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坛白雪半坛风》闷瓢

12、第十二章

　　“跟她平时吃的药一样吗？”
　　孔贺也往向北望手里拿的取药单上看

　　向北望盯着取药单点点头，又指了指其中一行
　　“但是这个维生素之前没开，得去把这个开了”

　　路行音在一楼等他们，向北望怕她有急事又找不到自己，手机不光没开静音还调了挺大的声，这一响周围人全看过来了，孔贺也被吓了一跳
　　“你平时都这样？耳朵喜欢高分贝？”

　　向北望边掏手机边盯着他，孔贺挑眉伸手拿过取药单，又指了指前面
　　“我去取，你先接电话吧”

　　向北望看着屏幕心一抖，向葵。
　　伸手挂断，但向葵非常坚持，有种向北望不接他就誓不罢休的架势，这样下去路行音有事也打不进来了，没办法，转身去了走廊，向北望还是接了，接了之后他没出声，足足两分钟向葵也没出声。

　　向北望实在是没耐心跟他耗
　　“你要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哎哎哎别别别”
　　向葵脑子也是不好使，没打草稿话就不知道怎么说
　　“我那个”

　　向北望依旧没说话，静等着看他要放点什么。

　　“我那个……我生病了”
　　向葵从床上坐起来，抓了抓黑白参半的头发，嗓子里像含了半盒子烟
　　“对！我生病了。”

　　“呵”
　　向北望冷笑了声
　　“你听没听过狼来了的故事。”

　　一听向北望这态度，向葵顿时绷不住了
　　“你老子生病了，你就这态度！不怕遭报应啊你！”

　　“生病多大个事，生病就去死，我和我妈以前生病不也是硬抗着吗？没别的事我挂了。”

　　硬的不行再试试软的，向葵调整着自己的语气，情真意切地说道
　　“我真生病了，儿子啊，你回来看看我吧！”

　　这声儿子叫的向北望又把手机拿远了些，抬手擦了擦耳廓，语气十分平缓
　　“嗯，生什么病了？”

　　向葵眼珠子转了转
　　“那个…尿…糖…糖尿病！糖尿病你知道吧？”

　　“去检查了？”
　　向葵一撒谎就结巴，自己还不知道，向北望耐着性子听着他编瞎话。

　　“不用检查，我尿都甜滋滋的了！肯定就是糖尿病！没钱去医院看你知道吧，哎哟！”

　　向北望噗嗤笑出了声，人得多不要脸才能说出这种话
　　“你尝了？”

　　这回他听明白向北望的意思了，根本就是完全没信，向葵彻底火大
　　“你他妈的！你妈了个——”

　　“别说你现在没病，有病了你也给我自己卖房子去看，你没管过我半点，你觉得我有义务管你吗？没事时候暴打暴骂，有求于人开始鬼哭狼嚎，就你这样的，要不是你是我亲爹，不对，要不是杀人犯法，我早把你打得末梢分叉走路变螃蟹了。”
　　向北望没兴趣继续听他撒泼，说完就将向葵拉黑了。

　　孔贺拿着药站在楼梯口摆手招呼他
　　“走吧，取完了”

　　路行音需要抽血化验，一大早就没吃饭，向北望让他两找个位置等着，医院门口有几个摊位，他先去外面买点吃的来垫垫，辣的不能吃，海鲜不能吃，也就是说三个摊位里卷饼和关东煮都被划掉。

　　向北望拎着一兜黄澄澄的东西回来时，路行音也不知道是饿晕了还是眼睛散光
　　“榴莲？我能吃吗？医生不是说我不能吃榴莲吗？”

　　向北望无言看了她一会，笑了，边笑边往外掏，给她展示
　　“嗯，吃吧，榴莲，还是干包的呢”

　　三个黄面大饼。

　　孔贺看看袋子看看路行音，头歪一边去，憋得直打嗝。

　　路行音边咯咯乐边从袋子里掏出来一个，放嘴里咬了一口
　　“嗯，这个品质不行，光干了也没味啊”

　　黄面饼没什么味，但这么一闹三人倒是乐呵呵地都吃完了。

　　“要不要再去吃点什么？”
　　孔贺系好安全带问路行音

　　她摇摇头
　　“往回走吧哥，再吃点什么往回开就得天黑了，不安全”

　　孔贺又往后看了眼向北望，向北望也点点头
　　“往回开吧，吃得挺饱了”

　　“那行，那咱们就回家了哈”

　　下高速时候天已经擦黑了，孔贺开进加油站加点油
　　“你忌口去外面吃也不方便，一会去家里吧，我给你做顿饭，吃完再给你俩送回去”

　　路行音赶忙摆摆手
　　“别了哥，你一路开回来，再做饭的话就太累了，直接给我两送回店里，我随便吃点就行，而且有点晕车也吃不进去啥”

　　孔贺张张嘴
　　“行吧，那一会直接给你送回去？”

　　路行音点头
　　“谢谢哥”

　　孔贺笑了笑
　　“跟我你客气啥”

　　虽说到五月中下旬了，但晚上吹的风还是带着凉丝丝的气息，路行音把车窗嵌了个缝，刚好路过小吃街，熙熙攘攘的人声呲过车窗传进来，路行音往‘孔记生蚝’那个摊位看了眼，笑着回头，向北望也正盯着瞅呢，察觉路行音的动作，回神撞上了路行音的视线，他比了个手势，“八个”。

　　时间真的挺快的，也真的挺神奇的，路行音不知道她在向北望那是怎么样的，但是向北望在她这算是这么多年以来，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建立起相对亲密关系的人了。

　　这个路口该打转向了，孔贺注意力没太集中，直行又绕了一圈才又开回店门口，路行音有点不放心
　　“是不是累了？你一会开回去得注意安全啊哥”

　　孔贺冲她咧嘴笑了笑
　　“没事”

　　向北望打开车门，后背朝向她，路行音挪挪身体靠了上去，他两一连串的动作太熟练了，用不上别人搭手，孔贺就坐在驾驶位上看着，向北望兜着她腿弯站直了，路行音拍拍他肩膀，向北望就回身面向车子半蹲，路行音摆摆手
　　“那我们走了，哥拜拜”

　　孔贺也跟着摆摆手
　　“行了，回去吧，早点休息”

　　店门锁着，旁边那家电动车行今天也关门了，门前就显得灰暗暗的看不清什么，都快走到门口了，路行音才发现靠门坐着个人，她勒了勒向北望脖子
　　“门口有人”

　　路行音一瞬间有点紧张，她第一反应是路川又来了，定睛又瞧瞧，看体型不是，向北望先认出来了，背着路行音快走了两步迎上去
　　“爷爷，大晚上你怎么缩这儿啊？”

　　赵平武脚蹲麻了，把着向北望胳膊站起来
　　“等你俩啊，急死我了都，去哪儿了你俩？”

　　“你咋干巴在这等着？为啥不打电话给我俩？”
　　路行音往下摸向北望口袋，想掏钥匙，向北望一怔攥住她的手
　　“我开”

　　“哦那你快开，赶紧让爷爷进屋坐着”

　　赵平武知道路行音生病后就一直惦记着，昨天早上起了个大早，想去早市买鹅蛋给送过来，蛋都挑好了，直起身一掏左边兜发现钱没了给他剩一堆卫生纸，再一掏右兜手机也没了，蛋没买成不说兜被掏了个溜干净。
　　“偷钱就算了，我那一个老年机根本不值几个钱，不知道哪个没有公德心的，连那玩意都不放过”

　　“你从昨天一直等到现在啊？”
　　路行音推了推水杯让赵平武喝

　　“昨天下午买完手机就回家了，今天早上又来的，明天周一你们要是还没回来，我就想去报警了”
　　他掏出来了新手机，往前递递
　　“哎哟赶紧把你俩号码给我存上，老了就是不中用，你俩手机号我一个也想不起来”

　　路行音给他存完手机号，向北望拿着个打湿的毛巾过来给她擦手
　　“左手”

　　路行音递左手给他，边扒拉外卖界面边问赵平武
　　“爷爷，没吃晚饭呢吧，留下一起吃吧，你想吃什么？”

　　“吃啥都行，听你们的”

　　向北望挨个手指头给她擦了一遍才放开，又冲她伸手
　　“右手”

　　路行音把手机调到左手，赵平武啧了声，拍了向北望一下
　　“你倒是轻点，我们丫头皮嫩，你都给擦红了”

　　向北望蹲着，赵平武冷不丁拍他，给他吓一跳，差点没躲稳，晃悠了一下
　　“行，我轻点行了吧，够不够轻”
　　说着故意拿着毛巾往路行音手背上搔了搔
　　“这样呢，够不够轻？”

　　赵平武和路行音就都笑了
　　“欠的你哟”

　　吃完饭向北望给赵平武送上车，回到店发现路行音坐轮椅上收拾桌子呢，向北望倒也没说不用她弄，垃圾桶满了，他伸手又扯了个垃圾袋蹲下用手撑开，路行音往里倒，向北望抬头看看她又低头倒了下脚
　　“那个…”

　　路行音“嗯？”了声

　　向北望又倒了下脚
　　“那个…孔贺是喜欢你吧？”
　　他抬抬头瞥了路行音一眼

　　太突然了，路行音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他跟你说的？”

　　“他倒是没说，但是就差把那点心思写脸上了”

　　路行音莫名松了口气
　　“哦，我还以为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为什么要跟我说”
　　向北望极其顺口的接了句，说完两人都愣了。

　　路行音愣在，是了，她为什么会觉得孔贺会跟向北望说。
　　向北望愣在，其实就算孔贺真跟他说了，他也是明白的，那句反问完全就是下意识，但是这个下意识的问题是没法回答的，或者说他跟路行音还没想过要细究一下原因，这句反问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就是不合时宜，让人有点下不来台，他有点后悔，不，是非常极其特别后悔。

　　打破尴尬的是路行音
　　“你还挺敏锐的，我以为怎么着也得多接触几次才能看出来呢”

　　“那你可太高看他了”向北望收了垃圾袋攥手里“这演技放到卧底身上，第一个被抓出来的就得是他”

　　路行音笑了
　　“是是是”

　　“他跟你说过吗？”

　　“嗯，说过”路行音点点头，“我舅舅刚疯那阵他总过来陪我，怕我一个人不习惯，一来二去走的就比以前近，我也没有其他亲近的人，他比我稍大点，有些话跟他说完，他能帮我排解一下，就觉得挺安心的吧，所以可能这事也赖我，没把握好那个界限”

　　“那你们现在还…还那什么吗？”

　　路行音歪了歪头，笑着问他“哪什么啊？”

　　向北望张张嘴“就…”

　　“哎”路行音看着他笑着叹了口气“你也来了几个月了，你看我跟他有什么特别亲密的联系吗？关系一旦被划清界限时候，彼此心里就都有数了，谁也不可能总是一腔热血黏着不走不是吗？但他还是我哥，他对我的好我肯定永远记着”

　　“嗯”向北望点头，然后又“嗯”了下

　　“就像你现在对我的好，一样，我也会永远记着”路行音又说

　　向北望抬了抬眉，咧嘴笑“我也是”

　　“行了”路行音拍拍他肩“快收拾，早点休息，明天还得上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