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残响的轮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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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术部的分析室内，空气凝滞得如同胶体。屏幕上那几幅血腥而诡异的现场照片，与旁边不断滚动的、冰冷的技术数据并列，构成一幅极具冲击力的画面。理性分析得出的结论，正在无情地撕扯着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的“正常”假象。
沐笙强迫自己将目光从那些照片上移开，聚焦在秦青调出的能量频谱分析图上。那细微的、几乎与环境噪音融为一体的波动，在专业的滤波算法下，显露出了狰狞的轮廓——与“灰港”管道中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与“天穹”基地里那无所不在的“筛网”意志，同频共振。
“不是残响，”沐笙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过度压抑后的沙哑，“残响会衰减，会消散。这个……太‘新’了，而且目标明确。”
秦青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专业素养压倒内心的寒意：“画廊艺术家，桥梁工程师，水处理中心……目标依旧是各自领域的‘典范’，但他们的‘影响力’或者说‘象征意义’，似乎比我们之前遇到的‘七弦琴’目标更为……分散和底层。”
她调出城市地图，将三个案发地点标记出来，并没有形成明显的几何图案，更像是随机分布。
“仪式感更强了，”沐笙盯着画廊那张照片，纯白画布上的血符，扭曲的尸体仿佛献祭的舞蹈，“像是在……宣告。或者，在进行某种我们尚未理解的‘校准’。”
“校准……”秦青咀嚼着这个词，手指在控制台上快速敲击，调出了之前解密的部分“心源计划”档案中，关于“意识指令”和“环境信息场稳定锚点”的描述，“如果‘熵’的技术核心是信息场和意识编程，那么这些新的符号，这些发生在特定地点的案件，会不会是在……重新铺设‘筛网’的节点？或者，是在测试一种新的、更隐蔽的‘指令集’？”
沐笙感到一阵冰冷的战栗沿着脊椎爬升。他想起了夜烬阑（或者说，夜澜残留的意识）最后融入“共鸣棱镜”时，所带来的那种“重置”。那场胜利，或许只是暂时抹去了“洛影”及其直接控制的旧网络。但如果“熵”的组织结构如同病毒，或者其核心逻辑本身就具备自我复制、分散生存的能力呢？如果“洛影”只是其中一个显性的“进程”，而非唯一的“主机”呢？
“我们假设，‘熵’是一个去中心化的、或者至少具备高度冗余备份的网络，”沐笙的思维急速运转，属于犯罪心理专家的敏锐与在意识战场中获得的诡异感知交织在一起，“‘天穹’的陷落，摧毁了它的‘大脑’或者主要服务器。但现在，一些分散的‘节点’、潜伏的‘子程序’开始自主运行，它们继承了核心指令，但执行方式可能……产生了变异。”
他指向水处理中心的频谱图：“这个尤其值得注意。没有直接人员伤亡，但它在悄无声息地、持续地‘播撒’着什么。就像……在给城市的‘血液’里下毒，一种信息层面的毒。”
秦青的脸色更加难看：“如果这种低强度的、持续的信息污染扩散开……它可能不会立刻让人发疯犯罪，但会不会潜移默化地改变群体的情绪基调？放大焦虑、滋生怀疑、瓦解信任？就像……一种精神上的慢性瘟疫。”
这正是“熵”证明“人性本恶”的一贯手法，只是变得更加隐蔽和阴毒。不再需要激烈的、当众的血案来震撼社会，只需要让社会的根基在无声无息中腐朽。
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沐笙扶住额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仿佛又听到了那理性星河的冰冷冲刷声，看到了夜烬阑决绝撞向棱镜的背影。他们付出了如此惨痛的代价，难道只是将一场急性发作的瘟疫，变成了更难察觉、更难根治的慢性病？
夜澜……你最后的选择，到底为我们争取到了什么？是时间？还是一个看清敌人真正形态的机会？
你……是否预见到了这一切？
沐笙闭上眼，努力去捕捉意识深处那点微弱的、属于夜澜的“火星”。自从“天穹”归来，那点感应就变得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时有时无。但在此刻，当他被巨大的无力和怀疑笼罩时，他仿佛感觉到，那一点微光，极其轻微地……跳动了一下。
不是清晰的指引，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共鸣，一种存在于血脉深处的、不屈的韧性。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的迷茫和痛苦被一种锐利的光芒取代。
“我们不能被动等待，”沐笙的声音恢复了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决绝，“‘熵’在用新的方式测试、布局。我们必须比他们更快。”
“怎么做？”秦青看着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在绝境中总能找到方向的沐顾问，“高层的意思是要封锁消息，秘密调查，避免引起恐慌。”
“恐慌已经存在了，就在这些符号背后，”沐笙走到主屏幕前，手指点在那血绘的符号和异常的频谱图上，“我们需要一个‘镜子’。”
“镜子？”
“对，”沐笙看向秦青，“‘共鸣棱镜’被重置后，变成了一面映照‘真实’的镜子。我们无法再依赖它去直接对抗，但我们可以模仿它的原理。既然这些新的‘指令’和‘污染’在试图扭曲现实，我们就建立一个模型，去模拟、去反射它们的运行逻辑。我们需要找到这些符号之间的内在联系，预测下一个可能的目标，或者……它们最终要‘校准’成的那个‘核心图案’是什么。”
他顿了顿，目光深邃：“宋砚留下的资料，我们带回的数据，还有……我对那种‘信息场’的‘敏感性’，这些都是我们的‘镜片’。秦青，我们需要你搭建一个分析框架，一个能够捕捉并解析这种‘信息残响’的虚拟‘棱镜’。”
秦青眼中闪过明悟，随即是巨大的压力感。这无异于要在技术上复现一个简化版的“心源计划”观测站。但看着沐笙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坚定，以及背后所代表的、所有牺牲者的重量，她用力点了点头。
“我尽力。但这需要最高级别的权限和资源，而且……非常危险。”她提醒道。接触并解析这种力量，本身就可能成为被污染的目标。
“我们已经身在危险之中了，”沐笙的视线再次投向窗外，雨幕中的城市灯火朦胧，仿佛隔着一层扭曲的滤镜，“从三年前夜澜‘殉职’那一刻起，或者说，从我们决定追查‘熵’的那一刻起，就没有退路了。”
他轻轻握紧了口袋里的那枚银色哨子。
敌人换了形态，战争转入地下，变得更加隐秘而广泛。
但战斗，远未结束。
他们必须在新的迷宫中，凭借残存的火光和刚刚铸就的“镜子”，去辨认那些潜伏在现实表皮下的、扭曲的轮廓。
而在沐笙意识的最深处，那一点属于夜澜的微光，似乎又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第六十三章完）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残响的轮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