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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番外六:远方的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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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落地阿姆斯特丹时,是当地时间的下午三点。王子奇靠在舷窗边,看着窗外陌生的景色——低垂的云层,平整的田野,还有那些典型的荷兰式尖顶建筑。
“紧张吗?”黄景瑜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王子奇转过头,看到黄景瑜正看着他。这次旅行名义上是来参加一个国际艺术交流活动,但真正的目的,只有他们两人知道。
“有一点。”王子奇老实承认,“老黄,我们真的要去……领证?”
“真的。”黄景瑜笑道,“我们去注册伴侣关系,荷兰是最早承认同性伴侣关系的国家之一。”
王子奇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这个决定来得有些突然——两周前,黄景瑜在晚餐时很平静地提出:“我们去荷兰注册吧。”
没有浪漫的求婚,没有煽情的告白,就是简单的一句话。
“为什么是荷兰?”当时他问。
“因为那里承认我们的关系。”黄景瑜给他夹了一筷子菜,“虽然在国内没有法律效力,但我想给你一个正式的承诺。而且……”
他顿了顿:“有了这份文件,以后如果你需要在国外办展览或者常住,我可以以伴侣身份陪你。”
王子奇当时鼻子就酸了。这个男人总是这样,把最实际的考量藏在看似平淡的话语里。
走出机场,荷兰的初夏空气清新微凉。他们入住的酒店在运河边,房间窗户正对着古老的桥梁和停泊的船只。
放好行李,黄景瑜打开笔记本电脑:“明天上午去市政厅提交申请,下午可以安排见律师。后天……”
“老黄。”王子奇打断他。
黄景瑜抬起头:“怎么了?”
“我们能不能……”王子奇犹豫了一下,“先逛逛?我听说阿姆斯特丹很美。”
黄景瑜看了他一会儿,合上电脑:“好。”
第一站是梵高博物馆。作为画家,这是王子奇心心念念的地方。站在《向日葵》真迹前,他久久说不出话。
“和想象中不一样。”他喃喃道。
“怎么不一样?”
“更……有力量。”王子奇的眼睛亮晶晶的,“你看这些笔触,这么厚,这么狂放。他一定画得很急,想把所有的热情都倾注进去。”
黄景瑜站在他身边,看着画,也看着王子奇。比起三年前那个只会说“挺带劲儿”的年轻人,现在的王子奇已经有了专业的眼光和深刻的感受力。
“你会比他更了不起。”黄景瑜忽然说。
王子奇吓了一跳:“老黄你胡说什么,梵高是大师……”
“你会走出自己的路。”黄景瑜的语气很笃定,“而且这条路,我会一直陪你走。”
从博物馆出来,两人沿着运河散步。夕阳把水面染成金色,桥上自行车铃声清脆,一切都慢了下来。
“老黄,”王子奇忽然问,“你会不会觉得……这样不够正式?”
“什么不够正式?”
“就是……别人求婚都有戒指,有单膝跪地,有玫瑰花。”王子奇声音越来越小,“我们就这么……平平淡淡地来了。”
黄景瑜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他。运河的风吹起王子奇的额发,夕阳在他脸上镀上一层温柔的金色。
“子奇,”黄景瑜认真地看着他,“对你来说,什么是正式?”
王子奇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如果按照传统的标准,我确实应该准备戒指,应该选个浪漫的场合,应该说很多动人的誓言。”黄景瑜继续说,“但那些是给别人看的。对我们来说,正式不是形式,是决心。”
他握住王子奇的手:“我带你来这里,是因为我想让这个世界知道——你是我的伴侣,是我选择共度一生的人。这份文件或许在国内不被承认,但在我心里,它比任何法律都重要。”
王子奇的眼睛湿了:“老黄……”
“而且,”黄景瑜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谁说我没有准备戒指?”
王子奇愣住了。
黄景瑜打开盒子,里面是两枚素圈戒指,铂金的,没有任何装饰,只在内侧刻了一行小字。
王子奇拿起一枚,对着光仔细看。上面刻着:H & Z,2023.11.30。
“这是……”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日期。”黄景瑜说,“那天你抱着《白桦林》闯进我办公室。虽然当时我不知道会和你走到今天,但那个日子,我会记一辈子。”
王子奇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黄景瑜拿起另一枚戒指,单膝跪地。
运河边人来人往,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但黄景瑜毫不在意。
“王子奇,”他的声音在傍晚的风里格外清晰,“你愿意成为我的合法伴侣吗?不是演戏给别人看,不是应付任何形式。就是单纯地,在法律允许的地方,让我们的关系被承认,被见证。”
王子奇哭着点头,说不出话,只能用力点头。
黄景瑜把戒指戴在他左手无名指上。尺寸刚好,素净的戒指在他修长的手指上显得格外合适。
然后王子奇也拿起另一枚,给黄景瑜戴上。
两枚戒指在夕阳下闪着温润的光。
没有欢呼,没有掌声,只有运河静静的流水,和两个紧紧相拥的人。
第二天,他们去了市政厅。
阿姆斯特丹的市政厅是一座历史建筑,内部装饰华丽。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是个温和的中年女士,看到他们牵着手走进来,露出了然的微笑。
“恭喜你们。”她用英语说,“需要我帮你们拍照吗?很多伴侣都会在这里留影。”
黄景瑜看向王子奇,王子奇点点头。
办理手续的过程比想象中简单。提交护照、填写表格、宣誓……每一步都庄重。当工作人员将那份印着市政厅印章的文件递给他们时,王子奇的手在微微发抖。
“现在,你们在荷兰是合法的伴侣了。”工作人员笑着说,“祝你们幸福。”
走出市政厅,阳光正好。王子奇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件,感觉像做梦一样。
“就这么……简单?”
“法律程序本来就简单。”黄景瑜牵起他的手,“复杂的从来不是程序,是人心。”
下午他们见了律师,做了公证,把文件备份了好几个地方。黄景瑜考虑得很周全——电子版存在云盘,纸质版复印了三份,一份随身带着,一份寄回国内存在银行保险箱,还有一份留在律师那里。
“老黄,你是不是太紧张了?”王子奇看着他谨慎的样子,忍不住笑。
“这些很重要。”黄景瑜认真地说,“以后万一需要用到,少一份都可能麻烦。”
回去的路上,他们去了当地一家很有名的餐厅庆祝。餐厅在运河边的老房子里,需要提前几个月预订。王子奇这才知道,黄景瑜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切。
“你什么时候定的餐厅?”他惊讶地问。
“三个月前。”黄景瑜给他倒了一杯红酒,“从决定要来注册那天就定了。”
烛光下,两人的戒指偶尔反射出细碎的光。王子奇看着对面的黄景瑜,忽然觉得这一切太不真实了。
三年前,他还是个挣扎在温饱线上的穷画家,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卖出画,不用顿顿吃泡面。三年后,他坐在阿姆斯特丹的米其林餐厅里,手指上戴着象征承诺的戒指,身边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
“在想什么?”黄景瑜问。
“在想……”王子奇顿了顿,“命运真的很奇妙。如果那天我没有鼓起勇气去‘鲸落’,如果那天你不在,或者你看了我的画说不行……我们可能永远不会相遇。”
“但我们相遇了。”黄景瑜握住他的手,“这不是偶然,是必然。”
“为什么?”
“因为像你这样的才华,总有一天会发光。”黄景瑜看着他,“而我,注定会被这样的光吸引。”
晚餐后,两人在运河边慢慢走回酒店。
夜晚的阿姆斯特丹灯火通明,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花香。
“老黄,”王子奇忽然说,“回国后,我们怎么跟别人说?”
“实话实说。”黄景瑜回答得很干脆,“我们去荷兰注册了伴侣关系。如果有人问,就说我们去旅游顺便办了个手续。”
“那……我妈呢?”
“你妈早就知道了。”黄景瑜笑了,“上次去医院看她,她不是说了吗——‘你们两个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王子奇想起母亲坦然地对病房里的人说“这是我儿子的男朋友”,心里一暖。
是啊,最在乎的人已经接受了,其他人的看法,又有什么关系呢?
回到酒店房间,王子奇还沉浸在白天的情绪里。他坐在床边,反复看着那份文件,手指摩挲着戒指。
黄景瑜洗完澡出来,看到他这样子,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
“还不习惯?”他问。
“就是觉得……”王子奇靠在他肩上,“好像多了点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本来就没变。”黄景瑜搂住他,“有没有这份文件,我都会爱你一辈子。它只是多了一个见证。”
王子奇抬头看他:“老黄,你会不会后悔?”
“后悔什么?”
“后悔选了我。”王子奇小声说,“你那么优秀,可以选更好的人……”
黄景瑜叹了口气,捧住他的脸:“王子奇,你听好。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的人。不是因为你是天才画家,不是因为你得了多少奖,卖了多少画。就是因为你。”
他的眼神无比认真:“因为你会因为画不好而苦恼,会因为一点进步开心得像个孩子。因为你对艺术有最纯粹的赤诚,对人也有最纯粹的善良。因为你是我见过最真实、最美好的人。”
王子奇的眼泪又涌了上来。
“所以不要再问这种傻问题。”黄景瑜擦去他的眼泪,“我黄景瑜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决定,就是签下你——不仅是你的画,还有你这个人。”
那一夜,他们相拥而眠。王子奇的手指一直无意识地摩挲着戒指,在确认这不是梦。
第二天,按照原计划,他们要去参加那个国际艺术交流活动。王子奇作为中国年轻艺术家的代表,需要在座谈会上发言。
上台前,他紧张得手心冒汗。黄景瑜在后台帮他整理西装,动作从容不迫。
“别紧张。”他低声说,“就把你想说的说出来。真实的你,就是最好的你。”
王子奇点了点头。
演讲很成功。他用英语分享了自己的创作理念。讲到“共生”系列时,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台下的黄景瑜。
黄景瑜坐在第一排,微笑着看着他。
笑容里有骄傲,有鼓励,还有满满的爱。
演讲结束后的交流环节,一个法国策展人问了个私人问题:“王先生,您的作品里有很强的生命力,请问这种力量的来源是什么?”
王子奇想了想,看向黄景瑜的方向,用中文说:“来源于爱。”
翻译把这句话翻成英语后,全场响起了掌声。
活动结束后,很多人围上来和王子奇交流。黄景瑜远远地站着,没有上前打扰。
这是属于王子奇的时刻。
一个荷兰当地的画廊主和王子奇聊了很久,最后递上名片:“希望有机会合作。您和您的伴侣如果再来荷兰,请一定联系我。”
王子奇惊讶地看着他:“您怎么知道……”
画廊主笑了,指了指自己的左手无名指:“因为您一直下意识地摸着戒指。而且那边那位先生,”他看向黄景瑜,“看您的眼神,一看就是爱人。”
王子奇脸红了,但还是大方地承认:“是的,我们刚在阿姆斯特丹注册。”
“恭喜。”画廊主真诚地说,“艺术和爱情,都是人生最美好的东西。您很幸运,两者都拥有了。”
回去的飞机上,王子奇一直看着窗外的云海。黄景瑜在处理工作邮件,偶尔抬头看他一眼。
“老黄。”王子奇忽然开口。
“嗯?”
“谢谢你。”
黄景瑜合上电脑,握住他的手:“又说傻话。”
“不是傻话。”王子奇认真地说,“谢谢你给了我这么多——机会,支持,还有……一个家。”
黄景瑜把他的手握得更紧:“这些都是你应得的。”
飞机在云层中平稳飞行。王子奇闭上眼睛,感受着手指上戒指的重量。
法律文件也许只是一张纸,戒指也许只是一个金属圈。但它们的意义,在于承载了两个人的承诺。
从此以后,无论在国内还是国外,无论面对什么,他们都有了彼此作为最坚实的后盾。
这趟荷兰之行,名义上是注册伴侣关系,实际上是一场郑重的宣誓——在世界的某个角落,他们的爱情被承认,被见证,被祝福。
飞机落地北京时,是深夜。
“回家了。”黄景瑜说。
“嗯,回家了。”王子奇握紧他的手。
他们的家,在北京的那间公寓里,在“鲸落”的画廊里,在彼此心里。
无论未来如何,他们都会携手同行。
这就够了。
真的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