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源塔之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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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下的通道仿佛没有尽头，螺旋盘绕，深入山腹。能量的轰鸣声越来越大，从脚底的震动演变为全身骨骼的共鸣，空气也因此变得粘稠、带电，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着看不见的、灼热的沙砾。应急灯昏暗的光线在弥漫的、带着金属腥甜味的水汽中扭曲，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打碎，投在冰冷潮湿的、布满未知苔藓类生物的金属壁上。
沐笙背着夜烬阑，感觉自己不是在奔跑，而是在某种巨兽的血管中沉沦。体力早已透支，全凭一股不肯熄灭的意念驱动着双腿。秦青紧随其后，她的喘息声粗重而短促，持枪的手依旧稳定，但眼神中已满是疲惫与决绝。
不知下降了多久，前方豁然开朗。
通道尽头，是一个巨大的、近乎垂直的竖井边缘。下方深不见底，只有汹涌的、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能量流，如同一条奔腾的地下冥河，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巨大的能量风从井底呼啸而上，吹得人几乎站立不稳。
而在竖井的对岸，一座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庞大建筑，如同从地心生长出的黑色水晶簇，占据了整个视野。它并非传统的塔状，而是由无数不规则的多棱面晶体结构堆叠、交错而成，表面流动着暗沉的光泽，仿佛在呼吸。这就是“源塔”， “筛网”的心脏， “共鸣棱镜”的所在。
连接竖井两岸的，只有一条孤零零的、狭窄的金属悬桥，在狂暴的能量风中微微晃动，桥面湿滑，望之令人生畏。
“就是那里！”秦青指着对岸源塔基座下方一个不起眼的、闪烁着微弱警示灯的检修入口，“宋博士说的能量输送管道入口！”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的通道传来了密集而急促的脚步声！追兵已至！
“走！”沐笙低吼一声，没有任何犹豫，踏上了那座摇晃的悬桥。
桥面狭窄，仅容一人通过。下方是吞噬一切的幽蓝能量深渊，狂暴的风撕扯着他们的衣物和身体。沐笙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艰难，背负的重量（尽管感觉轻盈）在此时成了最大的不稳定因素。他必须集中全部精神，才能对抗着摇晃和强风，维持平衡。
秦青跟在他身后，一边警惕地回头注视通道出口，一边尽力稳定沐笙的身形。
走到桥中央时，追兵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通道口。数名黑衣士兵没有丝毫停顿，直接举枪瞄准！
“小心！”秦青猛地将沐笙向前一推，同时自己侧身躲在桥索之后！
脉冲武器的光束擦着他们的身体掠过，击中了对岸的源塔外壁，爆开一小团无声的电火花。
沐笙被推得一个趔趄，差点失去平衡，他死死抓住冰冷的桥索，才稳住身形。他回头，看到秦青正依托着桥索的掩护，用她那把可怜的□□进行着徒劳的反击，子弹打在敌人的装甲上，只能溅起微不足道的火星。
“快过去！别管我！”秦青头也不回地喊道，声音在风声中有些失真。
沐笙知道，此刻任何犹豫都是致命的。他咬紧牙关，背着夜烬阑，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对岸。
当他终于踏上相对坚实的源塔基座平台时，身后传来了秦青一声压抑的痛哼！他猛地回头，只见秦青的肩膀被一道脉冲光束擦过，作战服瞬间焦黑一片，她身体一晃，险些栽倒。
而敌人，已经冲上了悬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安静地伏在沐笙背上的夜烬阑，毫无征兆地动了一下。
不是挣扎，不是抽搐，而是一种极其轻微的、仿佛机体自检般的调整。他的眼皮颤动了几下，然后，缓缓地、带着某种滞涩感，睁了开来。
沐笙正回头焦急地望着悬桥上的秦青和追兵，并未第一时间察觉。
夜烬阑睁开的眼睛，不再是沐笙熟悉的任何样子。没有冰冷，没有痛苦，没有温情，也没有属于“熵”的绝对理性。那是一种……空茫。如同雨后被洗刷得一尘不染、却也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玻璃。他静静地看向悬桥的方向，看向那些正在逼近的、代表着“熵”的士兵。
然后，他抬起了手。
没有瞄准，没有蓄力，只是一个简单至极的、仿佛拂去灰尘般的动作。
一道无形的、却带着清晰可见的空间扭曲波纹，以他指尖为起点，瞬间掠过狭窄的悬桥！
没有声音，没有爆炸。
桥上正在冲锋的数名“熵”士兵，连同他们手中的武器，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痕迹，无声无息地……分解了。不是碎裂，不是气化，而是更彻底的、从物质到能量的、回归基本粒子的湮灭。连一丝灰烬都未曾留下。
狂暴的能量风依旧在呼啸，但桥上空空如也，仿佛那些人从未存在过。
正准备拼死一搏的秦青僵在原地，持枪的手微微颤抖，难以置信地看着这超乎理解的一幕。
沐笙也终于感觉到了背后的异样，他猛地转头，对上了那双空茫的、非人的眼睛。
夜烬阑……醒了？
不，这不是“醒”。这更像是……某种预设程序的启动，或者……更深层东西的苏觉。
他缓缓放下手，目光从空荡的悬桥移开，落在了近在咫尺的、源塔那冰冷庞大的基座上。他的眼神依旧空茫，却似乎……“看”到了什么沐笙和秦青无法感知的东西。
“权限……确认。”一个极其微弱、仿佛信号不良的电子音，从他喉间溢出，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穿透力。“路径……清理完毕。”
他转动眼球，那双空茫的眸子，第一次，真正地聚焦，落在了沐笙脸上。
没有熟悉的温度，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一种纯粹的、基于某种底层逻辑的……确认。
“必须……继续。”他开口，声音干涩，却异常清晰。
然后，他轻轻一动，便从沐笙的背上脱离，稳稳地站在了平台上。动作流畅自然，仿佛之前的重伤和昏迷从未发生。
他不再看沐笙和惊魂未定的秦青，径直走向那个闪烁着警示灯的检修入口。手掌按在冰冷的金属门上，门上复杂的纹路瞬间亮起幽光，随即无声滑开，露出后面黑暗的、通往源塔深处的管道。
他迈步而入，身影迅速被黑暗吞噬。
沐笙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后背，又看向那敞开的、如同巨兽之口的入口，心中一片冰凉的茫然。
刚才那是什么力量？现在的夜烬阑，到底是什么？
秦青踉跄着走过悬桥，来到沐笙身边，看着那漆黑的入口，脸色苍白：“他……”
沐笙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惊涛骇浪，打断了秦青的话。
“跟上他。”
无论那是什么，无论前方是什么。
这是唯一的路了。
（第五十六章完）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源塔之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