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 4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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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屿的哭声是压抑而破碎的，像被困在胸腔里太久，终于找到缝隙钻出来的受伤小兽，带着一种耗尽了所有力气后的虚脱。他蜷缩在地上，肩膀在陈迟手掌下剧烈地颤抖着，那单薄的脊背起伏的弧度，脆弱得仿佛一折就会断。
陈迟没有说话，只是维持着那个半蹲的姿势，手掌稳稳地、带着不容置疑的暖意，按在江屿冰凉颤抖的肩上。他没有试图拥抱，也没有出言安慰，只是这样沉默地存在着，用自己的体温和无声的支撑，告诉对方——我在。我在这里。
过了许久，那压抑的呜咽声才渐渐低下去，变成断断续续的抽气，最终归于一片死寂般的疲惫。江屿依旧维持着将脸埋在膝盖里的姿势，一动不动，仿佛刚才那场情绪的雪崩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生机。
陈迟能感觉到掌下肩膀的颤抖渐渐平息，只剩下细微的、无法控制的生理性战栗。他犹豫了一下，收回手，站起身，走到那个狭小的洗手间。他找到一条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毛巾，用温水浸湿，拧干，然后又走回江屿身边。
他再次蹲下，将温热的毛巾轻轻递到江屿手边。
“擦把脸。”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刻意放缓的平稳，像是在对待一件极其易碎的珍宝。
江屿的身体僵了一下，没有动。
陈迟耐心地等着。时间在沉默中缓慢流淌。
最终，江屿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麻木的顺从，伸出了手，接过了那条温热的毛巾。他没有立刻擦脸，只是用冰冷的手指紧紧攥着毛巾，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实物。
陈迟看着他这副样子，心底那片酸涩的柔软再次弥漫开来。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江屿，给了他一点整理情绪的空间。窗外是隔壁楼房斑驳的墙壁，在夜色中像一个沉默的巨人。他能听到身后传来细微的布料摩擦声，和压抑的、清理鼻腔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声音停息了。
陈迟转过身。江屿已经站了起来，依旧背对着他，面朝着墙壁。他手里还攥着那条毛巾，肩膀不再颤抖，但整个背影依旧透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一种不知该如何面对身后之人的无措。
“你……”江屿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几乎破碎不成调，“……不该来的。”
陈迟走到书桌旁，靠坐在桌沿，目光平静地看着那个固执地不肯转身的背影。
“书在你这儿，我来还书。”他给出了一个看似合理的理由，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谈论天气，刻意冲淡着空气中凝重的悲伤。
江屿的脊背似乎更僵硬了一分。他当然知道这不仅仅是还书。
“那些东西……”他艰难地开口，声音里带着难堪的涩意，“……都是过去的事了。没什么……意义。”
“是吗？”陈迟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穿透力，“一张随手画的素描，一颗没吃的糖，一个简笔画的笑脸，一张暗房里偷拍的照片，还有一张……从毕业照上剪下来的、只有我的侧脸……江屿，你告诉我，收藏这些‘没意义’的东西七年，甚至更久，需要多大的执念？”
他每说一样，江屿的背影就绷紧一分。当听到“从毕业照上剪下来的”时，他几乎能听到江屿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
那是江屿最深、最不敢示人的秘密。连他自己都不敢时常回想，当初是怀着怎样一种近乎卑微的窃喜和绝望，偷偷剪下了那张属于陈迟的笑脸。
“我……”江屿语塞了，所有试图辩解、试图再次推开对方的话语，在陈迟这平静却锋利的诘问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和可笑。
陈迟看着他微微发抖的背影，没有再逼迫。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沉静而认真：“江屿，我不是七年前那个只能眼睁睁看着你离开，什么都做不了的高中生了。”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知道‘星辉项目’，知道你父亲在逼你，知道你现在面临的麻烦。林墨帮我查到了很多。”
江屿猛地转过身，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和狼狈，但那双通红的眼睛里却瞬间充满了惊惧和抗拒：“你不要掺和进来！这件事很复杂，很危险！你根本不知道他们……”
“我知道。”陈迟打断他，眼神锐利而冷静，“我知道他们涉嫌洗钱，知道他们想利用你的专业身份做掩护。我知道这潭水有多浑，多脏。”
他向前走了一步，逼近江屿，目光牢牢锁住他惊慌失措的眼睛：“所以，我才更不能让你一个人待在这潭浑水里！”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像一把出鞘的利剑，劈开了江屿试图构筑的所有防线。
“你以为把我推开就是保护我？”陈迟的眼底翻涌着压抑已久的痛楚和怒其不争，“看着我为你担惊受怕，看着我因为你那条该死的短信痛苦崩溃，这就是你想要的‘保护’？！”
江屿被他眼中汹涌的情绪震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脊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他看着陈迟，嘴唇翕动着，却发现自己连一个反驳的音节都发不出来。
陈迟看着他苍白的脸，通红的眼眶，以及那强装镇定却依旧泄露了脆弱的神情，心头那股怒火又瞬间被更汹涌的心疼取代。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声音放缓了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江屿，听着。我不会走。不管你怎么想，不管前面有什么，这次，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
他伸出手，不是去触碰江屿，而是轻轻拿走了他手里那条已经被攥得温热的湿毛巾，转身，再次走向洗手间，用行动宣告着他的“不容拒绝”。
江屿僵立在墙边，看着陈迟走进洗手间的背影，感受着那不容置疑的、强势闯入他封闭世界的姿态，一直紧绷的、试图独自承担一切的弦，仿佛在这一刻，终于……嗡然断裂。
一种巨大的、混合着恐惧、茫然、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敢深想的、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的解脱感，席卷了他。
他缓缓滑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仰起头，闭上了眼睛。
抵抗，似乎已经失去了意义。
而前路，依旧是一片迷雾。
但这一次，冰冷的黑暗中，似乎真的……多了一盏微弱却固执亮着的灯。
**（第四十七章完）**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第 4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