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灼其华》书生飒飒

34、心潮澎湃

　　微博服务器瘫痪了将近二十分钟。

　　这二十分钟里，林灼的世界是静止的，又是天翻地覆的。她维持着同一个姿势，蜷在沙发上，目光没有焦距地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脑海里反复回荡着那三个字——“未婚妻”。每一个音节都像重锤，敲打在她敏感而脆弱的神经上。

　　直到如姐的手机再次被各种工作电话打爆，尖锐的铃声像一把剪刀，猝然剪断了那凝滞的空气。如姐手忙脚乱地接起电话，走到阳台上去应对，声音压得低低的，但那份焦头烂额和难以置信依旧透过门缝隐约传来。

　　林灼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动了一下僵硬的手指。她俯身，捡起掉落在毯子上的平板。屏幕已经暗了下去，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指尖，点亮。

　　屏保是她去年在海边拍的一张照片，笑容灿烂，眼神清澈，对未来充满无所畏惧的憧憬。可现在……她划开屏幕，解锁，那个熟悉的微博图标像一团灼人的火，烫着她的视线。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奔赴刑场般，点了进去。

　　页面加载有些缓慢，但最终还是跳转出来。热搜榜上，#沈聿未婚妻# 后面跟着一个血红的“爆”字，牢牢占据榜首，热度断层领先，将之前所有关于黑料、澄清的词条都远远甩在身后。紧随其后的还有 #沈聿林灼 婚约#、#延绵不绝 成真#、#偶像剧照进现实#。

　　她点进那个“爆”的词条。

　　置顶的就是沈聿那条没有任何前缀和后缀的微博。发布不到半小时，转发、评论、点赞数已经达到了一个天文数字，并且还在以恐怖的速度刷新着。

　　她不敢点开评论区和转发区，光是预览跳出的几条热门，就足以让她心跳失序。

　　【我宣布这就是本年度最苏瞬间！没有之一！】
　　【直接未婚妻！沈大佬这占有欲和保护欲绝了！】
　　【所以之前那些黑料简直是跳梁小丑！人家正主早就订婚了！】
　　【恭喜灼灼！要幸福啊！】
　　【这是什么神仙爱情！我被圈粉了！】

　　祝福、惊叹、羡慕、狂喜……几乎淹没了整个网络空间。之前那些残余的、试图挣扎的恶意言论，在这片汪洋般的祝福声中，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彻底被碾压、被遗忘。

　　他只用了一句话，九个字，就为她筑起了一座最坚固的城池，将所有的风雨与恶意，都隔绝在外。

　　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的安全感包裹了她，让她因恐惧和委屈而一直紧绷的身体，终于一点点松弛下来。鼻子有些发酸，眼眶再次湿润，但这一次，不再是委屈的泪水，而是一种被珍视、被毫无条件信任和维护的动容。

　　她退出热搜榜，手指无意识地滑动着屏幕。各大新闻客户端、娱乐公众号的推送争先恐后地弹出，标题一个比一个惊悚，却又都指向同一个事实——

　　《惊爆！沈氏总裁沈聿亲证与女星林灼婚约！》
　　《“我相信我的未婚妻”——沈聿霸气护妻，粉碎一切谣言！》
　　《“延绵不绝”CP成真！沈聿宣布林灼为未婚妻！》

　　全世界都在告诉她，她，林灼，是沈聿的未婚妻。

　　这个认知，霸道地、不容拒绝地，侵占了她的全部思维。

　　理智与情感的拉锯战

　　最初的极度震惊和外界信息轰炸带来的晕眩感慢慢退去后，林灼的理智开始艰难地回笼。

　　如姐接完电话，揉着眉心走回客厅，脸上的表情复杂难辨。“灼灼，现在外面全炸了。合作方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都是来确认和……道喜的。”她顿了顿，看着林灼依旧有些苍白的脸，语气带着试探和深深的忧虑，“这到底……你们之前商量过吗？”

　　林灼缓缓摇头，声音有些沙哑：“没有。我……我也刚知道。”

　　如姐沉默了，眉头拧得更紧。“沈总这一手……太出乎意料了。这完全不在任何公关预案里。虽然效果是立竿见影，但这等于把你们的关系彻底钉死了，以后……”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以前还可以说是协议，是炒作，是恋情，进退有余。可“未婚妻”这三个字，带着太强的契约感和社会约束力，几乎断了所有回旋的余地。

　　“他只是在履行合同，进行最高效的危机公关。”林灼忽然低声说，像是在说服如姐，更像是在说服自己。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最功利的逻辑去分析沈聿的行为。“你看，效果多好。现在谁还记得那些黑料？所有人都只关注我们的‘婚约’了。这比任何澄清声明都管用。他只是……用了最直接、最一劳永逸的方法。”

　　对，一定是这样。沈聿那样的人，精于算计，每一步都利益最大化。他怎么可能真的对她……这一定是他权衡利弊后，认为最有利于当前局面的策略。他甚至不屑于提前跟她商量，因为在他眼里，这或许根本不需要商量，只是他单方面就能决定的、最优的解决方案。

　　林灼一遍遍在心里重复着这个推论，试图将那颗因那三个字而狂跳不止的心按压回原位。

　　可是，心底另一个微弱却执拗的声音，却在不断地质疑：

　　“真的……只是合同吗？”

　　“什么样的合同，需要用到‘未婚妻’？”

　　“他那样的人，会因为一份协议，就轻易给自己扣上‘未婚夫’的帽子吗？”

　　“他好像……来真的。”

　　这个念头一旦冒头，就像藤蔓一样疯狂滋长，缠绕住她的心脏，让她呼吸困难。

　　她不受控制地开始回忆。

　　想起恋综最后，他摒弃华丽台词，郑重重複“你值得所有最好的”时，那双深不见底却异常专注的眼睛。
　　想起私人会所里，他那个真实抵达眼底的、让她方寸大乱的笑容。
　　想起这次危机中，他展现出的、那不容置疑的绝对保护姿态。
　　还有周铭记录里，那些看似冰冷、却透露出异常关注的细节……

　　这些片段，零碎却清晰，在她脑海里交织、闪烁。它们无法被简单地归类为“表演”或“商业策略”。那里面的某些东西，太过真实，真实到让她无法忽视。

　　如果他只是履行合同，他完全可以发一条支持她、信任她的声明，效果同样不会差。何必用“未婚妻”这样近乎决绝的词？这对他那样的身份而言，本身就是一种束缚和承诺。

　　两种声音在她脑海里激烈地厮杀、对抗。

　　理智告诉她，如姐的担忧是对的，沈聿的行为最符合逻辑的解释就是极致的功利主义。
　　情感却在疯狂地叫嚣，让她去相信，在那冰冷的协议和算计之下，或许真的滋生出了不一样的东西。

　　她感觉自己被撕裂了。一半沉浸在被他如此强势维护所带来的、无法否认的悸动与甜蜜里；另一半却悬在半空，因为看不透他的真实意图而充满了不安与恐惧。

　　无声的期待与煎熬

　　这一夜，林灼注定无眠。

　　她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手机就放在枕边，安静得可怕。她知道自己应该关机，好好休息，明天还有工作。可是，心底深处，却隐秘地期盼着它能亮起来，能响起特定的铃声。

　　他在发出那样石破天惊的声明之后，会对她说些什么吗？

　　一句解释？
　　一句安抚？
　　或者……哪怕只是一句简单的“睡了吗”？

　　没有。
　　什么都没有。

　　从声明发布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她的手机安静得像一块冰冷的石头。

　　他把她推到“未婚妻”这个万众瞩目的位置，却将她独自留在真空里，不给她任何指引，不给她任何确认。

　　这种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让她煎熬。它像一片浓雾，笼罩在她心头，让她刚刚升起的那一丝“他好像是认真的”的念头，又开始动摇。

　　他是不是……只是随手落下了一枚棋子，根本不在乎这枚棋子此刻的心情？

　　林灼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试图驱散这些纷乱的思绪。可是，他微博上那简短的声明，却像烙印一样，清晰地刻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我相信我的未婚妻，林灼。”

　　她的名字，和他的“未婚妻”紧紧联系在一起。

　　心潮，在无人可见的深夜里，汹涌澎湃，无法平息。理智与情感的战争远未结束，而沈聿，用他特有的、霸道又沉默的方式，将这场战争推向了更激烈、更磨人的高潮。

　　她不知道明天该如何面对如姐的追问，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外界更汹涌的关注，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个，单方面决定了他们关系的、沉默的男人。

　　她只知道，有些东西，从他说出“未婚妻”三个字的那一刻起，就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