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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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连续下了两天，终于在周二清晨歇止。天空洗过一般，透出澄澈的蓝，阳光毫无阻碍地洒下来，带着雨后的清新和一丝凉意。
季凉川站在玄关，看着顾沉舟弯腰，仔细地替他系好运动鞋的鞋带。男人的手指灵活，动作自然，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阳光从侧面窗户照进来，在他低垂的眼睫上投下小片阴影，柔和了那惯常冷硬的轮廓。
自从那个易感期的清晨之后，某些东西似乎被按下了快进键。顾沉舟的照顾不再仅仅是出于标记Alpha的责任，更带上了一种……近乎笨拙的、却无处不在的细致。他会提前温好季凉川早上要喝的牛奶，会在他皱眉盯着数学题时，不动声色地推过写满演算过程的草稿纸，会在过马路时，下意识地伸手将他护在里侧。
而季凉川，从最初的僵硬不适，到如今的……默许，甚至，是隐秘的适应。他依旧很少主动说话，但不再像惊弓之鸟般抗拒顾沉舟的靠近。他发现自己的身体，比理智更早地习惯了这种无微不至的笼罩。那曾经令他窒息的檀香气息，如今闻着，竟会带来一丝诡异的安心。
鞋带系好了，顾沉舟直起身，很自然地伸手，替他理了理有些翻折的校服领子，指尖不经意擦过颈链冰凉的金属搭扣。
“走了。”顾沉舟拿起自己的书包，声音平淡。
“嗯。”季凉川低低应了一声，跟在他身后出了门。
阳光很好，空气里带着泥土和青草被雨水洗涤后的味道。校园里依旧有目光追随，但比起最初那种赤裸裸的探究和议论，现在更多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认。所有人都知道，那个曾经耀眼夺目的Alpha季凉川，如今是顾沉舟标记过的Omega。他脖子上的颈链，他身边永远如影随形的顾沉舟，都是最直接的证明。
课间，季凉川去卫生间。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几个Alpha压低声音的嬉笑。
“啧，看到没？季凉川脖子上那玩意儿，顾沉舟看得可真紧。”
“终身标记过的Omega嘛，都这样，跟挂了牌似的。”
“你说他以前多傲啊，现在……嘿嘿，还不是被……”
污言秽语伴随着不怀好意的低笑，像阴沟里的污水，泼洒出来。
季凉川的脚步钉在原地，血液仿佛瞬间冻结。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难堪和屈辱，再次汹涌地漫上心头，让他呼吸困难。他攥紧了拳头，指甲陷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说完了？”
那声音不高，却像带着冰碴，瞬间冻结了卫生间里所有的声音。
季凉川猛地回头，看到顾沉舟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目光如刀，扫过里面那几个瞬间噤若寒蝉的Alpha，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空气都凝滞了。
那几个Alpha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不敢再说。
顾沉舟没再看他们，伸手揽住季凉川的肩膀，将他半圈在怀里，带着他转身离开。他的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保护姿态，信息素不再仅仅是平时的沉静，而是带上了一种明确的、凌厉的警告意味，像出鞘的利刃，扫过周围每一个可能存在的窥探。
直到走出很远，确定周围再没有闲杂人等，顾沉舟才停下脚步，低头看向怀里依旧身体僵硬的人。
“没事了。”他说，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平静，但揽着他肩膀的手却没有松开。
季凉川抬起头，眼眶有些发红，不是想哭，是气的，也是羞耻的。他看着顾沉舟近在咫尺的脸，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映着他自己有些狼狈的影子。
“他们……”他喉咙发紧。
“不用理会。”顾沉舟打断他，语气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绝对的笃定，“有我在。”
简单的三个字，像一块石头，投入季凉川混乱的心湖。他看着顾沉舟，看着对方眼中那不容置疑的维护和……某种深藏的、因为他的受辱而被激怒的阴鸷。
恨意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有些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汹涌的、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复杂情绪。有依赖，有不甘，有委屈，还有一丝……因为被如此强硬地护在羽翼之下，而产生的、隐秘的悸动。
他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顾沉舟这才松开了揽着他的手，但依旧走在他身侧，保持着一种守护的距离。
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自由活动。季凉川坐在操场边的看台上，看着下面打球的人群。阳光有些刺眼，他微微眯起眼。
一个篮球失控地朝着看台这边飞来，速度很快，直冲他面门。
季凉川下意识地抬手去挡，却有人动作更快。
顾沉舟不知从哪里闪身过来，手臂一伸，稳稳地将那只失控的篮球截住，动作干净利落。他看也没看那边慌忙跑过来道歉的同学，只是低头看向季凉川，眉头微蹙：“没事？”
季凉川摇了摇头，心跳还有些快。刚才那一瞬间，他确实吓了一跳。
顾沉舟将篮球随手抛还给跑过来的同学，然后在他身边的空位坐下。他没说话，只是和他一样，看着操场。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
微风拂过，带来青草的气息，和身边人身上那令人安心的檀香。
季凉川悄悄侧过头，看着顾沉舟被夕阳勾勒出的侧脸。光线柔和了他冷硬的线条，让他看起来……有些不一样。
他想起那个易感期的清晨，顾沉舟脆弱而无助地埋在他颈间；想起他仔细为自己系鞋带的样子；想起他在卫生间门口，那冰冷而维护的姿态……
恨，好像真的在一点点消融。
被另一种更加粘稠、更加无法挣脱的东西取代。
像是藤蔓，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缠绕上了心脏，汲取着养分，悄然生长。
他伸出手，指尖在身侧微微动了动，然后，极其缓慢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轻轻碰了碰顾沉舟放在身侧的手背。
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一下，就迅速缩了回来。
顾沉舟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
他没有转头，也没有说话。
但过了一会儿，他那只被碰过的手，缓缓地翻转过来，掌心向上，带着一种无声的邀请，摊开在两人之间的空隙里。
阳光将他的掌心照得有些透明，能看清上面清晰的纹路。
季凉川的心跳骤然失序。
他看着那只手，看了很久。
然后，他低下头，将自己的手，轻轻地、带着一丝颤抖地，放了上去。
指尖相触的瞬间，顾沉舟的手指微微蜷缩，将他的手稳稳地包裹住。
掌心温热，干燥，带着薄茧的粗糙感，却异常地……让人安心。
两人依旧看着前方的操场，谁也没有看谁。
只有交握的手，在夕阳的余晖里，泄露了彼此心照不宣的秘密。
恨意未曾消失，或许永远不会完全消失。
但在此刻，在这片温暖的落日光芒里，有些东西，确确实实地，发生了改变。
如同冰封的河面下，悄然涌动的春水。
无法阻挡，也无从回避。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 1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