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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难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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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大的木质长桌上，除了一盏墨瓶、几叠纸张和一支羽毛笔之外别无他物，陈设简洁至极。
唯有桌角静静盛放着的一株百合，为这方空间添上一抹柔和的生机。
笔尖划过纸面，发出规律的“刷刷”声，丹尼尔不时停笔沉吟，斟酌字句。
良久，他终于搁下笔，动作却忽然一顿，仿佛被某种无形之力牵引，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打开了抽屉。
里面静静躺着一幅城邦地图，而此刻，一个醒目的红点正在纸面上持续闪烁。
丹尼尔手指摩挲着那红点，仿佛希望可以透过这张纸触碰到谁一样，忽然间，他像是想起什么，猛地瞪大双眼，疾步冲向窗边。
果然，在对面的钟楼顶端，莉莉丝正静静伫立，目光穿越窗户，笔直地望向他。
她......是在叫他过去吗？她也想见他吗？
这个念头一旦浮现，就如野火般席卷他的理智。
丹尼尔浑身难以自抑地颤抖起来，再也无法压抑那汹涌而出的、想要奔赴她身边的渴望。
*
丹尼尔一步步走上城墙顶端，走向那个独自伫立的背影。
“莉莉丝，”他声音有些发紧，“你是在看我吗？”丹尼尔小心求证心中的猜想，语气中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欣喜。
“怎么？只准你追踪我，不允许我看你了？”然而喜悦还未存几秒，莉莉丝的回应让丹尼尔心中一紧。
“我......我是担心你，所以才......”
事实上，莉莉丝并不反感他在自己身上设置追踪魔法，作为一名人类领袖放任吸血鬼居住在骑士团，却任何防治措施不做才是不正常的。
可他说什么？担心？
这个词莫名刺耳，理智尚未理清缘由，尖锐的话语却已脱口而出。
“监视就监视非要说是担心，你这假惺惺的模样真让我恶心，怎么是想让我感谢你吗？”说完就一阵懊恼，为什么她在面对丹尼尔的时候总是这样。
她无法好好面对丹尼尔，就好像他们是磁铁的同极，他一示好靠近，她就想逃跑，倘若他还一意孤行，那她只会用最恶毒的话语攻击他，让他千疮百孔，血流如注。
就比如现在。
空气骤然凝固，漫长的寂静中，只有风声掠过墙头。良久，才响起他低缓的声线。
“莉莉，”他问得很轻，“你讨厌我？”
“是啊，我最讨厌你了，怎么你现在才看出来？”
“那......不要讨厌我好不好？”少年轻声问道，语气听起来仍算平静，可若仔细辨别，那平静之下仿佛压着即将掀起的风暴。
一股没由来的恐慌突然攥紧了莉莉丝的心脏，她猛地看向他，神情与往常并无不同，仿佛刚才那一瞬的危险气息，只是她的错觉。
“拔剑吧，丹尼尔。”
“什么？为什么？”他怔住了。
“嗯......应该是看你不爽吧。”莉莉丝神色恹恹地回答，她才不会承认，刚才有一刹那，她竟然真的被他唬住了。
“不，”他摇了摇头，“我不会对你拔剑。”
“拔剑！”
话音未落，少女向自己冲了过来，以前的影子和现在的她在丹尼尔眼前恍惚重合着。
只是这次不再是战友间的切磋，而是一名吸血鬼亲王和救世主的。
丹尼尔本能地抬剑抵挡，可是毫无战斗意志的他根本没用多少力气抵抗，兵刃交击，清脆的响声在城墙之上迸裂。
最终，他手中的剑被毫无悬念地挑飞，“铮”的一声深深插入远处的石缝中。
莉莉丝收势站定，冰冷的目光先瞥过那柄仍在哀鸣的剑，再淡漠地扫过他失魂落魄的脸，轻声开口道。
“无聊。”
那眼神里已再无先前的厌恶或愤怒，只剩下全然的空漠，如同在审视一件被主人遗弃的旧物，毫无波澜。
她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将他独自留在原地。
像是才被攻击余波冲击到，丹尼尔突然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耳鸣声再次响起，只是这次又猛又急，盖过了一切风声与心跳。
脑海中一遍一遍回放着莉莉丝最后的眼神，仿佛永无止境般撕裂着他。
*
夜晚，万籁俱寂，月光静静流淌，为整座城邦披上一层朦胧的银纱。
加尔文走在通往丹尼尔办公室的长廊上，脚步声在空旷中回响。
加尔文知道若一个人类活了几百年，模样性格都可能在漫长的时间发生变化，但是丹尼尔没有。
自他记事起，丹尼尔始终对他来说是那个待人温和的引路人，坚护人类的救世主。
虽然随着自己与他接触的越深，就越发现真实的丹尼尔可能不像表面那样亲切，但加尔文还是能看出他温柔的本质。
但这次加尔文却有些害怕了，他好像完全看不到“他”了，他一定是遭遇了什么，可是还有什么能让这位坚守百年的救世主改变的呢？
他抬手轻叩门扉，随后推门而入。
丹尼尔正伏案书写着什么，作为人类的统领，熬夜早已是家常便饭，这般景象加尔文也早已见过无数次。
犹豫再三，加尔文还是开口劝道：“最近形势渐渐稳定，您或许该好好休息一阵子了。”
面对这份劝阻，少年头也未抬，只是冷淡回道：“不必了，工作还没处理完，我还远没有到需要休息的地步。”
可是工作是做不完的，何况这句话您都说了几百遍了，加尔文张开嘴又咽了咽把这句话吞了回去。
每次当加尔文提议休息的时候，丹尼尔总是这么回绝，他知道这次结果也一样，心中的担忧随着被拒绝的次数逐年累加，这次却在加尔文的心中达到了顶点。
“把这期的报告给我吧。”
加尔文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沉默地将手中的报告递了过去。
*
清晨，太阳升起，骑士团又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长廊中骑士们来来往往，丹尼尔也走在其中，但奇怪的是这次他的耳边没再响起平日里的招呼声，反倒像是没人看见他似的，骑士步履匆匆，对他视若无睹。
倏地，他在一扇房门前停步，推门而入。
尽管早已对自己施过隐身魔法，可当目光触及床上仍在沉睡的少女时，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呼吸。
他一步步走近床边，那张熟悉的面容在视野中逐渐清晰、放大……等他回过神时，才惊觉自己早已俯下身去。
丹尼尔收拢手臂，将脸深深埋进她颈间的长发。他的呼吸灼热，几乎要将她融化，声音却轻得像梦呓。
“莉莉……求你了，”他声音低哑，如同乞求，“别那样看我……你不可以……不可以那样……”
温热的吐息拂过莉莉丝颈侧，可她依旧安静沉睡，纹丝未动。
他感受着她清浅的呼吸、温软的体温，一股深沉而陌生的渴望忽如暗潮涌起。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向上移，最终落上她那两瓣柔软的唇，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引，他不自觉地向她靠近。
愈来愈近。
却在即将触碰的前一瞬蓦然停驻。
这个距离他正好能感受到莉莉丝微弱的呼吸正在与他交融着，那么轻，那么暖。
就好似回到了孩童时期玩累了倒在麦田里，迎着阳光贴在一起惬意午睡的时光。
那一阵突如其来的渴望悄然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他从未体会过的平和，那感觉如温水般将他轻轻包裹，温柔抚平了他灵魂深处经年累月所有的焦灼与裂痕。
最终，他轻轻地将自己的唇献了上去，不带一丝情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