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融春信（瑜奇）》解之棠

27、番外八：我们的仪式

　　婚礼是在荷兰办的。
　　这个决定做得很自然。自从两年前在阿姆斯特丹注册伴侣关系后，黄景瑜和王子奇就断断续续地讨论过婚礼的事。不是那种隆重的、需要宴请几百宾客的婚礼，而是一个真正属于他们的仪式。
　　“要有花，有音乐，有我们最在乎的人。”王子奇曾经这样描述。
　　当这个想法开始具体化时，安宁和宁安最先知道。
　　那天晚饭后，一家人坐在客厅里吃水果。黄景瑜很自然地提起：“我和爸爸在考虑，今年夏天办个简单的婚礼。”
　　安宁正在吃葡萄，听到这话动作顿了顿：“在荷兰？”
　　“对。”王子奇点头，“那里承认我们的关系，办起来比较方便。”
　　宁安的眼睛亮了起来：“婚礼？像电影里那样吗？有婚纱……哦不对，有礼服，有蛋糕，有……”
　　她兴奋得有点语无伦次。
　　“会简单一些。”黄景瑜笑着说，“但该有的都会有。”
　　“那……”安宁迟疑了一下，“我们可以去吗？”
　　“当然。”王子奇握住他的手，“你们是重要的家人，当然要在。”
　　宁安高兴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但很快又想到了什么：“那……爷爷奶奶和外婆呢？”
　　她说的是黄景瑜的父母和王子奇的母亲。自从他们正式成为监护人后，两个孩子就开始这样称呼三位长辈。
　　“都会邀请。”黄景瑜说，“已经跟爷爷奶奶说过了，他们很高兴。外婆那边……爸爸会亲自回去说。”
　　王子奇的母亲一直住在老家。自从儿子经济条件好转后，他把老家的房子重新装修了，还请了钟点工定期打扫做饭。老太太身体硬朗，经常在电话里说：“别操心我，我好着呢！你们好好的就行。”
　　周末，王子奇独自回了趟老家。
　　初夏的北方小城，空气里飘着槐花香。推开院门，母亲正在院子里浇花。看到儿子回来，她放下水壶，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想您了呗。”王子奇上前拥抱母亲。
　　进屋后，母亲照例给他做了最拿手的手擀面。两人坐在院子里的小桌前，边吃边聊。
　　“妈，”王子奇吃了半碗面，才鼓起勇气开口，“我们……想在荷兰办个婚礼。”
　　母亲夹菜的手停了一下，然后继续，语气很平静：“好事啊。什么时候？”
　　“八月份。那时候荷兰天气好。”王子奇仔细观察母亲的表情，“您……能去吗？”
　　“去荷兰？”母亲笑了，“我这么大年纪了，又不会说外国话……”
　　“有我在呢。”王子奇赶紧说，“而且景瑜的父母也去。我们可以请个翻译，全程都安排好了，您什么都不用操心。”
　　母亲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你们两个孩子……不容易。”
　　“妈……”
　　“妈知道。”母亲拍拍他的手，“妈支持你们。只要你们好，妈就高兴。”
　　王子奇鼻子一酸：“那您愿意去吗？”
　　“去。”母亲很干脆，“我儿子的婚礼，我当然要去。”
　　婚礼的筹备工作主要由黄景瑜负责。他联系了阿姆斯特丹一家专门为同性伴侣举办婚礼的工作室，敲定了场地、流程和所有细节。
　　场地选在运河边的一座十七世纪建筑里，有个可以俯瞰运河的露台。婚礼规模很小，只邀请了最亲近的家人和朋友——黄景瑜的父母，王子奇的母亲，安宁和宁安，还有几位知道他们关系并真心祝福的朋友。
　　礼服是定做的。黄景瑜选了深蓝色的三件套西装，王子奇是浅灰色的。两套礼服的剪裁和细节相互呼应，站在一起时和谐又各自精彩。
　　“好看吗？”王子奇第一次试穿礼服时，在镜子前转来转去。
　　黄景瑜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搁在他肩上：“好看。”
　　“你都没看镜子。”王子奇笑他。
　　“不用看。”黄景瑜看着镜子里依偎的两个人，“你在我身边，就最好看。”
　　婚礼前一周，所有人飞往阿姆斯特丹。
　　黄景瑜的父母心态很开放。黄父一路上都在拍照，说回去要跟老同事炫耀；黄母拉着王子奇的母亲聊天，热热闹闹的。
　　安宁和宁安很兴奋，但也很懂事。在飞机上，他们主动照顾三位老人，帮他们拿毛毯、倒水，表现得像个小大人。
　　“这两个孩子，真懂事。”黄母私下对黄景瑜说。
　　“嗯。”黄景瑜看着正在教宁安用耳机看电影的安宁，“他们很好。”
　　婚礼前一天，全家人一起去试礼服。安宁和宁安作为花童，也有专门的小礼服——安宁是深蓝色的小西装，宁安是浅灰色的连衣裙，和两位爸爸的礼服相配。
　　“我像不像王子？”安宁在镜子前转了个圈，难得露出了孩子的稚气。
　　“像。”王子奇笑着帮他整理领结，“明天你就是最帅的小王子。”
　　宁安看着镜子里穿着裙子的自己，有点害羞：“这个裙子……太漂亮了。”
　　“你本来就很漂亮。”黄景瑜蹲下身，帮她把头发别到耳后，“明天我们会很为你骄傲。”
　　那天晚上，王子奇失眠了。
　　他躺在酒店床上，盯着天花板，脑子里全是明天的画面。黄景瑜从浴室出来，看到他睁着眼睛，轻轻笑了。
　　“紧张？”他躺到王子奇身边，握住他的手。
　　王子奇摇摇头：“感觉像做梦一样。”
　　“不是梦。”黄景瑜侧过身看着他，“明天，在家人面前，在法律的见证下，我们会正式成为伴侣。虽然两年前已经注册过了，但这次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这次有仪式感。”黄景瑜说，“有誓言，有祝福，有所有我们爱的人在场。这不是给任何人看的，是给我们自己的、一个正式的、值得纪念的开始。”
　　王子奇转过身，和他面对面：“老黄，你会紧张吗？”
　　“会。”黄景瑜坦然承认，“但更多的是期待。”
　　两人静静地对视了一会儿，然后相拥而眠。
　　婚礼当天，阳光很好。
　　场地被布置得很简洁但温馨。白色的鲜花，柔和的烛光，运河的波光作为天然背景。宾客不多，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真诚的笑容。
　　王子奇的母亲穿着儿子专门为她定做的旗袍，虽然有点紧张，但一直微笑着。黄景瑜的父母站在她身边，黄父不时小声给她翻译司仪的话。
　　安宁和宁安是最早准备好的。两个孩子穿着礼服，站在门口迎接宾客，像模像样。
　　“紧张吗？”黄景瑜蹲下身问安宁。
　　安宁摇摇头，又点点头：“有一点。但我会做好的。”
　　“我相信你。”黄景瑜拍拍他的肩。
　　音乐响起时，王子奇的心跳得飞快。
　　他站在通道的起点，看着站在另一端的黄景瑜。阳光从窗户洒进来，在黄景瑜身上镀了一层金边。他穿着那身深蓝色西装，身姿挺拔，眼神温柔地望过来。
　　安宁和宁安走在前面，一人提着一个小花篮，认真地撒着花瓣。宁安偶尔会回头看一眼王子奇，眼神里是满满的鼓励。
　　王子奇幸福地迈出脚步。
　　这条通道不长，但每走一步，他都想起他们一起走过的路——从初见到相知，从相恋到相守，从两个人到四个人。
　　当他终于走到黄景瑜面前时，眼睛已经湿润了。
　　黄景瑜伸手握住他的手，低声说：“别哭，妆要花了。”
　　王子奇破涕为笑：“我没化妆。”
　　司仪是工作室安排的一位荷兰女士，会说简单的中文。她用温柔的声音宣布仪式开始，然后请两位新人宣读誓言。
　　黄景瑜先开口。
　　他没有看准备好的卡片，而是直接看着王子奇的眼睛。
　　“王子奇，”他的声音很稳，“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你，是在一个冬天的傍晚。你抱着你的画闯进我的画廊，眼睛里有忐忑，但更多的是不肯认输的光。”
　　宾客中传来善意的笑声。
　　“那时我不知道，这个莽撞的年轻人会改变我的一生。”黄景瑜继续说，“但很快我就明白了，你是上天给我最好的礼物。你让我看到了艺术最纯粹的样子。”
　　他顿了顿：“三年前，我签下了你的画。今天，我想再次确认——我签下的不只是你的才华，更是你这个人。你的善良，你的执着，你的全部。”
　　“所以今天，在这里，在所有我们爱的人面前，”黄景瑜握紧他的手，“我承诺：我会用我余生的每一天，爱你，支持你，陪伴你。无论顺境逆境，无论健康疾病，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轮到王子奇了。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发抖。
　　“老黄，”他还是习惯这样叫他，“你知道我不太会说话。不像你，总能说得那么好听。”
　　宾客们又笑了，连三位老人都笑出了眼泪。
　　“但我记得所有的事。”王子奇看着黄景瑜，“记得你第一次肯定我的画，记得你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伸出手，记得你带我回家，记得你教我成长。”
　　他的声音哽咽了：“你给了我太多——梦想，机会，还有一个家。如果没有你，我可能还是那个在地下室画画的穷小子，看不到光在哪里。”
　　“所以今天，”王子奇深吸一口气，“我想告诉你：我愿意。愿意和你一起走完这一生，愿意和你一起面对所有风雨，愿意成为你生命里不可分割的另一半。”
　　他看向安宁和宁安的方向，两个孩子正用力点头。
　　“还有，”王子奇补充，“愿意和你一起，给这两个孩子一个完整的家，给彼此的父母一个安心的晚年。”
　　黄景瑜的眼眶也红了。
　　司仪请他们交换戒指。
　　两枚戒指很简单，是他们在荷兰注册时的那一对。内侧刻着初见日期的那一对。
　　戴戒指时，黄景瑜的手在微微发抖。王子奇握住他的手，帮他戴好，然后把自己的手伸过去。
　　两枚戒指在阳光下闪着温润的光。
　　“现在，你们可以亲吻彼此了。”司仪用英语说。
　　黄景瑜捧住王子奇的脸，很轻很郑重地吻了上去。
　　这个吻充满了承诺。
　　宾客们鼓掌。
　　安宁和宁安拍得最用力，宁安还跳了起来。
　　王子奇的母亲一直在抹眼泪，黄母握着她的手，轻声安慰。
　　一旁的黄父举着相机，不停地拍照。
　　仪式结束后，是简单的庆祝午宴。就在露台上，可以一边用餐一边欣赏运河风景。
　　黄景瑜和王子奇一桌桌敬酒。
　　先到三位老人那桌。
　　“爸，妈，”黄景瑜先敬自己的父母，“谢谢你们一直支持我。”
　　黄父眼眶微红：“傻孩子，说什么谢。看到你幸福，我们就满足了。”
　　黄母拉着王子奇的手：“子奇啊，景瑜他有时候脾气倔，你要多担待。”
　　“妈，您放心。”王子奇认真地说，“我会照顾好他的。”
　　接着是王子奇的母亲。
　　“妈，”王子奇的声音哽咽了，“谢谢您……谢谢您一直理解我，支持我。”
　　母亲摸摸他的脸：“说什么傻话。妈只要你过得好。”
　　她看向黄景瑜：“景瑜，子奇这孩子，心思单纯，有时候一根筋。你多让着他点。”
　　“我会的，妈。”黄景瑜郑重承诺。
　　敬完至亲，他们走向几位不远万里飞来见证的朋友那桌。这些朋友是少数知晓他们全部故事并始终给予支持的人。
　　“多谢各位。这份情谊，我们记在心里。”
　　朋友们笑着祝福。
　　最后，他们相视一笑，并肩走向了属于他们“小家”。
　　两个孩子早已端端正正地坐好，面前放着果汁。看到爸爸们走来，他们立刻站了起来，小脸上是骄傲与幸福。
　　黄景瑜和王子奇在他们面前停下，同时蹲了下来，平视着两个孩子。
　　“安宁，宁安，”王子奇的声音温柔极了，“谢谢你们今天做我们最棒的花童。”
　　宁安眼睛亮晶晶的，抢先说：“爹爹，爸爸，祝你们永远永远幸福！”
　　安宁更沉稳些，他看着两位父亲，很认真地说：“谢谢你们……给了我们一个家。”
　　这句话让两个大人的心瞬间化成了水。
　　黄景瑜伸出手，揉了揉两个孩子的头发，声音有些哑：“应该说谢谢的是我们。是你们，让我们的家变得更完整。”
　　午宴进行到一半，王子奇拉着黄景瑜溜到了露台的角落。
　　运河上正好有游船经过，船上的人看到他们穿着礼服，纷纷挥手祝福。他们也笑着挥手回应。
　　“累吗？”黄景瑜问。
　　“不累。”王子奇靠在他肩上，“就是觉得……好幸福。”
　　“我也是。”
　　两人静静地看着运河，手牵着手。
　　“老黄，”王子奇忽然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来荷兰吗？”
　　“记得。你紧张得睡不着觉。”
　　“那时候觉得，能注册就已经很好了。”王子奇轻声说，“没想到还会有今天——有婚礼，有家人，有孩子们的祝福。”
　　黄景瑜转头看他：“以后还会有更多。结婚纪念日，孩子们的毕业典礼，也许有一天，我们还能看到他们结婚……”
　　“那太远了。”王子奇笑。
　　“不远。”黄景瑜握紧他的手，“我们有很长的时间，可以一起慢慢经历。”
　　太阳渐渐西斜，给运河镀上一层金色。露台上传来家人的笑声，安宁和宁安正在给三位老人讲学校里的趣事。
　　王子奇看着这画面，心里满满的。
　　爱的人在身边，家人在身后，未来在眼前。
　　而身边的这个人，会陪他走完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