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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清算后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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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账被摔在地上,李管事等人浑身一软,直接瘫倒在地。
正厅里安静的可怕。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目光在主位上面无表情的男女主人,和地上几个罪奴之间来回打转。
气氛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
李管事嘴唇哆嗦,脸色惨白,他想求饶,想辩解,可看着那本记录了他每一笔罪证的账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完了。
他经营了半辈子的根基,贪墨来的万贯家财,在这国公府里人上人的体面,在这一刻,都没了。
明决的目光从黑账上移开,落在了身旁的妻子身上。
他看着姜檀。
她今天穿了一身素雅的湖蓝色衣裙,没戴什么首饰,只在发间簪了一支白玉簪。她的脸上,没有胜利的张狂,也没有掌权的得意,只有一片沉静。
仿佛她刚刚做的,不是一件足以震动整个国公府、决定十几个人生死的大事,而只是随手拂去了衣袖上的一点灰尘。
正是这份平静,让明决的心里泛起了波澜。
他自认见惯了朝堂的尔虞我诈,也习惯了军营的铁血杀伐。他以为,自己对人心的险恶,早已一清二楚。
可他从未想过,自己府中的后宅,竟然已经腐烂到了这种地步。
更没想过,那个一直被他当成愚蠢、善妒、只会添麻烦的女人,竟有这样的手段和气度。
她不是在胡闹,也不是在泄愤。
她这是在执掌法度。
用这间正厅当公堂,用那本黑账当铁证,对他治下的这片地方,进行一场彻底的清算。
“李管事,”姜檀终于再次开口,她的声音打破了沉默,“这本账,你认吗?”
李管事浑身一颤,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颓然叩首,声音嘶哑:“奴才……认罪。”
“王管事,你呢?”姜檀的目光转向了掌管库房的王管事。
王管事早已吓破了胆,闻言只是一个劲的磕头,砰砰作响:“奴才认罪!奴才认罪!求夫人饶命!求姑爷饶命啊!”
“饶命?”姜檀轻轻重复着这两个字,冷笑一声,“国公府待你们不薄吧?你们拿着府里发的月钱,过着比外面普通百姓好上千百倍的体面日子。可你们呢?把主家当傻子,把府库当成自家的钱袋,一笔笔,一桩桩,贪得无厌!”
她站起身,踱步到那群跪着的管事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
“你们监守自盗,中饱私囊,搞得府库空虚,账目混乱,这是第一条罪。”
“你们拉帮结派,打压忠心的人,败坏府里的风气,这是第二条罪。”
“你们欺上瞒下,在我查账的时候,非但不思悔改,还敢藏匿账本,虚报用度,想糊弄过去,这是第三条罪。”
她每说一条罪状,那些管事的头就垂得更低一分,身子也抖得更厉害。
“几条罪加在一起,你们说,我该怎么饶了你们?”
姜檀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反驳的威严,回荡在空旷的大厅里,也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那些站在后排、平日里也跟着捞了些好处的管事们,此刻早已是两腿发软,吓出了一身冷汗。他们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夫人……奴才……奴才只是一时糊涂啊!”一个平日里负责园林修葺的孙管事,哭喊着爬上前来,抱住姜檀的腿,“奴才拿的都是小头!大头……大头都被李管事和王管事他们拿走了!求夫人看在奴才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给奴才一条活路吧!”
“是啊夫人!我们都是被他们逼的!”
“我们再也不敢了!”
一时间,求饶声、哭喊声、互相指责声,响成一片。
刚才还利益一致的同盟,在绝对的证据和权力面前,瞬间就散了,一个个都露出了自私的嘴脸。
明决冷眼看着这场闹剧,面露厌恶。
而姜檀,却好像早就料到了。
她没有理会那些人的哭嚎,只是平静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肃静。”
她淡淡的吐出两个字。
神奇的是,那喧闹不堪的大厅,竟真的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看着她,等着她最后的宣判。
“首恶必惩。”姜檀的目光锁定了李管事和王管事,以及另外两三个贪得最凶的核心人物。
“李德,王忠,孙茂……你们五人,身为府中管事,却利欲熏心,贪墨巨额财物,罪大恶极。即刻起,革去管事之职,抄没你们在府内外的全部家产,用来填补府库亏空。人……在杖责五十后,捆了送去官府,听凭国法处置!”
送……送官府?!
这几个字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李管事等人更是浑身一僵,当场瘫倒在地,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们不怕被打,不怕被赶出府,他们最怕的,就是送官!
按他们贪墨的数额,一旦送官,就不是丢差事那么简单了,那是抄家、流放,甚至掉脑袋的大罪!
他们以为,这只是后宅的争斗,主母再狠,最多也就是把他们赶出去。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这么狠,要把他们往死路上推!
“不!夫人!不要送官!奴才愿倾尽家产!奴才愿做牛做马!”李管事终于反应过来,疯了一样的磕头,额头很快就见了血。
然而,姜檀没再看他一眼。
立刻有几个身强力壮的侍卫上前,堵住他们的嘴,像拖死狗一样,将那五人拖了出去。
凄厉的惨叫和求饶声,很快变成了沉闷的板子声和压抑的呜咽,最后,彻底消失在众人耳边。
正厅里,剩下的十几个管事,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如同等待宰割的羔羊。
姜檀的目光缓缓扫过他们。
“至于你们……”
那些人浑身一颤,齐刷刷的把头埋得更低了。
“念在你们罪不至死,也大多是协从。我给你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听到有机会,众人顿时看到了希望。
“三日之内,将你们这些年,所有不该拿的,一分不少地,主动交回账房。何平,”她看向身旁的账房小吏,“你负责核对登记。”
“是,夫人!”何平激动的应道,他知道,这是夫人对他的信任和重用。
“交齐了赃款的,可免去送官的罪。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姜檀的语气没有丝毫松动,“所有人,官降一级,月例减半,罚俸一年。日后若能尽心当差,戴罪立功,我或许会考虑让你们官复原职。若再敢有任何小动作……”
她没有说下去,但那冰冷的眼神,已经让所有人都明白,那后果,将比李管事等人凄惨百倍。
“谢夫人不杀之恩!谢夫人再造之恩!”
“奴才等定当痛改前非!为国公府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剩下的管事们,如蒙大赦,拼命的磕头谢恩,声音里充满了庆幸和感激。
他们知道,自己的前程,乃至身家性命,算是保住了。
一场足以颠覆整个国公府的贪腐大案,就在姜檀这有条不紊、有打有拉的处置下,被迅速而彻底的解决了。
当所有管事都退下后,偌大的正厅,只剩下了姜檀和明决二人。
还有一地的狼藉,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血腥味。
忙了一天一夜,姜檀精神一松,疲惫感顿时涌了上来。
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正准备起身回汀兰院歇息,却听见身旁那个一直沉默的男人开口了。
“做得很好。”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听不出太多情绪,但那内容,却让姜檀微微一怔。
她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
明决的眼中,没了往日的冷漠和审视,反而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复杂眼神。
那里有惊讶,有赞许,甚至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探究。
这是他第一次,用这样平等的,甚至带着几分欣赏的目光来看待她。
姜檀的心头一跳。
但她很快便垂下眼帘,掩去所有情绪,恢复了那副淡然的模样,起身福了福。
“分内之事罢了。时辰不早,若无他事,妾身先行告退。”
说完,她不等明决回应,便转身带着绿竹,径直离去。
那背影,挺直,孤傲,没有一丝留恋。
明决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在门口的身影,久久没有动。
分内之事?
他心里琢磨着这四个字,嘴角不受控制的微微上扬。
他的这位夫人,当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