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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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失去了意义。
陈迟躺在工作室的沙发上，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天色由昏沉转为漆黑，又由漆黑透出惨淡的黎明。林墨强行给他喂了几口水，试图说些什么，但所有的话语都像投入深潭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无法激起。
陈迟的眼睛始终睁着，望着天花板某处虚无的点，瞳孔里没有光，也没有焦点，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烬。那条短信的内容，像用烧红的铁水浇筑在了他的脑海里，每一个字都在灼烧，反复播放，永无止境。
「忘了我吧。」
「就当我从未存在过。」
“从未存在过……”陈迟干裂的嘴唇无声地蠕动，重复着这几个字。怎么可能？那些真实存在过的温度、笑容、触碰，那些刻骨铭心的寻找和等待，那些在图书馆里短暂交汇的、充满希望的眼神……难道都是他一个人臆想出来的海市蜃楼？
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阵生理性的、尖锐的绞痛，让他忍不住蜷缩起身体，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这不是情绪波动，更像是某种器官在抗议这无法承受的重负，在发出濒临衰竭的哀鸣。
林墨守在一旁，心急如焚，却又无能为力。他尝试联系江屿，那个号码已经彻底成了空号。他托人去设计院打听，只得到江屿请了长假、联系不上的模糊消息。江屿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连同他留下的那句残忍的告别，将陈迟独自扔在了这片冰冷的荒原。
老宅里，江屿的生活变成了一种按部就班的、机械的流程。
他按时起床，在冰冷的浴室里用冷水泼脸，看着镜子里那个眼神空洞、形销骨立的男人，陌生得让他自己都感到心悸。他吃东西，味同嚼蜡，只是为了维持这具躯壳最基本的运转，不让自己真的悄无声息地死在这里。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书房，不是工作，只是枯坐，看着窗外那片被冰雪禁锢的庭院，或者，什么都不看。
王律师偶尔会来电，语气变得轻松甚至带着一丝谄媚，汇报着“星辉项目”的“进展”，以及父亲减刑听证会的“好消息”。江屿听着，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在挂断电话后，会走到洗手间，再次干呕，直到吐出酸涩的胃液。
他感觉自己正在被一点点掏空。灵魂、情感、希望……所有属于“人”的部分，都在那个签名和那条短信之后，被剥离了出去。他现在更像一个空壳，一个被名为“责任”（或者说枷锁）和“罪孽”填充的行尸走肉。
夜深人静时，他会拿出那本《无名的裘德》，不翻开，只是紧紧攥在手里，仿佛那是他与过去那个尚且“干净”的自己，唯一的、脆弱的连接。指尖摩挲着粗糙的封皮，会带来一丝微弱的、如同幻觉般的暖意，但随即，更深的寒冷便会席卷而来，将他拖回现实的地狱。
他不敢去想陈迟。
一想到这个名字，心脏就像被无数细密的针反复穿刺，伴随着强烈的眩晕和窒息感。他只能强行将那抹身影、那些回忆，死死地压进意识的最底层，用冰冷的绝望将其封印。
这座老宅，真的成了他的坟墓。而他，是自愿走进来的活死人。
第三天，陈迟开始出现轻微的幻觉。
他总感觉手机在震动，拿起来看，却只有漆黑的、碎裂的屏幕。
他仿佛能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冲过去打开门，外面只有空荡荡的楼道和穿堂而过的冷风。
有时，他会对着空气喃喃自语：“江屿，你回来了吗？”“我知道你在骗我，对不对？”
林墨看着他从最初的死寂，到此刻濒临精神错乱的边缘，再也坐不住了。他强行将陈迟拖起来，塞进车里，带他去看心理医生。
诊室里，陈迟坐在椅子上，身体微微佝偻着，双手紧紧交握放在膝盖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医生温和地询问，他回答得断断续续，逻辑混乱，眼神始终无法聚焦。
“……他不要我了……”
“……说我……从未存在过……”
“……我找不到他了……哪里都找不到……”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孩童般的无助和迷茫。当医生试图引导他回忆一些积极的细节时，他却突然崩溃，双手抱住头，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要问了！求求你……不要问了……痛……我这里好痛……”他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胸口，眼泪无声地汹涌而下。
林墨在一旁，看得眼眶发红，拳头攥得死死的。
医生给陈迟开了一些强效的镇静类药物，并建议他最好能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从诊所出来，陈迟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靠在车座上，昏昏沉沉地睡去。即使在睡梦中，他的眉头也紧紧皱着，身体偶尔会惊悸般地抽动一下，仿佛仍在承受着无尽的折磨。
林墨看着他苍白的睡颜，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他不能眼睁睁看着陈迟就这样被毁掉。他必须做点什么，哪怕是把海城翻过来，他也要找到江屿，问个明白！就算那真是个火坑，他也要把陈迟拉出来，不能再让他往里跳了。
车子行驶在覆盖着积雪的街道上，缓慢而艰难。城市依旧被一片白茫茫笼罩着，纯净的表象下，掩盖着多少不为人知的伤痛和绝望。
陈迟在药物的作用下沉睡着，或许能暂时逃离那噬骨的痛苦。
而江屿，依旧在那座冰冷的坟墓里，独自咀嚼着自我放逐的苦果。
林墨，则带着一腔怒火和决心，开始动用所有能想到的关系和手段，寻找那个如同幽灵般消失的男人。
大雪，似乎没有停歇的迹象。
它掩盖了痕迹，模糊了视线，也冻结了希望。
在这个漫长而残酷的冬天，爱与救赎，仿佛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奢侈的幻梦。
**（第二十七章完）**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 2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