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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暗夜互探底,情愫暗中生 ...

  •   马三宝站在门外,声音压得很低:“公主,霍府来人走了,信也收下了。”

      李秀宁没回头,手指还搭在窗棂上。天刚亮过一阵,风又凉下来,她把袖口的布条重新缠了缠,那道渗血的伤口已经结了一层薄痂。

      她转身走到案前,拿起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又撕掉。最后只留下一句话:请柴绍今夜来见。

      纸条交给马三宝时,他顿了一下:“听松阁?”

      “嗯。”

      “那边荒废久了。”

      “正合适。”

      马三宝点头退下。

      夜色降得很快。

      柴绍来的时候没带随从,斗篷裹得紧,右臂动了一下,像是旧伤在发麻。他站在听松阁门口,看见门缝里透出一点烛光。

      推门进去,李秀宁坐在案后,面前摊着一张地图。

      “晋阳的事,你知道多少?”她开门见山。

      柴绍解下斗篷挂在柱上,“三日前有兵马调动,不是例行换防。粮车往北运,但路线绕开了驿站,走的是野道。”

      他走到案边,从怀里取出一张纸,铺开。是手绘的兵营图,标着三处驻地,其中一处画了个圈。

      “这是最可疑的。驻军番号换了,守将也换了。我派人查过,新来的校尉是宇文阖的人。”

      李秀宁盯着图看了很久。

      “你为什么帮我?”

      柴绍抬眼。

      “你本可以什么都不说。你是柴氏嫡子,关中士族,若投靠宇文阖或李元吉,未必没有出路。”

      柴绍笑了下,“你也一样。你是平阳昭公主,若安分守己,大可留在府中等婚期。可你查盐、断货、组商盟,连霍九楼都栽在你手里。”

      “所以呢?”

      “所以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

      李秀宁沉默片刻,伸手探入怀中,拿出一块玉佩。一半递到桌上。

      “我告诉你一件事。”她说,“我不完全是原来的我。”

      柴绍没动。

      “三年前,原身不愿嫁你,自尽未果,昏迷过去。我醒来时,已经在她的身体里。我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活过,打过仗,死过一次,又来了这里。”

      她看着他,“你能信吗?”

      柴绍低头看着那块玉佩,忽然伸手进怀里,掏出一张烧焦半边的纸。

      “我能。”

      他把纸推到玉佩旁边。

      “这张信笺是我母亲临终前写的。她被人毒杀,死前只来得及写下这几个字——‘绍儿勿负平阳’。”

      他抬头,“我不是第一天知道你不一样。你改军制、用账法、破盐局,哪一件是闺阁女子能做的?但我一直没问,因为我知道,该说的时候,你会说。”

      李秀宁看着那张残信,指尖轻轻碰了碰。

      “那你前月去蒲州,和宇文死士喝酒,是怎么回事?”

      柴绍不意外她知道这事。

      “我去取父亲的遗书。他们在酒里下毒,我没喝。那一夜,我埋伏在后院,杀了七个人。他们穿着宇文阖的暗纹衣,带着死士令。”

      他直视她,“你要证据,我可以给你头颅。但我不想靠死人说话。我想让你知道,我站在这里,是因为我愿意,不是因为利益。”

      屋外起了风,吹得烛火晃了一下。

      李秀宁收回玉佩,放进袖中。

      “明日就要成婚了。”她说。

      “是。”

      “我不想演戏。”

      “什么戏?”

      “装作不熟,装作勉强,装作各怀心思。”

      柴绍往前走了一步,“也不必演。从今往后,真夫妻。”

      两人之间隔着一步距离,谁都没再靠近。

      但气氛变了。

      李秀宁低头整理袖口,轻声说:“晋阳那边,不能拖。”

      “我已经派人在查。”

      “我要亲自去。”

      “不行。”

      “不是商量。”

      “那就一起去。”

      她抬眼看他。

      “你不怕惹非议?”

      “怕。”

      “可更怕你一个人去。”

      她没再说话。

      过了会儿,她起身,“走吧。”

      “去哪?”

      “外面。”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听松 阁。夜露已重,石阶湿滑,梧桐叶落了一地。

      他们并肩走着,脚步一致,影子在青石板上叠在一起。

      远处角楼灯火点点,近处无人走动。

      马三宝站在回廊拐角,看着他们走远,轻轻挥手,两个守夜的侍卫低头退开。

      李秀宁忽然停下。

      “你说你要护一个人。”

      “嗯。”

      “万一我要走的路,是你不能走的呢?”

      柴绍看着她,“那你走前面,我跟在后面。”

      她没再问。

      他们继续往前走,穿过庭院,走到梧桐树下。

      树影横斜,月光被枝叶割成碎块,落在肩头。

      柴绍忽然说:“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天下太平了,你想做什么?”

      李秀宁想了想,“可能找个小镇住下,开个药铺,每天算账、抓药、晒草。”

      “我呢?”

      “你爱穿官服,就去当县令。”

      “不好。”

      “那你想干什么?”

      “跟你一起算账。”

      她嘴角动了一下,没笑出来,也没否认。

      风吹过,一片叶子掉下来,落在她肩上。

      柴绍伸手,替她拂去。

      两人依旧站着,没有要分开的意思。

      他们的位置很清晰——仍在唐国公府内,未归寝,未离场,影子并列于地,肩线齐平。

      一只夜鸟掠过屋檐,扑棱声惊起几片落叶。

      李秀宁忽然抬手,按住了左眉骨上的旧疤。

      柴绍注意到这个动作。

      “疼?”

      “不疼。”

      “那是习惯?”

      “是提醒。”

      “提醒什么?”

      “我还活着。”

      柴绍没再问。

      他们就这样站着,直到远处传来第一声更鼓。

      二更天了。

      李秀宁终于转身,“回去吧。”

      “你走哪边?”

      “东院。”

      “我送你。”

      “不用。”

      “我知道你不需要。”

      “但我愿意。”

      她没拒绝。

      两人沿着回廊慢慢走,脚步声轻得几乎听不见。

      东院门口,李秀宁停下。

      “明天见。”

      “嗯。”

      柴绍转身要走,忽然又停住。

      “你那个世界……有我这样的人吗?”

      李秀宁看着他背影。

      “有。”

      “像我吗?”

      “不像。”

      “那我更好?”

      她顿了一下。

      “你不一样。”

      柴绍没回头,肩膀动了一下,像是笑了笑。

      他走了。

      李秀宁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转角。

      她抬手,再次摸了摸双生玉佩。

      这一次,动作比以往慢了些。

      她转身进门,门在身后合上。

      屋内烛火未熄,映着墙上挂着的一幅旧图——《平阳射虎图》,尚未画完,虎身已有轮廓,猎弓拉满,箭在弦上。

      她走到案前,拿起笔,蘸墨,在图旁写下一列数字:晋阳、三营、两千三百人、缺粮十一日。

      笔尖一顿,她在最后加了一句:柴绍可信。

      然后吹干墨迹,把纸折好,放进抽屉。

      窗外,最后一片梧桐叶落下,砸在青石板上,发出轻微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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