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虫与冰》海抱

21、如此叛逆

　　这几日，黎白和林绮的父母轮流陪护，林绮终于被医生准许进食了。

　　林父貌似很忙，每天都在不停的接打电话，大部分时间都是林母在陪护。

　　林绮的身体好的差不多后，林父就订了机票，先林母一步回了江淮。

　　林绮初入这家公司就请病假，心里不舒服，恢复行动能力后第一件事就是拿起电脑开始工作。

　　上级知道她身体不适，便也没有派太多的活，恰好给闲的发慌的林绮找点事情。

　　林绮出院后，林母也告别二人也回了家乡。

　　黎白研究起了食谱，决定给林绮的胃养回来，林绮也难得乖乖听话，戒掉了夜宵和奶茶。

　　林绮返工上班第一天，就发现氛围不太对劲，往常大家都是各干各的，今天门口的茶歇室竟停留了不少人，都举着杯子边喝茶边聊天。

　　有人见到林绮，便和她打了个招呼，将她拉进了讨论。

　　“林工，我记得你是从远洋跳过来的吧。”一个女生挽着她的手，林绮记得这个女生叫韩艺琳，是隔壁硬件组负责电机控制的。

　　“是啊，发生什么了？”林绮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这几天生病，肯定没看新闻吧。”另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插嘴道，“远洋之前不是一直在作势宣传他们的气象无人机吗？这几天被告了，说是拖欠工厂尾款，结果一查才知道，远洋的几个高层早就跑路到东南亚去了。”

　　“这么夸张。”林绮长大了嘴。

　　“是啊，还是好几家工厂联名告的，里面还有我们公司经常合作的厂商，刚刚还有几个厂长顺路来我们这催了进度款。”

　　“那咱们给了吗？”林绮问道。

　　“肯定给了啊，我们又不搞那些空壳项目，货到了为什么不付尾款。”

　　围着聊天的几个人连连点头。

　　“我当时还看了他们的宣传，我的妈啊，去太平洋上测风暴，外面的世界都发展到这种程度了吗？”韩艺琳耸了耸肩。

　　“都讨论什么呢，不工作了？”一道温和的男声自茶歇室外面响起，里面聊天的人皆是一震，低着头溜了出去。

　　刚刚说话的那人是笑面虎唐总监，从不生气，只会温柔的将项目打回去重做。

　　林绮刚复工，又被上司抓到摸鱼，暗地里捶胸顿足，祈求自己不要被拎出来。然而，时运不济命运多舛。

　　“林工。”

　　林绮闭上了眼睛，在众人同情的眼光中站了出来。

　　“你跟我来办公室一下。”

　　她低着头跟了上去，韩硬件捏了捏她的胳膊，递给她一个眼神。

　　加油，别死！

　　林绮看懂了那眼神传达的含义，生无可恋的跟进了办公室。

　　“不用关门。”唐总监坐到了他的人体工学椅上，挥了挥手。

　　哈哈，这是要杀鸡儆猴了。林绮心想。

　　“你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

　　“挺好的总监。”

　　“养好身体的同时也不要落下工作了，上次你交的方案不通过，这周三之前重新发一份到我邮箱里，上次打的样件出来了，你也别忘了测试...”

　　“好的总监。”

　　一股脑的布下一长串任务后，唐总监的语气又变得慈祥和蔼了起来，“林工，我知道你肯定是很辛苦的，带病还在坚持工作，忙完这段后就轻松不少了，我要讲的就这么多，你先回去忙你的工作吧。”

　　“好的总监。”

　　林绮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陪着笑带上了办公室的门，默默在心里点评。

　　三明治人格。

　　两句好话夹心一句坏话。

　　“没事的嗷，没事的，”韩艺琳揽过林绮的肩膀，“习惯就好。”

　　林绮欲哭无泪，又要加班了。

　　唐总监的确没骗人，林绮连轴转了半个月后迎来了难得空闲时间。

　　这周末，林绮从自己的小床上醒来，热了一杯牛奶，端到阳台的玻璃桌上。窗外阳光明媚，天气晴朗，她伸了个懒腰决定翻阅一下之前心血来潮从黎白那拿的小说。

　　啾啾——

　　一只小鸟落到了阳台的栏杆上。

　　林绮放下了手中无甚意思的书本，仔细观察了起来。她不敢靠近，生怕它被吓跑。

　　这是只绿色的鹦鹉，脸颊还有撮红色毛，不知是谁家的手养鸟跑出来了，一点不怕人，见林绮把书放下，跳动着前进了两步。

　　林绮瞧着欢喜，去厨房拿了把大米，撒在盘子中，凑到它面前，小鹦鹉啄了两下大米，发现自己咬不动，便抖了抖身上的羽毛，背过身去，徒留一个鸟屁-股对着林绮。

　　林绮挑眉，嘟哝着，“好吧。”便收起了盘子。

　　小鸟跳到了玻璃桌上，好奇的打量着这本黑乎乎的纸砖头，林绮把手伸过去，小鸟竟顺从的跳到了她的手上。

　　叮叮——叮叮——

　　林绮的手机响了，鹦鹉受了惊，一下窜到阳台边上，向外飞走了。

　　她看到来电显示，接起电话，“妈？”

　　“囡囡，”林母顿了顿，“最近忙不忙呀？”

　　林绮开了外放，边喝牛奶边回道：“还行吧，不算太忙，最近刚结束一个项目。”

　　“不忙就好，最近不是快放清明假了吗？你和小黎两个人打不打算出去旅游啊。”

　　“再看吧，要不我清明回家待两天，陪陪你们？”林绮嬉皮笑脸的说道。

　　“可不用！”林母的语气忽然变得严肃，“你和小黎清明在京湾周边玩两天，不要回家，听见没有。”

　　“为什么？”林绮适才只是开玩笑，也没用真的打算要回去，可是听到这番话，本能的觉着有些不对。

　　“诶呀，我和你爸这段时间忙的很，你们清明回来，我们没空照顾你们...”林母絮絮叨叨的说着。

　　林绮应声：“行吧，那我们清明先不回去。”

　　“欸，这才是好孩子，挂了啊囡囡，记得按点吃饭。”

　　“好。”

　　林绮挂断了电话，当即定下了清明回家的机票，她倒要看看到底为什么不让她回家。

　　林绮心中莫名的感到烦躁，按照惯例，烦躁了就该去找黎白聊天解闷，她今日却没这个心情，将书本放回架子上，打开电脑。

　　清明当天，京湾下起了小雨，她独自一人踏上了回江淮的飞机。

　　飞机落地后，林绮熟门熟路的在车上拦下一辆的士，还没到小区门口，她便遇到了个熟人。

　　“张叔？”林绮按下车窗，向外打招呼。

　　张叔是她爸厂里的老人了，他是高级焊工，凭借一手出神入化的焊接技术，撑起了总装车间的一片天。

　　“把我放到这里就可以了。”林绮示意司机停下，付了费用后下车。

　　张叔看到林绮从车上走下，眼中闪烁起亮光。

　　“小绮！”张叔是看着她长大的，同她很是相熟，“你知道你爸在哪不？”

　　“他不在家吗？”林绮有些惊讶，清明放假，他爸不在家还能在哪。

　　“不在啊。”张叔苦着脸笑道，“你家只有你妈在。”

　　林绮秀气的眉心拧了起来，“张叔是找我爸有什么事，晚些时候他要是回来了我代你转达，你看这样行吗？”

　　“唉，这...”中年男人叹了口气，长满了老茧的手拍了拍身上的衣服，掏出一支笔和一个本子，他又撕下一页纸，找了个高台垫着，不知写了些什么，递给林绮。

　　“替我把这个转交给你爸。”

　　“好嘞张叔。”林绮接过纸张状似不在意的应下了。

　　张叔朝她摆了摆手，转身离去。

　　张叔一走，林绮的脸色便沉了下来，她看着眼前那叠起来的纸张，犹豫是否要打开。张叔既然写在纸上，那多半是不想让她知道。

　　她犹豫片刻，将纸揣进了兜里，拖着行李箱往家的方向走。

　　让那个司机在门口就把她放下真不是个明智之举，别墅区大得很，她家还在紧里边，箱轮在柏油路上刮着刺耳的声响。

　　林绮走着走着，突然觉得右手有些拽不动，她猛地一用力，行李箱重心不稳趴在了地上，她将行李箱提起来看了一眼。

　　断了一只轮子。

　　人怎么能倒霉成这样。林绮心想。

　　她只好将行李箱调了个面，用完好的两个轮子勉强拉回了家中。

　　她才推开最外面的院门，林母便急匆匆的从屋内跑了出来。

　　“老林，你回来了？”

　　还没等林绮应声，林母就看到了拎着断腿行李箱的林绮，气不打一出来。

　　“你怎么回来了！”

　　“妈妈。”林绮委屈道：“你不欢迎我回来吗？”

　　林母把脚步踏的咚咚响，接过林绮手上的行李。

　　“从小到大就不听话，死德性不知跟谁学的。”

　　“嘿嘿，妈妈我今晚要吃大闸蟹。”林绮跟在林母身后，林母给了她一眼刀，林绮见好就收，赶紧溜回房间。

　　她关上房门，深吸一口气，将口袋中的纸打开。

　　“老林，我知道你现在不容易，可是厂里的工人们也要吃饭，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你对咱们的好，大家伙看在眼里，十天半个月的俺们也能等，但你好歹得给俺们一个准话，到底什么时候这个工资才能发下来。——张”

　　张叔是个好人，可他弟弟却不争气，他弟弟好赌，不仅十赌九输，赌品还差。他在牌桌上不敢和庄家发火，回家了却敢和亲人赛脸。一把年纪了，还像没长大的毛头小子似的，没钱了就管家里人要，父母宠溺这个小儿子，他哥便是全家唯一能管住他的，他也唯独不敢他哥对着干。

　　张叔赚来的钱几乎都让他弟弟赌空了，街坊邻居没有几家敢和他们家搭上关系。早些年，林父知道他的难处，经常给张叔预支工资。张叔无以为报，常拎着自己钓的河鱼登门道谢。

　　工厂亏损，最急的肯定是他。他看着林绮长大，心中还将林绮当小孩，认为这是大人的事情，不该让这个小娃娃操心，才写在纸上，没有直接告诉林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