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灼其华》书生飒飒

21、剧本围读

　　如姐带来的消息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林灼心里漾开了一圈圈涟漪。不是恐慌，也并非全然欣喜，而是一种夹杂着职业性警惕和隐约期待的复杂情绪。

　　“《心动的距离》？”林灼重复了一遍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国内恋综天花板，以制作精良、剧本巧妙（尽管对外宣称无剧本）和引爆CP能力极强而著称。

　　“没错。”如姐将一份厚厚的资料推到她面前，脸上是掩不住的兴奋与审慎，“节目组这次下了血本，希望借你们‘延绵不绝’的热度，再创一个现象级爆款。他们是第三季的开门红嘉宾，录制周期三天两夜，核心就是呈现你们从‘协议搭档’到‘彼此心动’的过程。”

　　林灼翻开资料，首页便是流程大纲：初见好感、默契考验、深度谈心、最终告白。环环相扣，节奏明快，确实是制造“爱情童话”的成熟流水线。

　　紧接着的是为她量身定制的“爱情线”剧本。文字勾勒出的形象是一个初时因协议而稍有拘谨，却在相处中被对方魅力吸引，逐渐流露出真实娇羞与依赖的女孩。人设讨喜，成长线清晰。

　　“剧本我看过了，大体没问题。”如姐点了点其中几处，“这里，还有这里，互动尺度需要再商榷一下，不能过于主动，以免后期被诟病倒贴。我已经把修改意见反馈过去了。”

　　林灼点头，明白如姐的考量。与沈聿捆绑，是机遇也是悬崖，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

　　正式的剧本围读安排在沈聿工作室的会议室。再次踏入这里，林灼的心情与初次来时已大不相同。少了几分陌生与忐忑，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熟悉感。上次在这里发生的专访“意外”，像一道无形的印记，让这个空间都沾染上了些许微妙的氛围。

　　沈聿已经到了，坐在主位，依旧是那副清冷矜贵的模样。他面前也摊开着同样的节目资料，周铭肃立在一旁。见到林灼，他抬眼，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目光平静无波，仿佛那日的插曲从未发生。

　　“林小姐，如姐。”周铭上前，笑容专业，“关于节目剧本，沈先生这边有一些细节需要与二位确认。”

　　会议的核心迅速聚焦于沈聿方对剧本的审核意见。周铭代表沈聿，条理清晰地提出修改建议，语气客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初次见面的眼神，剧本描述‘带着掩饰不住的欣赏’，建议改为‘礼貌性的打量与一丝好奇’，更符合初期人设。”

　　“游戏环节的身体接触，仅限于必要的手部、手臂，且时间不能超过三秒。”

　　“星空夜谈部分，关于内心脆弱面的分享，台词可以保留，但林小姐的情绪表达应以‘含蓄的动容’为主，避免过于外露的感动。”

　　……

　　一条条，一款款，精准地将林灼在节目中的表现框定在一个安全、得体，且绝不会抢走沈聿主导权的范围内。如姐偶尔会就一些有利于林灼的细节据理力争，但大多时候都认同了对方的专业判断。

　　林灼安静地听着，偶尔在如姐眼神示意时点头附和。她明白，这不是艺术创作讨论，而是商业利益与舆论风险控制的博弈。沈聿团队的严格，恰恰证明了他们对这次合作的重视，以及……对沈聿形象绝对保护的底线。

　　整个过程中，沈聿很少开口，只是偶尔在周铭询问他意见时，简短地“嗯”一声，或给出一个眼神肯定。他的存在感却无比强烈，像一种无声的压力，笼罩着整个会议室。

　　终于，主要条款商议完毕，周铭和如姐就一些细微处做最后确认。

　　会议室里出现了短暂的安静。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林灼端起面前的水杯，抿了一口，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对面的沈聿。他正微微垂眸，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轻叩着桌面，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或许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他忽然抬眸。

　　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

　　没有采访时的深邃探究，也没有平日里的疏离客套。那一眼很平静，却仿佛带着某种重量，让林灼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率先移开了视线，放下水杯，指尖有些微凉。

　　“沈先生，”她开口，声音保持着专业的平稳，“关于节目中的互动，我会严格按照最终确认的剧本和尺度来执行，请您放心。”

　　她需要表明自己的态度，消除对方可能存在的任何疑虑。毕竟，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她不想留下任何可能被误解为“别有用心”的把柄。

　　沈聿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才淡淡开口：“林小姐的专业素养，我从未怀疑。”他顿了顿，补充道，“遵循剧本，但不必过于刻板。在合理的框架内，可以适度……自然发挥。”

　　自然发挥？

　　林灼微微一怔。这个词从他口中说出，带着一种奇特的矛盾感。一方面要求严格控制，一方面又允许“自然”？这其中的分寸，该如何把握？

　　“我明白了。”她点头，将这理解为一种高阶的表演要求——在枷锁中舞出自由的模样。

　　会议结束，双方告辞。

　　林灼和如姐走向电梯，沈聿在周铭的陪同下走向另一个方向。

　　电梯门合上，隔绝了外界。如姐松了口气，拍了拍林灼的肩膀：“整体还算顺利，沈聿方虽然要求多，但都在合理范围内。你这几天好好准备，把这当成一个高难度的表演课。”

　　林灼“嗯”了一声，看着电梯镜面里自己看似平静的脸。

　　高难度表演课？是的，她会的。她会拿出十二分的专业精神，去扮演好那个在剧本中逐渐对沈聿心动的“林灼”。

　　可是，为什么心底深处，会有一根弦悄然绷紧？不仅仅是因为面对镜头和舆论的压力，还因为……那个即将与她密集“恋爱”三天的对象，是沈聿。

　　那个仅仅因为一次意外的专访，就让她偶尔会晃神的沈聿。

　　剧本可以遵循，尺度可以控制，但那在镜头之外、在剧本字里行间无法规定的细微之处，那些连她自己都无法完全掌控的本能反应呢？

　　她深吸一口气，将这份莫名的紧绷感压下去。

　　无论如何，工作就是工作。她反复告诉自己。

　　而在走廊的另一端，沈聿步入办公室，周铭低声汇报着后续安排。

　　“……节目组那边已经确认，会完全遵照我们的修改意见。”周铭合上文件夹，顿了顿，又道，“聿哥，这次录制强度不小，是否需要……”

　　沈聿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城市繁华的景象，打断了他：“无妨。”

　　他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参加恋综，对他而言，不过是效率最高、回报最可观的形象塑造渠道之一。利用节目的广泛传播力，将“延绵不绝”CP从社交媒体热议推向全民认知，彻底夯实他转型初期所需的温和形象与话题度，这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买卖。

　　逻辑清晰，目标明确。

　　只是，脑海里却不合时宜地闪过刚才会议室里，林灼那迅速移开的目光，以及她故作镇定下，那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紧绷。

　　和他自己心底，那一声微不可闻的、同样的弦音。

　　三天两夜，密集的镜头，预设的亲密。

　　这无疑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表演。但或许，它也是一场连他自己都无法完全预料走向的，真实的风暴前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