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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贵公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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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离与沈寒铮一前一后走出演武场,踏入连接内宅的回廊时,正遇上几名行色匆匆的沈府侍从。
为首的老管家带着几名面露忧色的侍女,一见两人便急步围上。
“殿下!”
老管家语气急切,目光快速而谨慎地在晏离周身扫过,“您怎么到这种地方来了?可曾受惊?少将军他……”
他视线转向沈寒铮,话未说尽,但其中戒备与惶恐之意不言而喻——
生怕这位以强硬著称,且有过前科的Alpha少将军,在演武场这等地方再生事端。
其余人也纷纷附和,眼神里满是对“柔弱Omega皇子”的过度保护,以及对沈寒铮隐隐的排斥,仿佛晏离是误入猛兽领地的珍禽,亟需带离险境。
这阵仗让沈寒铮眉头骤然拧紧。
他不喜被当做洪水猛兽般防备,更不喜自家下人这般大惊小怪,好似他当真会对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妻如何——纵使那夜确有意外。
就在管家试图委婉请晏离移步更“安全舒适”的厅堂时,沈寒铮向前踏了一步,挡在晏离侧前方。
“慌什么。”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军人特有的沉稳定力,瞬间镇住场面的嘈杂。
“我尚在‘禁闭’期间,能将他如何?”
众人被他一句话噎住,面面相觑,戒备却未全消。
沈寒铮不再理会,侧头对晏离简短道:“走吧。”随即竟伸手虚虚揽过晏离肩侧,带着他分开人群,朝自己院落方向走去,扔下一句:
“我与殿下——我的未婚妻,进屋里说话。别跟来。”
此举与称呼令众人皆是一怔,连晏离也几不可察地抬眸瞥他一眼。
沈寒铮的手臂仅是虚扶,姿态却已是鲜明的维护与隔绝。
管家等人迟疑着,终究不敢强行跟上,只得原地躬身行礼,目送两人离去,眼中忧色未散。
穿过一道月洞门,将那些窥探目光彻底隔绝身后,沈寒铮立刻收回手,仿佛那虚揽的姿态烫手。
方才在众人面前那点短暂,类似维护未婚妻的姿态瞬间消散,他又变回那个冷淡别扭的沈寒铮。
“就这儿吧。”
他停下脚步,指了指旁边一处僻静的小书房院落,“里面安静,无人打扰。”
这话像是为方才“进屋里说话”作解,语气却透着股尽快结束场面的意味。
晏离随他走进小院,院内果然清寂,唯几杆翠竹随风轻响。
然而,不等晏离开口,沈寒铮的脚步在书房门前顿住,却没推门,反而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向一旁,语气变得含糊:
“那什么……我突然想起,父亲那边似有军务急件需我去审核。你……”
他看向晏离,努力让表情显得自然:“你不是喜静么?这院里书房、小园皆备,可随意看看,累了便在屋里歇息。我……去去就回。”
这话漏洞百出。
他尚在禁闭,何来紧急军务需此刻亲理?分明是想借故脱身,将晏离独留于此。
晏离静静看着他,脸上无波无澜,既无被怠慢的怒意,亦无被抛下的不安。
就在沈寒铮以为他会默许,准备转身时,晏离却轻声开口,音色如常清冷:
“沈寒铮。”
沈寒铮脚步一僵。
“你所谓的进屋里说话,便是将我一人留在此处,”晏离缓缓道,语气听不出情绪,却让沈寒铮耳根微热,“而后你自去,去去就回?”
“还是说,与我独处一室,比面对外界流言与那些过度关切的目光,更令你难以忍受?”
沈寒铮绷着脸,硬邦邦回道:“我说了是有事!”
“嗯哼?”晏离微挑眉,“比陪你方才在众人面前维护过的未婚妻更紧要的事?需你此刻立时处理,连片刻也等不得?”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沈寒铮不自在的脸上,忽而极轻地笑了一下:
“抑或是,你实则不知该与我说什么,故而干脆躲开?”
沈寒铮彻底语塞。
他确不知该如何与这位心思莫测的皇子独处,演武场那短暂的接触已让他心绪烦乱。
再独处一室,只怕又会失控,或暴露出更多不该有的心绪。
看着沈寒铮紧抿的唇,忽觉有些无趣,又似在意料之中。
他不再紧逼,转过身望向院内翠竹,声线复归平淡:“你去吧。”
沈寒铮一怔,未料他这般轻易放过自己。
“不过,”晏离侧过脸,“要带上我。”
……
午后的街市人声熙攘,阳光刺眼,沈寒铮一时有些茫然,脚步却未停。
晏离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侧,素淡的衣袍在人群中并不算显眼,但样貌实在出众,不过自有一种隔绝喧嚣的静气。
“去哪?”
沈寒铮目视前方:“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只是厌烦了府里那些窥探、担忧或审视的目光。
“反正,”他生硬地补充,“不待在家里就好。”
他说完,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似乎把这位身份尊贵的皇子也一并带了出来。
晏离并未对他的回答表示意外,只是顺着他的视线扫过喧闹的街景,又问:“你常去何处消遣?”
沈寒铮嘴角扯了一下,带着点自嘲:
“十八岁前,常去城郊纵马,或与军中同袍在校场角力、饮酒。十八岁后……”他顿了顿,“基本就在演武场,或者禁闭。”
他想说的其实是,他的去处从来不属于这锦绣帝都的繁华街巷。
这里的一切精致,柔软,充满规矩与无形的网,让他浑身不自在。
他侧头看了一眼晏离。皇子殿下依旧是一副波澜不兴的样子,仿佛置身于菜市场或宫廷宴会并无区别。
沈寒铮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带着点他自己都没察觉,近乎恶劣的试探:“像你这样的……贵公子,平时会去哪里?”
“茶楼听曲?书局寻雅?还是约上几个世家O……子弟,品鉴些诗词画作?”
他差点说出“Omega子弟”,话到嘴边生硬地转了个弯。
他想象不出晏离融入那些风雅场合的样子。那双眼睛太冷,太静,像藏着一整个冬天的雪,与暖阁香茗,丝竹管弦格格不入。
晏离闻言,终于将目光从街景收回,落在沈寒铮带着些微挑衅的脸上。
他静默了片刻,就在沈寒铮以为他会说出某个意料之中,符合皇室教养的“雅好”时,晏离却轻轻开口:“我很少出门。”
他语气里听不出什么,却让沈寒铮心头莫名一跳,“若真要选,或许……人少些的地方。”
晏离并不回答沈寒铮列举的那些选项,只是给出了一个模糊,完全属于他自己的答案。
沈寒铮一怔,随即移开视线,心里那点试探的恶劣感消散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奇怪的情绪。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前方岔路,一条通向更喧闹的市集,一条蜿蜒向更僻静的河道方向。
他脚下几乎没怎么犹豫,径直朝着那条人迹渐少的河边小路转了过去。
……
同一时刻,街角茶楼二层雅间。
林知遥轻轻放下手中的单筒望远镜,指腹在温热的杯壁上摩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