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深》碱离

27、危城借路

　　陋巷小院，气氛凝重。陈叔听闻二人欲再寻影寒，面色微变，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躬身道：“公子既已决定，小人这便去设法传递消息。”他深知此事风险，但更明白眼下似乎别无他选。

　　消息通过陈叔掌握的极其隐秘的渠道送出，如同石沉大海，整整一日一夜，毫无回音。陆昭野与江临深只能按捺住焦灼，一边等待，一边抓紧时间恢复。江临深虽得灵芝神效，伤势尽复，但元气亏损非一时能补，仍需静养。陆昭野则反复研读那秘卷，将解药配方与炼制之法熟记于心，尤其是那味虚无缥缈的“凤凰胆”，刻印在脑海深处。

　　直至次日深夜，月上中天，小院的门扉被无声地叩响，正是之前影寒出现时所用的特定节奏。

　　陆昭野与江临深对视一眼，俱是心神一凛。陆昭野悄然移至门后，低声道：“何人？”

　　门外沉默一瞬，随即，那个透过金属面具显得愈发冰冷无机质的声音响起：“路，有一条。代价，日后清算。”

　　是影寒！他果然来了！

　　陆昭野深吸一口气，拉开房门。月光下，影寒依旧一身黑衣，面具覆脸，独自立于院中，仿佛与夜色同源。他目光扫过屋内，在气息已然平稳的江临深身上停留一瞬，似乎对其恢复速度略有讶异，但并未多言。

　　“何种路径？”江临深走上前，直接问道。

　　影寒言简意赅：“宫中有条废弃水道，连通城外护城河与西苑冷宫区域的荷塘。知晓者甚少，且入口隐蔽，水下有铁栅，但我的人可短暂开启。子时三刻，城西‘望乡桥’下，会有人接应，引你们至入口。只此一次，能否进去，看你们本事。”

　　废弃水道！这确实是一条超出常人想象的路径。皇宫守卫再森严，也难防来自水下的潜入。

　　“我们如何信你？”陆昭野沉声问道，目光锐利如刀，试图穿透那张冰冷的面具。

　　影寒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哼：“你们可以不信。”他转身欲走，却又停住，侧头留下一句，“记住，活着，拿到真正想要的东西，才有资格谈代价。太后的人，已开始清洗宫中可能与贤文馆有旧的内侍宫人。”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晃，已如鬼魅般消失在巷弄的阴影里，来去无声。

　　院内重归寂静，只余影寒留下的信息与警告在两人心中回荡。水道潜入，风险极大，且完全处于影寒的掌控之下，是生路还是死局，难以预料。而太后已经开始动手清洗，说明宫中的斗争已进入白热化，陛下处境恐怕更加堪忧。

　　“去不去？”陆昭野看向江临深。

　　江临深眼神闪烁，权衡着利弊。影寒的警告并非虚言，太后动手越快，说明陛下情况越不妙，他们必须尽快将解药线索送入。而这条水道，虽是险棋，却也是目前唯一可能避开重重耳目、直抵宫苑的途径。

　　“我们没有太多选择。”江临深最终缓缓道，眼神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与决绝，“子时三刻，望乡桥。”

　　决心已下，两人不再犹豫。将秘卷副本与一小块玉髓灵芝样本小心藏于特制的油布袋中，贴身收藏。其余灵芝则留在小院，交由陈叔保管。

　　子时将近，帝都陷入沉睡，唯有打更人的梆子声在寂静的街巷间回荡。陆昭野与江临深一身黑色水靠，如同两道融入夜色的游鱼，悄无声息地潜至城西望乡桥。

　　桥下河水黝黑，流淌缓慢，散发着淡淡的腥气。月光被桥身遮挡，此处光线尤其昏暗。两人隐在桥墩的阴影里，凝神等待。

　　准时，子时三刻。一条无篷的小舟，如同幽灵般从下游悄然滑至桥下，船头立着一个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的艄公，对二人微微颔首，并未言语。

　　陆昭野与江临深互望一眼，不再迟疑，敏捷地翻身上船。小舟立刻调头，向着上游皇宫方向无声滑去。艄公技术极佳，船行平稳，几乎不发出任何水声。

　　约莫一炷香后，小舟靠近一段布满苔藓、藤蔓垂落的高大宫墙。艄公示意二人下水，并指了指水下某处隐约可见的、被水草半掩的方形轮廓。

　　就是那里了！水道入口！

　　陆昭野与江临深深吸一口气，捏住特制的芦苇换气管，悄无声息地滑入冰冷的河水中，向着那幽深的水下入口潜去。宫墙巍峨的阴影投在河面，如同巨兽蛰伏。前方是未知的凶险，身后是孤注一掷的决绝。

　　今夜，他们将沿此暗流，逆溯而上，直插帝国心脏最为隐秘的角落。

　　（第二十七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