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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娘子军初训,气势渐形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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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刚照到东校场的旗杆,李秀宁已经站在了木架前。地图钉在架子上,盩厔两个字被红笔圈住。她没说话,只是扫了一眼陆续到场的屯长们。
马三宝抱着一叠纸册走过来,放在旁边的条案上。何潘仁跟在他后面,靸着靴子,手里拎着一对铜锤。
“人都到齐了?”李秀宁问。
“一个不落。”马三宝翻开名册,“连炊事班的老王都来了。”
她点点头,手指敲了下地图边缘。
“拿下盩厔之前,每人必须能负重三十斤跑十里山路。这是硬指标,不达标者,调去辅役队。”
底下一阵骚动。有人低头看自己的脚,有人 exchanged 眼神,没人吭声。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她说,“女人带兵,能练出什么?今天我不讲道理,只看结果。从现在开始,每天三练:卯时体能,巳时阵型,申时实战。工分记到个人头上,先锋榜每日更新。”
马三宝掏出算筹,在纸上划了几道。
“按体能分三级:甲等可上战阵,乙等训满七日再评,丙等先做辅工。伤残、病弱另列轮休档,不罚也不记功。”
他抬头看了眼人群:“名字贴在营门右边墙上,自己去看。”
何潘仁这时往前一站,把铜锤往地上一蹾,震起一小片尘土。
“我来说点实在的。”他嗓门大得像打雷,“昨儿西岭那仗,你们听说了吧?八十黑衣人进林子,一个没跑出来。为啥?不是咱们人多,是布置到位。信号一响,该堵的堵,该撤的撤,没人乱动。”
他环视一圈。
“你们现在站这儿叽歪,真上了战场,敌人一刀砍来,你还分得清东南西北?”
没人接话。几个新兵缩了缩脖子。
“从今天起,我带你们练格斗。”他说,“不怕疼的就上,怕死的现在滚蛋。”
说完他脱了外袍,露出一身虬结的肌肉,背上纹着好几面旗帜。
训练从卯时三刻开始。
五百多人分成三拨,甲组背沙袋绕场跑,乙组练矛阵推进,丙天光大亮,李秀宁站在东校场的木架前,手里还攥着那张刚从李渊那里拿来的舆图。风把纸角吹得微微颤动,她没松手,直接用匕首钉在架子上。
“所有人到前排集合!”她声音不高,但全场都听清了。
屯长以上的军官陆陆续续站好,有穿旧皮甲的流民头目,也有何潘仁带来的老兵。他们互相打量,有人低头看脚尖,有人抱臂冷笑。没人说话,气氛沉得像压了石头。
李秀宁指着地图上的盩厔:“拿下这个关隘之前,每人必须能负重三十斤跑十里山路。”
场下一阵骚动。
“三十斤?跑十里?”一个满脸胡茬的老兵嘟囔,“女人自己能不能做到还两说呢。”
旁边有人笑出声。
李秀宁没看他,转身对马三宝说:“按工分制重新登记所有人档案,分体能等级、技能特长、服役意愿。今天就把‘先锋榜’挂出来,每日成绩公示。”
马三宝应了一声,拿出随身带的算筹和册子,开始点名核对。他左腿微跛,走起路来一晃一晃,但动作利落,记下的名字一个不乱。
“你让他们练体能,可别真把人累趴下。”何潘仁走过来,嗓门还是那么大,“我那帮兄弟当年也是饿着肚子入伍的,知道啥叫撑不住。”
“不是让他们硬撑。”李秀宁说,“是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命令。”
她说完就走向训练区。那边已经按新编队列划好了方格,每队五十人,男女混编。有些女兵穿着不合身的旧衣,站得笔直,眼神却不敢抬。
第一项是负重行进。
每人背上绑一个沙袋,三十斤整。李秀宁亲自示范,弯腰、系带、起身,动作干脆。然后她带头往前走,一圈操场四百步,要求走十圈。
刚开始还能跟上,走到第五圈时,有人脚步开始拖。第七圈,一个瘦小的男兵膝盖一软,跪在地上。
周围立刻有人停下来看。
李秀宁走过去,蹲下看他脸色。额头冒汗,嘴唇发白。
“送医官那儿。”她对旁边人说,“今日倒下者,不罚。但明天若再倒,加倍加练。”
话音刚落,又有一队人被巡哨押了过来。五个人,衣服湿透,手里还拎着水囊。
“报告将军!”巡哨大声报,“这五人擅自离岗去溪边取水,违反轮值令!”
李秀宁站起来,走到那五人面前。
“谁带头的?”
没人说话。
她直接指向最右边那个高个子:“是你吧?肩膀比别人宽,走得最快。”
那人咬牙点头。
“杖责十下,全队今日口粮减半。”她说得很平静,“执行。”
行刑兵上前,那人被按在地上。竹板打下去的声音很响,一下接一下。其他人站着不动,脸色变了。
打完后,李秀宁让人送去一碗温粥。
“我不要你们感激。”她说,“只要你们活着回来。战场上,敌人不会因为你是女人就手下留情,也不会因为你渴了就停下来等你。”
没人再说话。
太阳升到头顶,操场上的人影缩成一小团。训练继续。
下午是阵型操演。
李秀宁让何潘仁带几个老兵演示“雁行阵”和“鱼鳞阵”。前者用于突袭,后者防骑兵冲阵。她站在高台上喊口令:
“举矛——平推——变锋矢!”
队伍歪歪扭扭地动起来,有人慢半拍,有人踩了前面人的脚。几次下来,节奏才慢慢稳住。
“你们现在像一锅乱炖。”何潘仁骂道,“打起来连自己人都砍!”
他亲自下场纠正动作,手把手教怎么持盾、怎么配合。有个女兵力气不够,举不动长矛,他就让她改用短戟,站后排补位。
“别觉得自己不行。”他说,“老子见过突厥娘们骑马射箭,比咱们男人还狠。你们差的就是练!”
太阳偏西,训练进入最后阶段:夜间静默行军。
所有人卸下铁器,只带干粮和水囊,在无火无灯的情况下绕营区走三圈。要求脚步统一,不得交谈,不得掉队。
刚开始乱成一团。有人撞树,有人踩进坑里。第二圈时情况好转,第三圈终于能连贯走完。
收操时,李秀宁没让大家解散。
她让全体持矛立正,面朝西岭方向。
“昨天黑衣队为什么败?”她问。
“轻敌冒进,地形不明!”众人齐声答。
“我们想活下来,靠什么?”
“靠纪律!靠配合!靠不退一步!”
声音一次比一次响,到最后几乎吼出来。林子里的鸟都被惊飞了。
她这才挥手:“归营。”
队伍开始移动。步伐不算整齐,但没人拖沓。五百多人踏在地上,发出闷响,像是某种低沉的鼓点。
马三宝站在角落,翻开记录本。今日出勤率98%,违纪人数5人(较昨日减少12人),体能达标人数提升四成。他在最后写了一句:先锋榜前三名均为女兵。
何潘仁远远看着归队的人群,嘴里嚼着草根。他原本以为这群乌合之众撑不过三天,现在却发现,有些人走路的样子已经变了。
不再是逃荒的流民,也不再是各自为战的散兵。
他低声说:“这哪还是流民?分明是刀胚子。”
李秀宁没走。她站在东校场边缘,手里拿着马三宝刚交上来的训练简报。纸页被风吹得哗哗响,她用一块石头压住一角。
营地灯火渐起,炊烟升起。她看到有几个女兵聚在帐外,对照白天学的动作,一遍遍练习握矛姿势。
第二天会更难。
她知道。
训练计划表就放在案上,第一条写着:明晨四更集合,负重爬山,限时两个时辰返回。
她拿起笔,在“爬山”后面画了个圈。
笔尖压得太重,墨迹穿透了纸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