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灼其华》书生飒飒

20、心墙裂痕

　　“格调”杂志的专访设在市中心一栋颇具艺术气息的老洋房里。阳光透过巨大的拱形玻璃窗，在铺着复古花砖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环境私密而高雅，但空气中弥漫的，却是一种无形的、比红毯上更甚的审视压力。

　　林灼和沈聿分别坐在一张看起来舒适、实则让人必须时刻保持挺拔坐姿的丝绒沙发上，中间隔着一张精致的咖啡几，上面摆放着杂志社准备的茶点和鲜花。摄影师在远处调整着镜头，主编亲自担任采访人，面带职业微笑，眼神却锐利如鹰。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相对私密、且需要深度对话的环境下，共同扮演“恋人”。

　　采访开始，问题如同预料般围绕着“恋情”展开。相遇的过程（采用了沈聿编造的慈善晚宴版本）、彼此吸引的点、对未来的规划……林灼的回答温柔而真诚，时不时看向沈聿的眼神里充满了恰到好处的倾慕与依赖，将一个沉浸在幸福中的小女人形象塑造得淋漓尽致。

　　沈聿的话依旧不多，但每一句都分量十足。他会在林灼说话时，侧头注视着她，目光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人。当被问及为何选择公开时，他再次用了“她值得所有最好的”这句万能金句，配合着他低沉笃定的嗓音和看向林灼时那看似深不见底的眼神，连经验丰富的主编眼中都闪过了一丝动容。

　　他们配合得天衣无缝，像是经过无数次排练的舞台剧演员，每一个眼神交汇，每一次短暂的微笑，都精准地踩在节拍上。连旁边负责记录的小编辑都忍不住面露羡慕，在小本子上飞快地写下“默契十足”、“爱意藏不住”之类的词语。

　　然而，就在访谈接近尾声，气氛看似最“融洽”的时候，一个意外发生了。

　　主编请两人稍微调整一下姿势，准备拍摄几张更显亲密的互动照片。林灼依言微微向沈聿的方向倾身，想要拿起茶几上的一个造型别致的糖罐作为道具，手指刚触碰到冰凉的罐身，脚下高跟鞋的细跟却不小心绊到了地毯边缘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接缝。

　　“啊！”她低呼一声，身体瞬间失去平衡，不受控制地向旁边栽倒！

　　那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职业素养让她维持着最后的表情管理，但身体的本能反应是惊慌。

　　就在她以为要狼狈地摔倒在地，甚至可能撞到茶几时，一只手臂快如闪电般地伸了过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稳稳地揽住了她的腰肢，将她几乎是半圈进了一个坚实而温热的怀抱里！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了。

　　林灼的脸颊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一个带着清冽雪松气息的胸膛，隔着薄薄的衬衫布料，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下紧绷的肌肉线条和灼人的体温。他的手臂紧紧地箍在她的腰侧，那力道大得几乎让她有些喘不过气，却也在瞬间驱散了她所有的惊慌，只剩下一种被强大力量完全包裹、庇护的震撼。

　　她的鼻尖萦绕的全是他身上那独特而冷冽的气息，混合着一丝极淡的、属于男性的荷尔蒙，霸道地侵占了她所有的感官。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鼓，速度快得几乎要挣脱束缚，耳根和脸颊不受控制地迅速烧灼起来，一片滚烫。

　　她甚至能感觉到，在她撞入他怀中的那一刻，沈聿的身体似乎也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摄影师的快门声下意识地响了几下，捕捉到了这“英雄救美”的瞬间。

　　“林小姐，没事吧？”主编关切的声音打破了这诡异的静止。

　　沈聿几乎是立刻就松开了手，动作快得甚至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仓促。他后退了半步，重新拉开了安全距离，脸上恢复了惯常的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电光火石间的紧密接触从未发生。

　　“没事，谢谢。”林灼强压下狂乱的心跳和脸上未褪的热意，借着整理裙摆的动作低下头，掩饰自己眼中的慌乱和尚未平息的悸动。她的腰间，仿佛还残留着他手臂灼热而有力的触感，那感觉如此清晰，以至于让她指尖都在微微发麻。

　　“地毯有些滑，是我们疏忽了。”主编连忙道歉，示意工作人员检查。

　　接下来的拍摄，林灼努力维持着专业的笑容，配合着摄影师的指令，与沈聿进行着“亲密”的互动——或并肩而立，或相视而笑。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注意力已经无法完全集中。腰间那残留的触感像一道烙印，时刻提醒着刚才那远超“合理必要”范围的意外接触。

　　她甚至不敢再轻易与沈聿进行长时间的眼神交流，生怕被他看出自己眼底尚未平息的风暴。而沈聿，似乎也比之前更加沉默，他的目光偶尔掠过她时，比平时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深沉与探究，不再仅仅是审视合作对象的表现，更像是在评估一个突然变得有些……失控的变量。

　　专访终于在所有工作人员心照不宣的“完美”评价中结束。

　　回程的车上，两人依旧各自坐在一端，保持着沉默。车内的空气却仿佛比来时更加粘稠、紧绷。

　　林灼将头靠在冰凉的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脑海里却反复回放着刚才跌入他怀抱的那一幕。他手臂的力量，胸膛的温度，还有那瞬间充斥鼻腔的冷冽气息……这一切都如此真实，真实到让她感到恐慌。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清醒的，可以完美地掌控这场表演。可就在刚才，在那意外的接触中，她的身体、她的心跳，却先于她的理智，给出了最直接、最不受控的反应。

　　心墙，就在那意料之外的一揽之间，裂开了一道清晰的缝隙。

　　而坐在另一侧的沈聿，看似闭目养神，指尖却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刚才那一瞬间的触感——她腰肢的纤细柔软，撞入怀中时那轻微的、带着馨香的颤抖，以及她抬头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慌与随后迅速弥漫开来的、连粉底都遮掩不住的绯红——像一段异常清晰的影像，反复在他脑海中回放。

　　这与他计算中的任何场景都不相符。这不在剧本之内，也不在他的预期之中。

　　他习惯于掌控一切，包括这种“表演”中的亲密接触。但这一次，似乎有某种东西，脱离了预设的轨道。他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指尖，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

　　一种陌生的、难以用风险收益模型来分析的扰动，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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