒光闪过,拉开战斗。
……
高澄万万没想到初婳是个酒量奇差的人,但她还偏偏不上脸。
所以待他发现初婳彻底醉了之后,已经晚了。
醉酒后的初婳和清醒时的她判若两人。
她一会拉着他在酒窖里窜来窜去,一会回到屋里唠唠叨叨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
甚至拿下墙上的刀嚷嚷着要把左边那棵据说不结果的桃树砍了。
他好说歹说,劝着哄着才让她放下刀,而现在又回到了石桌前。
但这都没什么,因为高澄发现,初婳好像把他当成了别人。
她双手撑着素白的脸,唯有一双眼睛红润迷蒙。
“你...为什么...为什么...恨...你...”
他坐在初婳对面的石凳上,沉默地看着这一切,耳边回荡着她并不清晰的呢喃。
微风吹动上空桃树繁茂的枝叶,月亮即将西沉。
一缕荷香幽幽飘来。
高澄突然也想问问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