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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穷的叮当响(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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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这是舍得回来了?”
一道温婉却不失威仪的声音落下,沈听微抬头,只见元锦书和一妇人携手走来,身后跟着几位丫鬟。
那妇人身穿紫色云锦长裙,头戴珊瑚如意纹簪。眼角虽生出些许细纹,却依旧风华不减。
想必这就是康宁公主。
沈听微下意识想要收回手臂行礼,身旁人却猛地收紧,不容她后退。他就维持着这个姿势,揽着她的肩,将大半个身子都靠在她这边。
“姑母!”周晏清抬眼看清来人,笑着开口,“今儿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混账东西,见到你姑母还没个正形!”元锦书出声斥责,她轻拍康宁公主的手,陪着笑脸,“你也莫怪,这孩子…”
“我自是知晓。”康宁公主回握她的手,目光精准落在周晏清环在沈听微肩膀的手臂上,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听微?”她最后将视线投向沈听微。
沈听微会意,费了些力挣扎开,上前几步走到康宁公主面前。她屈膝行礼,态度恭敬,“公主殿下万福金安。”
康宁公主与元锦书对视,满意的点了点头,伸手将她轻轻扶起,笑吟吟地握着她的手,“是个齐整懂事的好孩子,委屈你嫁给这混不吝的了!”
“哪里,听微家中清贫,能嫁入侯府已是万幸,何来委屈一说?”沈听微垂眼,柔声回答。
周晏清因失去支撑,装模作样晃了两下后站直身子,此刻因着两人的对话发出一声嗤笑。
“姑母,您专程过来跑一趟,就是为了挖苦我一番?”
“瞧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姑母这是关心你,好赖不分!”元锦书向他投去一记眼光,眼底的嫌弃几乎快要凝成实质。
自从这么个合心意的儿媳妇进门后,她对自己这个不务正业,成天花天酒地的混账儿子是愈发没有耐心了。
“行了…”康宁公主又盯着沈听微瞧了几番,目光在触及她那额角将要淡下去的伤疤上一顿,随后看向不远处站没站样的周晏清,语气里带着敲打,“你也是成了家的人了,往后万不能再同从前一样游手好闲。听微是个好姑娘,你也该好好待她。”
周晏清只是掏了掏耳朵,一脸无所谓地抱怨,“知道了!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康宁公主没再计较,摆摆手让他退下,“你回去吧!”
元锦书满脸恨铁不成钢,但又碍于康宁公主在场强忍住心中怒意,和康宁公主一道带着沈听微拐向通往花园的小路。
“听微。”康宁公主叫住沈听微的名字,转身挽起她的手,“本宫既作为姑母,日后若是有什么事,亦可直接来公主府上寻我。
他们回来之前,康宁公主就与元锦书谈论一番,提及沈听微过往时,无不感慨。
“瞧你这话说的,我能让她受了委屈不成?”元锦书在一旁笑笑,“我对听微喜欢得紧,定是舍不得让她受半分委屈的!”
沈听微垂下眼睫,羞涩点头。再抬眼看着二人时,眼中含泪。“母亲与姑母待我这般好,倒叫听微不知如何回报了!”
“傻孩子,一家人之间何来回报一说?”康宁公主轻声安慰,转身对着身后一丫鬟示意。
那丫鬟很快便捧着一精致的雕花木盒走上前,那盒子上嵌着一颗蓝色宝石,晶莹剔透,想必其中物品,价值非凡。
“这是皇帝赐予我的一支簪子,做工倒是精细…”康宁公主抬手拿出盒中物品,原是一支鎏金蝴蝶戏花累丝簪,花朵中央还镶嵌着一颗极为圆润的珍珠。
“只是这样式,本宫带着不大合适。”她又将这支簪子放入盒中,连盒放入沈听微手中。“这支簪子就当做本宫赠予你二人的新婚礼物可好?”
“这…实在贵重,听微万不能收,还请公主见谅。”沈听微恭敬将盒子推到公主手上。即使她已经在心中估算这支簪子的价值,却也不能立刻就收,人情世故这一方面就算是面上工夫,也是要做的。
元锦书在一旁默默看着,听见这话眼底更是满意,看向康宁公主的眼神里染上一丝得意。
“你收下罢。”康宁公主不愿推诿,“此番不收,莫不是瞧不上这支簪子?”
“公主说的哪里话?听微只是觉得太过贵重,这才不……”
“休要客气。”康宁公主出声打断,强行将礼物塞入她手中,“若是再不收,便是驳了本宫的面子。”
“那听微就在这里,谢过公主…姑母了!”沈听微争论不过,只得装作万分不情愿地收下,转身递交给身后语荷时,勉强压住嘴角的笑意。
康宁公主被这一声“姑母”取悦,看向沈听微的眼中难掩喜悦。
三人在花园中闲逛许久,这才恹恹离去。
翌日,春光融融。
沈听微坐于铜镜前,浣青一如往常为她梳头。语荷端着一小碗粥走进,仔细放在桌上。
“姑娘,小菜待会儿便会送来。”
“嗯。”沈听微轻声回应。昨日睡得不错,周晏清自觉搬到了书房,今早起来也是神清气爽。
“姑娘莫要忘了明日归宁一事。”语荷帮浣青插着珠钗,开口提醒。
沈听微颔首,端起桌上小碗进食,沉默片刻,对着两人吩咐,“今日先去茶楼一趟,记得叫上南乔。”
“对了!”她看向语荷,“写给舅舅的信寄出去了吗?”
语荷点头,“寄出去了,只是上次给舅老爷传回去的书信还没音信。”
浣青停下手中工作,对二人的话不知所云,“什么书信?不早就寄出去了吗?”
她看着沈听微与语荷脸上了然于心的表情,噘嘴小发脾气,“好啊!姑娘同语荷姐姐有秘密了,都不愿告诉我了!”
“哪里?”沈听微被她这反应逗笑,放下手中碗勺伸手去拉,“无非就是向舅舅确认一下南乔的事。”
“南乔?”浣青心中不解,转头对上语荷双眼,“她怎么了?可是真有什么问题不成?”
语荷轻笑,抬手点了点她的脑袋,“是姑娘觉得你之前说的有道理,专门吩咐我去向舅老爷确认一番,免得中了奸人的计谋!”
“不错。”沈听微颔首,柔和的语气里藏着几分真意,“你说的对,玉京对我来说人生地不熟,用人还需谨慎些才好。”
半晌,语荷突然想起什么,继续开口,“姑娘,今早奴婢听那夫人身边伺候的嬷嬷说,昨夜侯爷听闻姑爷对康宁公主的态度后很是生气。”
“专门下令禁足三日,只是…”
沈听微听后放下筷子,拿起帕子擦嘴,打断她的话,“嗯,看来往后三日不必劳心照顾他。”
她说的照顾,是又像昨日一般,急忙放下手头的事去接一个“醉鬼”回家。
“姑娘不担心明日归宁之事?可要找姑爷说说,明日一同回去?这姑爷想法难知,若是不愿…”
“就是啊!”浣青还在一旁帮腔,“姑娘又不是不知道,那沈家没一个好人!此番若是没有姑爷陪同,姑娘怕是又要受刁难了!”
沈听微长叹一口气,扶着额头。她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呢?出嫁前她那一番话,可是把几人气的够呛。此番若是落下话柄,依那沈恩怡的性子,明日便能让整个玉京知晓。
只是眼前要想彻底从这封建宅府中走出,日后同这纨绔世子和离,她需要十足的底气。这份底气既然家族给不了,还需她自己来创造。
许久,她开口问道,“世子今日还在书房?”
语荷语气中略带焦急,还有几分对周晏清行为的不可置信,“姑爷一大早便不在书房了!侯爷虽是禁了足,可如今却是连人影都寻不到!”
“罢了。”沈听微眉头微蹙,“若是明日还寻不到,再另寻他日…眼下,茶楼要紧。”
她提裙准备出门,踏出的瞬间又转头叮嘱,“对了,到街上时记得买些茶叶。我记得南乔同我说过,之前的那些个茶壶还在。”
侯府所在的地段不错,距离茶楼不算太远。沈听微到时,南乔已然站在楼内等候,身旁还跟着几位身材各异,却干净利落的匠人。
“姑娘!”南乔一瞧见她,眼睛倏地亮起来,连忙上前屈膝行礼。
“姑姑不必!”沈听微将人扶起,抬眼打量楼中站着的几位匠人。
那些匠人身穿麻布衣裳,高矮胖瘦不一,脸色黄黑。可头却梳的齐整,利落的束在后面。他们此刻不知所措,站在茶楼里略显局促。
沈听微偏头询问语荷,“这几位便是寻来的匠人?”
语荷点头,“姑娘,奴婢打听到这些个匠人手艺精巧,品行端正,京中若有人家盖房修缮,都找得他们几个!”
南乔听语荷讲完,似乎是怕沈听微仍心存顾虑,开口补充,“姑娘放心,去年我家屋顶漏雨,便是找了这几个匠人修缮。我在京中多年,街坊领居都知晓这几人技艺精湛!姑娘若是信不过……”
“姑姑不必多言。”沈听微拍了拍南乔的手,“我自是信得过的!”
话毕,她抬脚向几位匠人走去,视线来回打量,最终落在一个身高较矮,却又孔武有力的一人身上。这人眉目凌冽,脸颊上留着一道醒目的伤疤。
那人眉头紧皱,上下左右的打量着这茶楼中已有的布局,时而摇头否定,与周围略显局促的其他几人对比,仿佛心中早有对策。
“这位大哥,不知您对这茶楼的修缮有何见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