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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满门陨落 ...

  •   秦梦……哦不,苏如月猛地坐起,还没来得及向季沉明询问种种疑惑,便又身子一软,倒了下去。这具身子尘封太久了。

      当她喊出“季沉明”的那一刻起,季沉明就明白了一切,苏如月的神情他再熟悉不过了。

      他几乎将后槽牙咬碎,布满血丝的双眼突然涌出一行行眼泪,“星儿!!!”声嘶力竭的喊叫声在山洞中不停回响。他像疯了一样恨恨地不停扇自己耳光,疼痛逐渐变得麻木,直至力气耗尽,他才瘫软着靠着冰棺坐下。

      又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站起,将棺中软软地躯体紧紧抱在怀中:“对不起……对不起……星儿,对不起……”嘴角的鲜血逐渐干涸,他仍在喃喃自语:“对不起……”

      那卷轴所载招魂入尸之法必须用完整尸身作为载体,当日,苏如星要求苏绍将其火化,只留一捧骨灰,灵魂再无处藏身。

      而她的孪生姐姐苏如月当年被仙门百家逼迫自裁,魂魄又被震碎消散,只剩这一具空壳,是苏如星费尽千方百计,才将尸身藏于这寒石洞中,仙门百家知她魂魄消散,再无夺舍回还的可能,便也不再费劲寻找。

      季沉明便计划用苏如月的尸身将苏如星召回,计划是如此,但……

      “门主,现在怎么办?苏大小姐……”

      “安置在哪儿了?”语气平静,听不出季沉明的情绪。

      “在后院的偏房,欧婷在照顾着。若是让人知道,苏大小姐回来了,怕是···”

      “让她住到夫人的房间去,吩咐下去,夫人在暮尘山清修已满,如今被我接回,好生照顾。”

      “门主,这是···?”

      “按我说的去做。”季沉明不容置疑道。

      “是。”

      “吱呀——”季沉明推开房门,一个小丫头正在外间摆饭。欧婷抱着剑站在屏风边,屏风后,榻上躺的正是苏如月。

      “门主,夫人,请用饭。”小丫头摆饭完毕,收拾了食盒悄声退了出去。

      “……”

      “……”

      “……”

      “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季沉明。”

      “饭菜要凉了,快来吃吧。”季沉明在桌边坐下,并不看她。

      “星儿呢?为什么那丫头称呼我‘夫人’?”

      “……”

      “你应该记得我说过的话吧,你要是敢欺负星儿,我就打死你。”

      “……”

      “怎么?你以为,我现在打不死你了?”话毕,苏如月手中凝起一道白光,反手一挥,白光瞬间击穿屏风,将其震碎成四分五裂,又穿过月洞门直飞到季沉明眼前,季沉明却依旧泰泰然坐着,一动也不动,白光随即停了下来,四散飞去。

      “为什么不杀了我?”

      “你还没有告诉我,星儿呢?”

      “星儿她···”季沉明黯然看向曾经的梳妆台,语气却是平静:“死了。”

      “死了?!”苏如月闪身跨过一地的碎屏风,一手死死掐住季沉明的脖子,“当初我将星儿好好地交到你手上,如今你跟我说她死了?”愤怒的声音满是怨怼与心碎。

      季沉明沉默片刻,终于抬眼看向苏如月,一字一句地说:“不但星儿死了,苏家满门都早在你自刎一年后,死绝了。”

      苏如月的脑子轰轰作响,只觉心口剧痛如绞,眼前阵阵发黑,猛地呕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身前的衣襟。她踉跄着扶住桌沿,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她当然知道这一切是出自哪些人的手笔,嘶哑破碎的声音从喉间无力滑出:“他们逼我以死保全苏家,我依言自刎,可这所谓的仙门表率,就是如此信守承诺的吗?!”

      “在你自刎一年后,云游散修之中,竟悄然流传着通灵之术,颇像你的手法,他们怀疑是你为苏氏一族留下了法术秘籍,苏氏借此网络各地散修,意欲起势,卷土重来。四海散修这样多,不留姓名,来去无踪,仙门百家自然是寻上苏氏山庄。”

      苏如月抬手抹去眼角的血泪,无力的手臂重重垂下,指节却因压抑的怒火而喀喀作响。她猛地抬眼,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寒芒:“仙门百家?其中,可有你季家?”

      季沉明喉结滚动,竟一时语塞,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苏如月缓缓站直身子,抬手拭去嘴角的血迹,冷笑一声:“呵,季少爷果然没让季门主失望。为了家族利益,哪怕牺牲妻子的母家,哪怕、牺、牲、妻、子!” 她一字一顿,字字泣血,眼中翻涌的恨意几乎要将人吞噬。

      “不是的!苏如月,你怎么会!你怎么能!如此想我!”季沉明急切地辩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怎么可能牺牲星儿,她是我护在手心里的女子!自从你出事后,父亲对我愈发厌恶,我在外拼死搏杀,为季氏立下赫赫战功,拼尽全力争得他的一丝重视,还不是为了护住星儿!”

      “是吗?我竟从来不知,季少爷是如此有情有义之人。当年若不是星儿非要嫁你……”

      “我知道,你从来看不起我……”

      “所以,苏家灭门一事,也有你一份吧?好为你的赫赫战功再上添浓墨重彩的一笔?你这门主之位,是不是也是这么得来的?!”苏如月步步紧逼,语气中满是嘲讽。

      “我是星儿的夫君啊!”季沉明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我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只是父亲要如何行事,我实在阻止不了。你知道的,我在季家……”

      “那星儿到底是怎么死的?”苏如月打断了他的话,她不想听这些,她只想知道真相。

      “星儿……”季沉明欲言又止,神色愈发复杂。

      一旁的欧婷见门主难以启齿,忍不住开口:“苏大小姐,你不要再为难门主了,门主这些年……”

      话未说完,一道凌厉的灵力便扑面而来,欧婷被苏如月一掌拍在墙上,重重滑落,口中喷出一口鲜血。

      “我在同你们家主说话,几时轮到你插嘴了!”

      季沉明看着眼前的景象,双手紧握成拳,几乎将掌心掐出血来。他闭了闭眼,声音低沉而沙哑:“星儿她……受人玷辱,不堪承受,自尽了。”

      苏如月如遭雷击,双腿一软,再次跌坐在地,久久无法回过神来。胸腔中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她死死地盯着季沉明,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绝望与愤怒:“你是季家少爷,星儿是你的夫人,你怎么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是……兄长。”季沉明缓缓转过头,避开了她的目光,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那日是父亲的寿辰,兄长喝得酩酊大醉,不知带了何人闯入了星儿的房间。”季沉明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星儿自苏家出事以来便忧思难眠,那日喝了数倍剂量的安神药才得以入睡,一旦睡熟,便很难醒来。待我察觉不对赶回房间,推开门就见一道身影从窗口飞速掠出,兄长醉倒在床边,星儿她……她……”

      话未说完,苏如月胸中的恨意与怒火便再次熊熊燃起。她猛地催动灵力,震开周围的人,不管不顾地就要冲出门去,誓要杀了季晨阳为星儿报仇。

      欧婷被震倒在地,受了内伤,却仍挣扎着喊道:“苏大小姐,您息怒!门主当日便已将大少爷一掌打死了!”

      苏如月的脚步顿在门口,静立良久,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冷笑:“季门主好一手罗刹手段,竟能狠心打死亲兄长,可你连自己的妻子都护不住!她要自尽,你为什么不拦住她!”

      “门主当时已命人日夜照看夫人,可夫人一心求死,下人一时失察……” 欧婷急切地想要为季沉明辩解。

      苏如月猛地转头,眼中杀意凛然,她反手拔出季沉明腰间的长剑,奋力一掷。长剑呼啸而过,精准地刺穿了欧婷的肩膀,将她死死钉在墙上。

      “我,是不是,已经跟你说过,我跟你们门主说话的时候,你没有资格插嘴?下一次,就不是肩膀了。”

      看着屋内一片狼藉,以及被仇恨彻底淹没的苏如月,季沉明疲惫地叹了口气,对欧婷道:“你先下去吧。”

      “是。”欧婷眼中满是委屈与不甘,却不敢再多言,她强忍疼痛拔出长剑,捂着流血的伤口,踉跄着退了出去。

      房门关上的瞬间,苏如月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怔怔地愣了许久,终于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都不在了,都不在了……”

      “对不起。”季沉明轻轻道。

      “我走的时候,是一个人。”苏如月哽咽着,泪水模糊了双眼,“如今我回来了,还是一个人……那时我以为我死了,就能保住他们所有人。那天醒过来,我又以为还能再见到他们,不想我竟还是孤身一人……”

      一连串沉重的打击让苏如月的脑子一片混乱,愤怒、悲恸、仇恨、懊悔…… 种种情绪在她心中交织翻涌,横冲直撞。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还有一个人。”

      “什么?”季沉明一愣。

      “你刚才说,季晨阳带了一个人。” 苏如月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那人能参加季老门主的寿宴,还能与季晨阳同行,事后又能在你眼皮底下轻松逃脱。即使不是四大派的人,也定非等闲之辈。”

      季沉明扶着额头,垂眸沉声道:“不错,这些年我也一直在暗中调查,只是此事毕竟不好大张旗鼓,无甚头绪。”

      苏如月斜睨着他,眼中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嘴角却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你是查不到,还是不敢查?若是为了这样的‘小事’得罪了仙门百家,恐怕会对你们玄钰门不利吧?”

      “……”季沉明怔怔地看了她许久,空气中安静得能清晰听见两人的呼吸声。良久,他才艰涩地开口:“苏如月,在你眼里,我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时间似乎停止了流动,突然,苏如月嗤笑一声,语气冰冷刺骨:“小人。”

      翌日,幽篁阁派人来送请帖,来人是现任代阁主李青茴身边最得力之人,也是李青茴亡夫邹溯之从前的最亲近的师兄,方尤一。可见李青茴对此次邀请的重视,季沉明自然亲自接待。

      “此次阁主特命我前来,邀请季门主携夫人一同前往瓶桥,有要事相商。”

      苏如星自苏氏败落后便几乎足不出户,更从不出席任何正式场合,这是仙门中人人皆知的事。如今李青茴却指明要她同行,不免有些奇怪。

      季沉明面露难色:“阁主相邀,在下本该欣然前往。只是我夫人久不出门,恐不识礼数,叨扰了贵地,是以……”

      “此次相商事关重大,不必拘泥繁文缛节。” 方尤一打断他,语气坚决,“况且阁主特意交代,此事与昔年苏氏一脉息息相关,务必请尊夫人同行。”

      这些年来,季沉明一贯是不希望旁人想起自己的夫人出自苏氏,更不希望苏如星再掺和进任何苏氏相关的事,习惯推脱道:“可实在不巧得很,近日夫人身体不适,怕是不便舟车劳顿。”

      “既如此,在下便在府中叨扰几日,待尊夫人痊愈再一同上路。” 方尤一寸步不让,“不知贵派是否方便?”

      见对方态度坚决,季沉明无奈应允:“也好。”

      而厅堂后的屏风之后,苏如月已将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一进门,季沉明便见苏如月坐在梳妆台前,恍惚间仿佛看见了苏如星。苏如月从镜中看向季沉明,忽然拔下发钗,往自己的额头一划,对着自己的额头狠狠一划,一道伤口瞬间浮现,鲜血汩汩渗出。

      季沉明惊道:“你……”

      “今日起,你该喊我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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