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烬鲤归》醋刘大虾

3、花舞

　　冷风像发了疯似的呼呼往玉耽身上扑着，但是刚经历的一切，使她像断了线的风筝，无法躲避只能仍由冷风在她的身上肆虐。她双手紧紧环抱着膝盖，心底有个声音一直在咒骂她。

　　她想反驳什么，但喉咙处的压迫感还是使她发不出声音。徒然脖颈处的玉石漂浮在半空，发出抹淡淡的紫光。

　　空中的乌云遮挡住了血月。

　　四周黑了一瞬，即可蹦发出道刺眼的亮光。“喂喂，俊霖你画的什么阵？又传到什么鬼地方”一道甜美又傲气的声音从光亮中传出。

　　紧随其后又传出一道青涩的声音“对不起姐姐。”

　　光亮散去，才发现是两个仙童。走在前的是位粉发的少女，刘海利落的别在左耳后，露出了双明亮的碧瞳，说话时总是高高在上的仰头，后脑的小辫也跟随她的动作一甩一甩。

　　身后的那位仙童，虽然身形与前方这位相仿，但性格却截然不同。青蓝色的发型微微遮挡着右眼，细看那双粉色的桃花眼仿佛下一秒，就能落下泪水。

　　二人打闹间发现脚下蜷缩着的玉耽。粉发仙童将身后躲藏的少年推向玉耽跟前：“来，俊霖你先说。”自己退后了几步“让我看看训练结果。”

　　俊霖惊的打了个机灵，颤颤巍巍的说“我...我们....姐姐”转头看了眼少女，只看见少女默默的对他比了个大拇指轻声呐喊着“加油！”

　　俊霖猛吸一口气，似做足了勇气，正准备喊话，可说出来的声音却还没水流声大。别说玉耽了，连那少女都不确定地掏了掏耳朵。沉默如金....

　　老半天，终于又有人开口。“哎呦，一边去吧你，还是我来吧。”少女拽起俊霖的耳朵将他拉到身后。叹了口气“哎...看这个玉石，你便是蓝府的二小姐，蓝玉耽了吧。”

　　听见少女说的话，玉耽浑身颤抖，顿感不妙，心想：这两个家伙不会是薛煞备派来抓我的吧。姐姐不会已经遭遇不测了吧！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这时心底传出了另一种声音：都怪你，....你还活着做什么！

　　少女说完，停住，等待玉耽的回答，发现并没有得到任何回答，气的额间的圆眉都立起来，嘴里深吸口气，气鼓鼓地说“喂喂喂！居然敢无视我！你知不知道我们是谁！”说着一脚踏前，气昂昂的甩着头发，骄傲的闭上的眼睛，伸出手指，先是指了下，躲在身后那只露出头顶发包的俊霖“他，是青禄山的二弟子，俊霖。”

　　再指向自己“至于我吗，说出来怕吓死你，我可是青禄山首席大大大大大大弟子，香鑫！”

　　玉耽因脑内的咒骂声，吵的头痛，只是抬手不停的敲打太阳穴。

　　香鑫见她这样，与俊霖对视了一眼“她这是？被我们吓傻了吗？”

　　俊霖摇了摇头：“不...不知道。”

　　“莫闹了香鑫，俊霖还不快些将人带回来。”香鑫与俊霖的腹部传出了温润又带着点威压的女声。

　　“是。”二人马上换回清冷的模样。

　　“快起来吧，蓝玉耽，不然我们自己只好动手了。”说罢香鑫起身拽起玉耽的胳膊，可她身形娇小，还不足三尺被五尺的玉耽压的有些吃力：“别愣着俊霖，还不快来搭把手。”眼神有些焦急地盯着俊霖。

　　俊霖前脚才画完阵法，便听见姐姐的催促急匆匆的跑来扛起玉耽的另一边“哦哦哦！来...来了来了姐姐。”

　　俊霖空出一只手，费力的在空中比划了下，面前便冒出了条光圈，可这光圈对面连接的既然是湍急瀑布。

　　香鑫：“咋又连到这扇门了，俊霖你是不是故意的。”

　　俊霖：“不..不是的姐姐。”

　　香鑫：“哎呀算了算了，回去可到你洗衣服了。”

　　俊霖：“知道了姐姐。”

　　刚踏入瀑布，一股不寻常的热气便扑面而来，俊霖下意识地后退了步。香鑫瞄了他一眼，心中暗想道：训练的结果还是不够呀。热气拂过，几人身上的水珠化作雾气。

　　待雾气散尽，只见一位仙人坐在池塘边，素紫相间的发丝在风中微微飘扬，怀中斜抱着一把楠木琵琶，细看之下，琴身上正停留着一只蝴蝶，她指尖轻弹，那琴声好似有双手般，轻抚着人心，能暂时忘去伤痛。

　　“师傅人带回来了。”

　　仙人：“我已知晓，尔等暂且退下。”

　　香鑫扭动了下肩膀，拽起俊霖的耳朵。“走，干活去。”

　　只剩下玉耽蹲坐在池塘边，眼神呆滞地望着池水中的几尾锦鲤。几片粉嫩的花瓣飘落在她的头顶。这时一股轻风抚过，花瓣在她发间绕了几圈后轻轻滑入池水中。锦鲤尾鳍一摆，平静的水面荡起了片片涟漪，琴声戛然而止。

　　仙人淡然道：“汝心虽痛，莫负故人望，当寻破局路。”玉耽抬眼望去，只见仙人缓缓起身，腰间的银铃叮当作响。玉耽望着她许久，唇角微动，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她垂下了头，目光回到了那藏在锦鲤尾鳍下的青苔。

　　“既未决断，且暂且歇息。”仙人衣袍一甩，光影流转，玉耽已躺倒在床上。

　　这时，看见几片花瓣从缝隙间悄悄挤入，好似有灵性般舞动着？恍惚间，玉耽眼前闪过往日的种种。她仿佛又回到了在蓝府的时候，嘴中呢喃着，“姐姐....姐。”

　　“姐姐！姐姐你快来看！”玉耽双手紧攥着，连跑带跳地冲向温雅：“我与甜泥找到了什么好东西！”眼中荡漾着比蜜糖还甜的光。

　　“玉耽姐，再给我看看吧~拜嘻拜托你了。”甜泥在一旁转悠着,眼神时不时地瞟向玉耽紧握的双手。

　　“别看了，别看了，等下又该跑了，可要你负责抓回来喔。”她对甜泥眨了眨眼，嘴角勾起了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

　　温雅抖了抖落在肩上的花瓣，指尖微顿，将手中的桃花酥放回盘中柔声唤道：“慢些跑，今日新到的桃花酥，谁想第一个尝尝。”

　　甜泥第一个跑到了温雅跟前。只听“咚”地一声撞在了桌沿上，后吃痛地捂着下巴，可目光依然死死盯着那盘糕点。

　　温雅急切地掰开甜泥的小手“哎呦！傻泥泥，跑这么快撞疼了吧。我看看！”

　　甜泥吸了吸鼻子，声音闷闷的：“雅..雅雅姐姐，没事我不疼！”眼眶虽然有些发红，却还是直勾勾地注视着糕点。

　　温雅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思，将盘子推到了她面前，唇角带笑，嘴边那颗小小的贪吃痣随着她的笑意也微微上扬，朝着玉耽的方向唤到：“甜泥是第一个了哦！阿玉要不要来当第二。”后睫毛微颤又轻声呢喃着：“阿玉和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掉这冒冒失失的样子。”

　　甜泥没有注意她后面说了什么，只是自顾自地一手拿着桃花酥疯狂的往嘴里塞，另一只手胡乱的将盘中的糕点塞进腰间的小包。

　　“童！甜！泥！”玉耽看着稀碎的糕点，微微皱眉呵斥道：“你怎么又这样！”

　　“好啦~好啦阿玉，甜泥刚回来以后慢慢教便是了。”温雅又捏起玉耽的脸说：“你们不是说找到了什么宝贝嘛，还不快给我看看。”

　　“唔，唔，知道啦。”玉耽挣脱了她的手，换上了神秘的表情说到：“姐姐你可准备好了吗。”玉耽将手举到脸边，停顿了许久。

　　“哎呦，什么宝贝呀，搞的神秘兮兮的。”温雅抬手半挡着嘴，眉眼弯弯。

　　“嘻嘻。”甜泥也停下来动作，连忙捂着嘴，可嘴中的糕点还是喷了些。

　　“雅雅姐姐你可要好好看好了，这可是天下无双的宝贝哦。”簪上的流苏随着动作晃了晃，“酱酱酱，是我哦~”玉耽将手放在下巴处。

　　“噗呲”温雅笑出了声“还真是天下无双的宝贝呀。”伸手将玉耽与甜泥紧紧拥入怀中。

　　玉耽：“那姐姐喜欢的是甜泥还是阿玉还是....”

　　还没等玉耽说完，温雅就急忙打断，眼含笑意的看着怀中的两只：“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宝贝~我都喜欢！”

　　甜泥也歪着脑袋甜甜地说道“喜欢，喜欢。甜泥也最喜欢玉耽姐和雅雅姐姐啦！”

　　这时从拱门外传来一道苍劲有力的声音“夫人小心台阶..”他伸手想扶身旁的女子。

　　可女子的双手环抱着一个孩子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那男人只好尴尬的挠了挠后脑。

　　“不用，还有伯国不要老把我当孩子。”

　　“是!夫人！”那男人好似接收到了命令一样站直了身体，还抬手行了个礼。

　　“好了，好了，别闹了，丫头几个都还在呢。”女子被他这行为逗地微微红了脸，压低声音道。

　　玉耽和甜泥躲在温雅身后窃窃私语道“他们俩还是老样子一来就在撒狗粮呢。”

　　“是呀，是呀。”甜泥点了点头，嘴角还沾着些糕点渣。

　　“你觉得姐姐与那曹家的那位以后会不会也..”

　　“喂。”温雅急忙打断了她们的对话。“你们俩个以为在后面躲着，我就听不见了吗。”并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啊哈哈，知道了姐姐。”二人打着哈哈地说着。

　　温雅下意识的摩挲着手腕处的珍珠手链。后抬眼看向天空，睫毛微微颤动，脸上多了丝红晕，心里像是在琢磨着些什么。后又匆匆偏过了头，两鬓的辫子因动作微微晃动，遮挡着脸，像是不想让人看见自己这幅样子。

　　玉耽与甜泥看着这一幕，计划得逞了似的，悄悄击了个掌。

　　“咳咳，你们几个小丫头又在闹些什么呢。”这时女子手中的孩子支支吾吾的挤出几句话“泥腻家。”只见她小脸涨的通红，眼巴巴地望着姐姐们。

　　“怎么了小白音，是不是想与姐姐们一同玩耍。”只见女子眼尾漾着笑意，半蹲下身想让孩子自己走向玉耽几人。

　　小白音的脚刚落地，还是稳稳当当的，手里攥着的拨浪鼓，伴随着她的步子一摇一摆，发出咚咚咚的声响。可没走几步就变的歪七扭八的了，活像一只小鸭子。

　　眼看即将跌倒之时甜泥“噌”的一声拽住了她后脖颈的衣物，自己身上缠绕的飘带也飘飘然的松散掉了，露出了条条疤痕。

　　其余几人正说着话呢，猛然发现甜泥的声响，才惊厥这边的动静，齐刷刷的看过来。只见小白音被拽着并没什么恐惧的感觉，反而张开了双臂好像在玩耍般乐呵呵的喊道“哇，世冰姨母，快看我会飞啦，飞牙，飞呀。”

　　啊——小年那声惊呼，与盘子摔碎在地的脆响将玉耽从回忆里惊醒过来。耳边再次响起的是香鑫的声音。

　　“喂，喂！喂！！蓝玉耽！听得见吗！”香鑫单手叉腰甩动着发型，大声喊道：“你这家伙怎么还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哎。师傅也真是的，说什么将你交于我们照顾，还说什么不可怠~慢~”转头朝门外望去，碧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怒气：“俊霖你还在磨蹭什么呢，慢的跟乌龟似的。”

　　“唔，姐....姐姐。”俊霖双手捧着碗滚烫的当归红枣汤，药香混着甜意让冰冷的屋子多了几分暖意。“啊！”俊霖脚下一滑，热汤不小心泼洒了些，在那舞动的花瓣上。

　　玉耽的目光胶着在那些花瓣上，看着它们从生机勃勃到变得蔫软分散来，好像心里从新燃起的一丝念想又被汤里的烫意浇灭，手紧紧抓着衣角，指尖将布料攥得发皱，过了许久又再次松开，好似被抽走了什么。

　　香鑫瞧见了玉耽的动作，她伸手轻轻梳理了下玉耽额前的橘发，并将她扶正了起来，压低声唤到：“怎么连端汤这么一点小事都干不好，真是乌龟霖，笨蛋霖。”

　　“不...不要..要骂我了姐姐。”俊霖急促的将热汤放在石桌上，指尖被烫的发麻，忙不迭跳着脚，双手捏住自己的耳垂降温，耳朵瞬间红了一片。

　　香鑫起身拉过俊霖的手低头对着他通红的指尖吹着气“呼呼——”“师傅，也真是的，谁家好人将汤烧的和岩浆一样...烫还要命令我们来送来，自己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哎呦我的衣服都还没换呢。”

　　俊霖抽回了手，将手背在身后抹搓着指尖，眼眶有些泛红，呜咽道：“好啦，姐姐....我..没事。”

　　“什么没事，走!我带你去找师傅治疗一下。”便拉着俊霖冲出了门又回头说道：“那个，玉耽姑娘汤我们可送到了，如果师傅问起你可要帮我们说好话哦，还有记得这汤烫人的狠，要等一会喝哦！”

　　“嗯嗯，可..可烫了！”俊霖在身旁附和着。

　　“哦哦对了！”香鑫朝玉耽抛去了一个蝴蝶饰品：“要找我们就用这个蝴基联系，我们先退下了。”

　　这蝴蝶饰品便是俊霖发明的通话工具，使用灵力，无论距离随时随地可以听见对方的声音与样子，只是因为香鑫经常换洗衣服，老是不知道在哪件外袍里，就干脆塞进里衣的口袋了，所以经常只能听见声音。

　　香鑫和俊霖的离开让屋里又变回了原样。

　　玉耽呆坐了会，突然那焉软的花瓣漂浮了起来，被烫的发黄的边缘又舒展开来，好像比原先都还要艳丽，玉耽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的看着花瓣又开始舞动着，只是这次的舞步与先前的相比看起来有些笨拙？

　　“姐姐？”俊霖微微偏头转向香鑫，眼睛被头发遮挡着，像是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的视线：“我们不是要去找师傅吗，蹲在这里做什么？”

　　“嘘！先别说话，这可难了。”香鑫抬手用胳膊肘擦了擦额间滴落的汗水，没有注意到俊霖的眼神。

　　“为什么要这样做？”俊霖转回了视线，蹲坐在一旁，玩弄起地上的蚂蚁。

　　“你方才不小心将热汤倒在花瓣上的时候，没发现她那样子吗？简直就像那琉璃杯一样，一碰就碎！我觉得吧。这个花瓣应该对她很重要吧？”

　　俊霖：“姐姐你真好。”

　　香鑫：“哎呦，在这拍我马屁呢，俊霖小弟弟。”

　　这是腹中的蝴基突然传出来，那位仙人的声音：“香鑫，俊霖，速归。”

　　俊霖：“收到。”

　　“收稻！”香鑫吐了吐舌头说到。

　　香鑫和俊霖的对话被玉耽听了去。

　　她双手撑着床沿，勉强坐直，指尖却颤得厉害，慢慢的将花瓣捡起来，把它与香鑫刚扔来的蝴蝶饰品并排摆在石桌上。端起那碗热汤时，脑中又响起了咒骂。手腕一歪，滚烫的汤水灌进嘴里“咳....咳咳！”热流像无数根烧红的细针，从口腔一路扎到喉咙，食道。

　　可奇怪的是，这疼痛，却让她觉得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烫”话一出口，眼泪就涌了出来。

　　碗“啪”的一声摔在地上，汤水四溅，就在这时，桌上的蝴基轻轻亮了一下，很快又灭了，可能是错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