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示illumination》肉之糜者

11、早知如此

　　其实这种事也不是太不寻常，哪怕在凉州这种保守的西北边镇也有所见闻。只是凌峰和凌渊是一样的老古董性子，对此确实是闻所未闻，更是半点也无法接受。
　　凌越的话在凌峰脑子反复盘旋，挥之不去。好几日都觉得心神飘忽，见到凌越也不会躲，总是呆愣愣的杵在原地。
　　当然，让他印象最深刻的声音还是那个巴掌声。
　　那还是他第一次动手打凌越，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小屋里回荡，他想打醒这个执迷不悟的孩子。
　　可是，刚才的亲吻，自己分明是没有躲开，这算是虚伪吗？他想不通。
　　凌越被打得偏过头，嘴角渗出一丝血迹，可他脸上却依旧挂着那抹诡异的微笑。
　　他缓缓抬起头，漂亮的小脸上满是挑衅，眼神直直地望着凌峰，轻声问道：“怎么，大哥也嫌弃我恶心了？”
　　“我没有。”凌峰连忙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凌越却步步紧逼，眼中的笑意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翻涌的痛苦与愤怒：“第一次，那家伙骗了我时，我那么拼命呼救，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发现，没有一个人注意，哪怕只是稍微留意一下呢？”
　　他的声音越来越激动，身体微微颤抖，眼神中透出一种混杂着憎恨的恐惧，那是被黑暗吞噬多年的绝望：“兄长，我那时候年纪小，确实有段时间因为你是异族人而看不起你。可我后来拼命忏悔，我多希望，哪怕是你，哪怕是你能救救我也好！”
　　“可老天似乎故意惩罚我的无知、我的傲慢、我的卑鄙，就那么纵容这种事情一遍遍发生，一次次不被发现。”
　　他的声音哽咽起来，泪水终于冲破了伪装的平静，“我不敢告诉任何人，包括母亲，包括你。我好怕你们会嫌弃我、讨厌我。”
　　他抬手抹了把眼泪，眼神变得异常幽深：“我也终于知道，兄长，你在这个家里是什么感受了。你也一定，希望我能如此，与你感同身受吧。”
　　感同身受……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泪流满面的弟弟，心中的怒火瞬间消散，只剩下无尽的心疼与愧疚。
　　原来，这个看似被娇惯长大的孩子，早已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承受了那般深重的苦难。而他，竟从未察觉过一丝一毫。
　　甚至，这痛苦的领悟，已经让这个看似天真的孩童，拥有了超越同龄人的洞察和见解。
　　他的这份“懂事”，叫凌峰倍感自责。
　　凌峰上前，伸出手想要抱住他，却又怕触碰到他心中的伤口。
　　最终，他只是颤抖着声音说道：“越儿，对不起……是大哥的错，都是我的错。”
　　后来很久，凌峰都很怕回忆起这种后知后觉的悔意，若是能在一开始就能保护好凌越，或许……起码，会少很多痛苦。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
　　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
　　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凌越在凌峰的怀抱里渐渐停止了抽泣，肩头的颤抖也缓缓平复。
　　他轻轻推开凌峰，脸上重新绽开一抹微笑，只是那笑容里还带着未干的泪痕，显得格外脆弱又倔强：“过去的，便让它过去吧。”
　　他顿了顿，微微低下头，指尖轻轻攥着衣角，声音轻柔却带着几分笃定：“我……我知道现在兄长很在意我，就好了。有这些，便足够了。”
　　凌峰望着他，心中五味杂陈，心疼与怜惜交织在一起。他伸手想替凌越拭去脸颊的泪痕，语气带着几分急切与郑重：“越儿，你不能再过这样的生活了，你还小……”
　　话未说完，便被凌越打断。
　　少年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轻快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压抑不住的雀跃，又带着几分强装出来的镇定：“那我可以找兄长你吗？”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凌峰耳边轰然炸响。
　　他知道这话什么意思。
　　他浑身一僵，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弟弟，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清晰地映着自己震惊的模样。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凌峰的心跳骤然加速，胸腔里的情绪翻涌不休。
　　他想拒绝，想斥责这想法的荒唐，可看着凌越那双带着期盼与忐忑的眼睛，到了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多年的守护，悄然滋生的情愫，还有对凌越遭遇的心疼，在这一刻交织缠绕，让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
　　他知道，这份感情一旦被应允，便是背离伦常，可面对这个遍体鳞伤却满心依赖他的弟弟，他又怎能直接狠心拒绝？
　　凌越见他不语，眼神里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轻声追问：“不行吗？”
　　凌峰深吸一口气，喉结滚动，最终只是伸手将他重新揽入怀中，低声耳语：“凌越，别闹……”
　　他没有明确拒绝，也没有应允，这份含糊的回应，像一根细线，将两人的命运紧紧缠绕在一起，前路茫茫，不知是救赎，还是更深的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