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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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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家村的“石记渔业”办得风生水起，但也不可避免地触动了周遭的格局。最直接的，便是仅一湾之隔的田家村。
往日里，两村虽有小摩擦，但大海广阔，尚能相安无事。可如今，情况截然不同了。石家村那两艘崭新的双桅大船，像两只不知疲倦的巨兽，每日驶向更远、鱼群更丰沛的传统渔场，进行拉网式捕捞，无形中将田家村的小渔船挤到了近海贫瘠之地。
更让田家村人气愤的是，石家村在村西浅滩圈占了大片滩涂，立石养蚝，而那一片，原本是两村妇孺都能自由赶海、捡拾贝类的公共地带。如今却被石家村的人以“蚝田重地，闲人免进”为由驱赶。
雪上加霜的是商业上的挤压。石水生以高于鱼贩的价格收购本村和海对面小渔村的渔获，导致原本往来于田家村的鱼贩收不到足够的海货，便狠狠压低了田家村的收购价。田家村的收入眼看着一落千丈。
活路被挡，财路被断，田家村上下早已怨声载道，如同一堆晒得焦干的柴火。
终于，一根火柴落了下来。
一日，田家村的一艘小渔船在靠近传统渔场边缘下网时，与正在作业的“石记”大船距离过近，湍急的海流导致小船失控，渔网不幸缠上了大船的舵叶，整张渔网被撕得粉碎，小船也险些倾覆。
虽然石家村的船工尽力施救，人无大碍，但渔网对于渔民而言，是比船还重要的命根子。田家村的渔民带着被撕烂的渔网和满身狼狈回到村里，添油加醋地一说，积压已久的怒火瞬间被点燃。
“石家村欺人太甚！这是不给我们留活路啊！”田家村的头人田豹双目赤红，猛地将手中的陶碗摔得粉碎，“抄家伙！跟他们拼了！”
田家村能动的青壮几乎倾巢而出，拿着鱼叉、柴刀，乌泱泱地冲向石家村的滩头，不仅要讨个说法，更是要砸了那碍眼的蚝田，出一口恶气。
“田家村的人打过来了！要毁我们的蚝田！”望风的少年连滚带爬地回村报信。
石水生眼神一凛，心知这是积怨爆发，绝非轻易能了。他抄起身边的硬木长棍。石宝珠的动作更快，他抽出腰间割网刀，已如一道红色旋风般冲了出去，顺手又提起倚在门边的鱼叉，眼神冰冷：“真当我们石家村好欺负！”
两村人马再次在海滩上轰然对撞，但这一次，怒骂声中充满了更深的恨意。
“让你们占我们的海！”
“让你们抢我们的滩涂！”
“赔我们的渔网！”
石宝珠依旧勇不可当，短刀与鱼叉齐舞，舞得虎虎生风，逼得无人敢近身。石水生则沉稳格挡，大声试图解释：“诸位田家兄弟，有话好说！渔网的损失我们赔！”
就在战况胶着之际，滩头另一侧的林子里，呼啦啦又冲出一伙人，约有七八个，为首的正是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他们手持简陋的棍棒，眼神有些茫然地看着混乱的战场。
“大哥，哪边是石家村啊？”一个山匪喊道。
刀疤脸眯着眼，很快锁定了人群中最为显眼的石水生和石宝珠——无他，只因这兄弟二人一个悍勇一个灵动，打法远超普通渔民。
“管他哪边！围着那两位公子打！谁对他们动手，我们就揍谁！”刀疤脸吼道。
这群山匪立刻如同无头苍蝇般撞入战团，但他们目标明确，只围着石水生和石宝珠打转。但凡有田家村的人想偷袭石水生，便有山匪的棍子挡下；有人想从侧面攻击石宝珠，立刻会被踹来的大脚踢开。他们打法毫无章法，却凭着一股凶悍之气，竟成了石家兄弟身边一道奇特的屏障，让田家村的人叫苦不迭。
然而，就在两村一匪乱作一团之时，海面上，三艘快船正借着风势，如同鬼魅般悄然逼近！船上站着数十个手持钢刀、面目狰狞的汉子，桅杆上悬挂着黑色的骷髅旗！
是海盗！
“海盗！海盗来了！”凄厉的警报声瞬间压过了械斗的喧嚣。
所有人在这一刻都愣住了，无论是石家村、田家村，还是那群山匪，都下意识地停下了手，惊恐地望向海面。海盗，是所有沿海渔民最深沉的噩梦！
田家村的头人田豹脸色煞白，嘶声喊道：“还打个屁！海盗来了，谁都活不成！”
石水生立刻反应过来，振臂高呼：“石家村、田家村的弟兄们！是男人的，先杀外敌！自家的账，往后算！”
此刻，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私怨。
两村的人瞬间放下恩怨，联手对抗海盗。石水生带着打渔组的青年，驾着小渔船，朝海盗船冲去；石海山和干货组的人，在码头上搭起防御工事，用石头、渔网阻挡海盗登岸；石宝珠则抄起鱼叉，另一只手握紧割网刀，守在码头最前面 —— 他知道，这里是海盗登岸的必经之路，必须守住。
海盗船很快靠了岸，十几个海盗举着刀枪跳下来，朝着码头冲去。冲在最前面的海盗举着一把长刀，朝宝珠砍来。宝珠右手鱼叉猛地刺出，直逼对方胸口 —— 海盗不得不收刀格挡，就在这瞬间，宝珠左手的割网刀已经划到对方膝盖，“噗” 的一声，海盗膝盖一软，跪倒在地，宝珠顺势一脚将他踹回海里。
“还有谁来！” 宝珠双手持刃，一把将鱼叉插在脚边，眼神凌厉地盯着剩下的海盗，少年的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反而透着一股悍劲。
可海盗的人数越来越多，装备也比渔民好。石阿潮在跟一个海盗搏斗时，不小心被对方的刀划伤了胳膊，鲜血直流；田家村的田大壮，为了保护村民，被海盗的钢刀刺中了肩膀，倒在地上，脸色苍白。
“阿潮，你怎么样？” 宝珠看到石阿潮受伤，心里一急，手里的刀也慢了下来。就在这时，一个海盗举着刀朝他后背刺来，石水生突然冲了过来，一把推开宝珠，自己的肩头却被刀划了一道口子 —— 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袖。
“哥！你受伤了！” 宝珠眼眶瞬间通红，双手刀猛地挥向那海盗，刀刃带着风声，逼得对方连连后退。右手鱼叉进攻，招式比之前更狠辣 —— 鱼叉刺向海盗的手腕，刀子则瞄准对方的脚踝，一远一近，配合得滴水不漏，很快就把那海盗逼到了码头边，最后一脚将其踹进海里。
刀疤脸看到石水生受伤，也急了，大喊一声：“兄弟们，跟他们拼了！” 山匪们纷纷冲上去，跟海盗扭打在一起。
一名海盗觑准空档，钢刀直劈他面门，石宝珠横叉格挡，却被另一名海盗从侧翼偷袭，刀锋划向他的腰腹！
“小心！”石水生目眦欲裂，想救援已来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猛扑过来，是刀疤脸！他用夺来的钢刀硬生生架住了这致命一击，火星四溅！石宝珠趁机右手鱼叉如毒蛇吐信，猛地刺入偷袭海盗的肩膀，海盗惨叫着弃刀后退。
最终，凭借着人数优势、保卫家园的决死之心，他们付出了数人重伤、十余人轻伤的代价，将登岸的海盗击退。
海滩上瞬间安静，只剩下呻吟与海浪声。劫后余生的两村村民看着对方脸上的血污，往日的仇怨显得如此苍白。
田豹走到石水生面前，看着他肩上的伤，神情复杂至极，最终抱拳，深深一揖：“石老板……以往……是我们狭隘了！今日，多谢！我田家村，服了！”
石水生忍着痛，扶起他：“田大哥，是我们扩张太快，考虑不周，断了大家财路。从今日起，若你们愿意，可加入‘石记’！你们的渔获，我们按市价收购；你们的青壮，可上我们的船出海，领工钱；这养蚝的法子，我们也一并教给你们！唯有两村合力，才能不被外人欺侮，过上好日子！”
田家村的村民闻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石水生又看向浑身浴血的山匪们，郑重道：“还有诸位兄弟，今日多谢！从今往后，你们就是我‘石记’的人！堂堂正正做人！”
经此一役，石家村与田家村尽释前嫌，结为同盟。石水生的“石记渔业”真正成为了整合周边力量的核心，一场危机，反而铸就了更坚实的根基。
海滩上的喧嚣渐渐平息，伤员有得被抬回去，有的被架回去，石水生忍着肩头火辣辣的疼痛，正想查看一下村民的伤亡情况，却被一只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拉住。
“哥，你别动！”石宝珠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与他刚才在战场上双手持刀、煞气腾腾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不由分说地将石水生按坐在一块稍高的礁石上，自己则半跪在沙滩上，手忙脚乱地撕下自己内衫最干净的里衬。海水和汗水混合着，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滑落，他却浑然不觉，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石水生肩上那道皮肉翻卷、仍在渗血的伤口上。
“嘶……”当布条触碰到伤口时，石水生忍不住吸了口凉气。
石宝珠的手立刻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去，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此刻盈满了水光，写满了心疼和慌乱，连声音都软了几分：“哥，很疼吗？我、我轻点……”
“没事，不疼。”石水生看着他这副模样，心软得一塌糊涂，连忙放柔了声音安慰他。
石宝珠抿紧了唇，不再说话，只是动作变得更加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他用干净的布小心擦拭着伤口周围的血污，每一次动作都屏住呼吸，生怕弄疼了哥哥。他的指尖因为后怕而冰凉，但在触碰到石水生皮肤时，又带着一种执拗的温暖。
他低着头，浓密纤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随着他专注的动作轻轻颤动。偶尔有一两颗泪珠不受控制地滚落，砸在沙地上，洇开一个小小的深色圆点，他却倔强地不肯发出一点哭声，只是用力地眨着眼睛，想把更多的泪水逼回去。
“真的没事，阿宝，只是皮外伤。”石水生用没受伤的手，轻轻揉了揉他汗湿的头发。
“都流了这么多血……”石宝珠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那海盗的刀要是再偏几分……我、我……”他说不下去，只是手下包扎的动作更快，更稳，用撕成的布条一圈一圈，仔细地将伤口缠绕、固定好，打了一个结实又不会太紧的结。
做完这一切，他并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就着半跪的姿势，轻轻地将额头抵在石水生的膝盖上，像一只寻求安慰和确认的小兽。
石水生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的微微颤抖，那是高度紧张后放松下来的生理反应，更是内心恐惧的余波。他心中涌起无限的爱怜与疼惜，用指腹轻轻擦去少年眼角残留的湿意。
“好了，好了，我们阿宝最厉害了，今天要不是你，哥可能伤的更重。”他低声哄着，“你看，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石宝珠在他膝上蹭了蹭，这才抬起头，眼睛和鼻头都红红的，像只委屈极了的小兔子。他望着石水生，非常认真、非常郑重地说：“哥，以后我一定更厉害，绝不让任何人再伤到你。”
夕阳的金光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血腥味尚未完全散去，但这一刻，弥漫在两人之间的，只有化不开的温情与依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