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 2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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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未亮，晨露犹寒。
天骄的院子里已经响起了水声。
他沉着一张俊美的脸，眼神晦暗，动作带着发泄，用力搓洗锦被。
他一夜未眠。
欲望和随之而来的挫败搅得心神不宁，后来索性起身，盯着恼人香气的被子，越想越气。
洗掉！必须洗掉！
把她的味道，连同那些混乱的记忆和生理反应，统统洗掉！
绝不允许自己再被一床被子弄得失态。
所以，天色刚泛鱼肚白，他就开始折腾。
晒好被子后，他站在院子里，脸色比天色还要沉几分。
没睡好的头痛，欲望未解的燥郁，全都堆砌在他脸上，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熟人必死”的低气压。
白茉莉按照约定时间来到他院子，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晨曦微光中，天骄穿着一身单薄的深紫色家居常服，墨发未束，随意披散，衬得脸色苍白，眼下淡淡青影，唇线抿得死紧，整个人像一座冰山。
白茉莉自己也没睡好。
梦境带来的心口钝痛尚未完全消散，精神也有些萎靡。
她本想简单打个招呼就开始治疗，但看到天骄那副明显写着“别惹我”的臭脸，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可不想大清早再去触他的霉头，尤其自己昨晚还因为梦到他而落了泪，此刻更不愿让他察觉到任何异样，免得他以为自己还余情未了。
于是，两人碰面，一个脸色臭硬，眼神躲闪；一个精神不振，刻意回避视线。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尴尬的沉默。
天骄自然也注意到了白茉莉眼下淡淡的阴影和不如往日鲜亮的精神状态。
他想问，是不是没睡好？
是不是……也因为昨晚的事？
话到嘴边，看着她那副明显不想多谈、甚至有点避着自己的样子，再联想到自己此刻憋闷难受的处境和糟糕的脾气，他那点本就稀薄的、想要缓和关系的念头，立刻被更强烈的自尊和烦躁压了下去。
他凭什么热脸贴冷屁股？
她自己不也一副不想搭理人的样子吗？
于是，两人谁也没开口寒暄，默契地跳过了所有可能涉及私人的话题，直接进入了工作模式。
“先治你的毒。”天骄率先打破沉默，声音沙哑。
白茉莉本想先履行治疗洁癖的承诺，但看他那副随时要炸的样子，也懒得在这种小事上争执。“……行。”
天骄取来一套器具，示意她坐下抽血。
他的动作精准，只是指尖微凉，脸色依旧紧绷。
白茉莉伸出胳膊，看着他垂眸，仔细消毒，寻找血管，然后将针尖刺入。
疼痛细微，她的注意力却渐渐被眼前的人吸引。
清晨的光线柔和地落在他身上。
未束的长发如墨瀑般披散，几缕滑落肩头，与他身上深紫色的衣料交织。
他低垂的睫毛又长又密，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鼻梁高挺，唇色有些淡。
他全神贯注于工作，妖冶夺目的容貌，散发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雌雄莫辨，却又强大专注。
这幅画面，与梦境中依赖她的娇娇，执着变强的少年重叠。
心底某个被强行锁住的角落，又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娇……”
一声无意识的呢喃，从她唇边溢出。
天骄正在分离血液样本，听到尘封多年的称呼，手一颤，血珠差点溅出。
他抬头，看向白茉莉，眼眸惊讶。
多久了？
自从他明确表示不喜欢这个“女孩子气”的称呼后，她就很少叫了。
长大后关系决裂，她更是绝口不提。
唯一一次她失口叫出，被他冷着脸狠狠斥责了一通，说她没资格。
从此，这个称呼就成了他们之间一个心照不宣的禁忌。
可现在，她居然又叫了？
在这种时候？
用这种……带着点恍惚的语气？
天骄心中瞬间掠过无数情绪。
没有预想中立刻升腾的怒火，也没有丝毫的高兴。
一种复杂的错愕，一丝被冒犯和……难以言喻的悸动。
“不要叫这个名字。”他立刻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清，甚至带着一丝习惯性的不悦和强调，“我说过很多次了。”
白茉莉瞬间回神，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都怪昨晚那个梦！让她精神恍惚，竟然在这种时候……
她敛去外露的情绪，换上平日的疏离：“抱歉，一时口误。以后不会了。”
她的道歉迅速而干脆，带着一种划清界限的意味。
明明是符合天骄预期的回应。
他不喜欢她叫娇娇，她承诺不再叫。
可是，听到她说以后不会了，看到她立刻恢复的淡漠神情。
天骄心里感觉很不舒服。
他不喜欢她叫，更不喜欢她因为他的不悦而迅速划清界限，仿佛连带着将某些更深的东西也一并抹去了。
难道就只剩下医患关系了吗？
连一个称呼的试探和纠葛都不能有？
这种矛盾的心理让他烦躁。
天娇抿了抿唇，在沉默了几秒后，生硬赌气般地改口：
“……算了。”天娇移开视线，继续摆弄手中的器皿，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别扭的让步，“你想叫……就叫吧。但是，”
他加重了语气，带着想要维持某种掌控感和特殊性的意味：
“只能在没人的时候。”
这下，轮到白茉莉彻底怔住了。
她抬起眼，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天骄线条优美的侧脸。
他依旧没看她，耳根却似乎……微微泛起了可疑的红晕？
一会不让叫，一会又允许叫，还附加“没人的时候”这种奇怪的条件？
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白茉莉完全搞不懂了。
眼前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男人，心思简直比复杂的毒药配方还要难解。
她索性不再深究，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他可是天骄！
是行事果决、心思缜密、从不为无关之事浪费口舌的强者！
什么时候需要为了一个称呼的解释如此矛盾反复，还要看人脸色？
天娇耐着性子，语气冷清：“我不是针对你。”
他先下了定语，目光落在手中的血液样本上，仿佛在对着试管说话，“‘娇娇’这个名字，我不喜欢。谁叫都不喜欢。”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更合理的理由：“这名字太……女气。听起来柔弱，依赖别人。”
他抬起眼，飞快地瞥了白茉莉一眼，又迅速移开：“这不符合我的气质，也不是我想成为的样子。”
他觉得自己解释得很清楚了。
他不喜欢这个称呼，是因为它与他自我认知的“强者”形象冲突，无关乎叫的人是谁。
然而，这番“耐心”的解释，落在白茉莉耳中，却让她更加懵了。
耐心？天骄对她？
这两个词放在一起，简直比太阳打西边出来还不可思议。
从小到大，他对她何曾有过这般“耐心解释”的时候？
小时候，他不喜欢她叫“娇娇”，就是一个冷眼，或者直接走开；长大后，更是恶语相向，哪会像现在这样，还分条缕析地说明原因？
太反常了。
他今天没有束起高马尾，墨发披散，也没有戴摇曳生姿的耳饰，只是穿着简单的深紫色常服，脸色还异常糟糕……
一个荒谬的念头冒了出来。
白茉莉微微眯起眼，上下打量着天骄：“你……真的是天骄吗？该不会是……别人假扮的吧？”
天骄听到这句话，差点被口水呛到。
他愕然地看向白茉莉，对上她认真打量的眼神，俊美脸庞上，第一次露出了想笑又笑不出来的表情。
“我不是我，还能是谁？” 他简直气结，觉得这女人脑回路清奇得可以，“需要我证明给你看？比如……说说你十八岁试毒那晚……”
“停！” 白茉莉立刻打断他。
好吧，这种揭人伤疤的恶劣作风，倒很符合他。
但她还是觉得奇怪。“那你今天怎么这么反常？又是……允许我叫那个名字，”她斟酌着用词，“又是……这么‘耐心’解释？”
被子……
她的气息……
不受控制的欲望……
笨拙的挫败……
一夜未眠的煎熬……
所有的憋闷、烦躁、羞恼瞬间被点燃，汇聚成一股冲天的邪火。
天娇脸色变得更臭，眼眸冷漠盯着她，语气带着攻击性的毒舌：
“我反常？还不是因为你！”
他咬牙切齿说道：“你身上那股味道，难闻死了！沾得我满被子都是！害我一晚上都没睡着！精神能好才怪！”
强调了“难闻”和“害得”，将一切归咎于她的“污染”，
绝口不提生理反应和后续的狼狈。
果然！
白茉莉一听这熟悉的抱怨，心里那点疑惑和违和感瞬间消散。
对味了！就是这个调调！
刻薄、挑剔、所有不顺都怪到她头上，这才是她认识的那个天骄！
她非但没生气，反而有种奇异的安心感——看来不是别人假扮，也不是他转了性，只是今天格外暴躁而已。
白茉莉无奈的撇了撇嘴，语气平淡：“哦，那我下次注意，离你的宝贝被子远点。”
谈不上道歉，更像是一种敷衍。
看到她这副“懒得跟你计较”的反应，天骄胸口那团邪火像是被浇了一盆温水，虽然还是冒着烟，但那股灼烧感减弱了一些。
她眼神里熟悉的包容，让他心底不自觉地松动了一点点。
是啊，从小到大，她好像一直都是这样。
他发脾气，她听着；他提要求，她满足；他推开她，她又凑上来。
他总是处于上位者的位置。
他对她的纵容，早已习惯，甚至……潜意识里是有些享受和受用的。
天娇冷哼一声，没再继续发作，但脸色依旧不好看，重新低下头，更加用力地捣鼓起那些瓶瓶罐罐，仿佛要把所有情绪都发泄在药剂研究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