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告别》章节

10、第 10 章

　　晚上七点钟，李心橙正蜷着双腿，靠在客厅沙发上看电影，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他大脑短暂地空白了一瞬，暂停住屏幕，想到可能是和那天一样，谢鸣屿突然有事回来了。

　　不知是兴奋还是着急，他连拖鞋都顾不上穿，从沙发上一跃而下，飞快地向门口奔去。

　　打开门之后，想喊的名字就挂在嘴边，却没有喊出来，因为站在门外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不是谢鸣屿，是钱峰。

　　钱峰脸上堆满讨好的笑，左右两只手各提着一盒礼品，挺着个大肚子站在门口，直愣愣地看着李心橙。

　　李心橙满脸惊讶，安静半晌后才从喉咙里找出这么一句问候的话：“好久不见啊…”

　　钱峰见李心橙主动打招呼，心中止不住地兴奋，他对着李心橙点头笑，往前跨了一小步，咧着嘴说：“小橙，好久没见到你了，我，我出来办点事，正好路过这边，突然想起来你就住在附近，我把车子停在你家楼下就赶紧过来了，没有提前给你打电话，没打扰到你吧？”

　　或许因为太久没有见面，钱峰在李心橙面前竟然露出一种少有的羞涩。

　　李心橙礼节性地笑笑：“没有。”他看了看钱峰，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侧身让出空间，请他进来，“我正好没事，进来坐会儿吧。”

　　钱峰点点头，连声说：“哎。”兴奋的情绪瞬间转为欣喜，他赶紧跟在李心橙身后进了屋。

　　屋里的温度比屋外高很多，李心橙上身穿了一件米色T恤，下身是宽松的短裤，盖不住膝盖，浑身散发着温和柔软的气质，仿佛一块米白色的面团。

　　钱峰穿的也不多，全身像特地搭配过，脚上的鞋子和上身的衬衫都印着土黄色的印花图案，看起来颇为老派。

　　他把手中的礼盒放到茶几上，肥胖的身躯陷进软绵绵的沙发里，李心橙问他：“你要不要喝点什么，我这儿其他的没有，喝的种类倒是挺多的，温水，果汁，红酒，还有咖啡。不过我冲咖啡的手艺很差，纯粹是用来消遣，你如果不介意话可以尝尝看。”

　　钱峰喜出望外，应声说： “都行都行，咖啡吧，我想尝尝你亲手给我冲的咖啡。”

　　“好，请你稍等一下。”

　　李心橙把刚才正在看的电影按了播放键，客厅里回响起男女主角说话的声音。

　　厨房和客厅通过两扇透明的玻璃门相连，现在门开着，李心橙站在厨房里，即便相隔两三米的距离，钱峰也能看到他低着头凝神静气冲咖啡的场景。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砰砰砰地狂跳一气，完全不受控制，仿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冲破束缚从身体里跳出来。

　　电影中的男女主角由陌生到相识，咖啡也很快冲好，李心橙小心地端过去，放到桌上，钱峰端起来喝了一小口，苦得直咂舌，眼尾的皱纹都快炸开了，不过嘴里还是不住地称赞着好喝，好喝。

　　李心橙抿起嘴巴笑，问他：“你现在喝了晚上不会睡不着吗？”

　　钱峰放下咖啡，摆摆手说：“不会，我的睡眠质量很好，就是…就是最近老做梦。”

　　说完他偷偷瞥了一眼李心橙的脚，那双脚的脚趾泛着莹润的色泽，跟他在视频里看到的一模一样，勾得他这些天总睡不好，连做了好几个春梦。

　　李心橙走回到厨房，一边清理咖啡机，一边想起来什么事情似的问钱峰：“钱先生，你是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的。”他稍稍停顿了一下，说，“我是说，上次你只是把送我到小区门口，应该不知道我具体住在哪栋楼。”

　　这话问完，钱峰没回答，李心橙自己倒是有点恍惚了。他觉得这个问题怎么如此熟悉，以至于好像在什么地方问过一模一样的。

　　站在那儿愣神的几秒，记忆如潮水般疯狂地涌向大脑，李心橙张着嘴巴，好像突然回到过去，全身被回忆裹挟着。

　　钱峰没察觉到，仍自顾自地说：“我上次不是跟你说，我把你发布过的所有视频都看了一遍吗，有一段视频，里面拍了楼下的景色，视频底下有人评论说跟你应该住在同一个小区，同一栋楼，因为楼下的花坛数量、颜色一模一样。”

　　“我问了那个人他住的单元号，找了过来，现在这个时间点，很多人应该在下班的路上或者还在公司加班，我看这边的窗户亮着，猜测应该是你家，试着敲了敲门，赌赌运气，没想到门真的打开了，真的是你。”

　　钱峰越说越兴奋，来回搓着一双粗胖的手，抖动着其中一条腿。

　　他没听到李心橙的回应，这才注意到，李心橙站在原处半天没动，他奇怪地看了一眼李心橙，问他：“小橙，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李心橙“啊”了一声，手里的东西差点打翻，他渐渐回过神来，心不在焉地说：“有听到，有听到。”

　　钱峰问他怎么了，李心橙把头转向一边，没跟他对视，说：“没事。”

　　喝完咖啡后，两个人开始聊起这些天视频广告带来的正面效应，钱峰说公司的生意好转很多，销售量有了惊人的提升。

　　李心橙听到他这样说很高兴，觉得自己忙活的事情总算有了成绩，出了效果。

　　屋里的氛围顿时好转，趁着这时机，钱峰从皮包里掏出捆得整整齐齐的两摞钱，把它放到李心橙面前，说：“这是尾款，今天过来也是想把剩下的钱付给你，你数数。”

　　李心橙看着那两摞钱，哑然失笑，显然没想到钱峰会用这么直接的方式结算。他看钱的同时用余光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已经快八点半了，钱峰还没有说要走的迹象。

　　钱峰也注意到了李心橙的动作，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时间，看完之后用一只手捂住嘴巴咳嗽两声，坐得更端正了些。

　　李心橙把钱推到一旁，说了几句道谢的话，然后委婉地提醒钱峰：“时间比较晚了，你明天应该还有其他事情要忙，等会儿我送你下楼吧？”

　　钱峰没敢直视李心橙，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犹犹豫豫的，似乎心里憋着很多话不敢说。李心橙放低了声音，问他：“怎么了，你是…还有事情要说吗？”

　　从进门起，钱峰就全身憋着一股劲，只是不知道该往哪处使，现在李心橙主动问，他自然很乐意把藏在心里的话说出来。他抬起头看着李心橙，坦白承认：“小橙，咱们之间没必要说那些场面上的客套话，实话跟你说吧，我问过那个在你视频底下留言的人，他说他见过你和一个男的同出同进，不知道是一直住还是偶尔过来。”

　　说完他四下打量了下客厅，观察这个房子里有没有其他人住过的痕迹，寻摸许久似乎没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才放开胆子问李心橙：“小橙，你实话告诉我吧，你到底有没有跟着别人？”

　　钱峰突如其来的直白弄得李心橙十分尴尬，他没想到钱峰会突然问出这么私人的问题。

　　钱峰见他不说话，仿佛已经印证了自己内心的猜想，心里既着急又难受，身体不断往前凑，一把抓住了李心橙的手，态度诚恳地说：“小橙，你跟我说实话吧，我不会亏待你的，我包里还带着不少钱，你要是觉得不够，下次我给你带过来更多。”

　　李心橙挣了几下手没挣开，他看着钱峰着急上火的样子，逐渐开始意识到，事情不太对。

　　他的好友圈不大，除了几个相熟的同学，其他人没怎么接触过，顶多是点头之交。他只跟谢鸣屿有过相当亲密的接触，所以对男人尤其是男人的心理还是了解得太少。

　　现在看钱峰的架势，他已经反应过来，钱峰可能误会了，以为自己让他进来，就代表着同意发生些什么。

　　“钱峰，我很抱歉。” 李心橙用力掰开他的手，心里说不出的懊恼， “我不应该大晚上跟你在我家谈论这些…”其实他心里更懊恼的是不应该在一个人在家时请钱峰进屋里来，就像那天不应该坐进钱峰的车里，可是…后悔归后悔，现在说这些有些迟了。

　　“小橙，你听我说完好吗？”钱峰不管不顾，打断李心橙的话。

　　李心橙看着被他抓得有些痛的手，勉强点了点头，让他继续说下去。

　　“小橙，你和我说的那个男人是不是只是玩玩儿？如果只是玩玩，等你有空的时候，我可以过来找你，我不介意。”钱峰眼神很亮，充满热情，“如果…如果你和他是长期在一块儿，我也能等，等你们分开了，我再过来。”

　　“你不知道，那天在咖啡馆里第一次见到你真人，我就觉得我喜欢你。我不介意那么多，有时间你可以去我那儿玩，保证让你…”

　　钱峰越说越靠近李心橙，他在李心橙耳边哑着嗓子说：“保证让你满意，钱上不会亏待你。”

　　李心橙听完这些话眉毛拧成一团，心情糟糕透顶，他有些恼怒地说：“你先放开我的手！”

　　钱峰见他要发火，悻悻撒了手，李心橙僵着身体慢慢站起来。

　　有些话像拧开的水龙头，开了头就没办法停不下来，钱峰紧跟着站起来，嘴里还在不停地快速念叨着：“小橙，这些天没见你，我，我想你想得快疯了…我是真的喜欢你…”

　　他伸出手又去拉李心橙的手，并且激动到什么都不顾忌了，开始拽着李心橙的手往他..那地方摸。

　　如果说刚才的话只是让李心橙感到厌烦，现在的钱峰可以说让人出奇地愤怒，他已经撕去了伪装，不再掩饰，彻底暴露出面具底下疯狂凶恶的一面。

　　李心橙挣扎着，推拒他，钱峰不管不顾，用尽力气扑上去，搂住李心橙的脖子，往他脖子上亲。

　　这时候的李心橙已经无法保持冷静，眼看钱峰越来越疯狂，他心里慌了神，头使劲往后仰，尽量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生怕钱峰做出更加癫狂的事情。

　　钱峰已经迫不及待，见李心橙全身抗拒，以为他不相信他说的话，他一只手放开李心橙，另一手去脱自己的裤子。

　　解开腰带后，裤子很快脱到大腿，钱峰嚣张地叫嚷起来：“就算你不喜欢钱，这玩意儿你敢说你不喜欢？！放心吧，我不会弄疼你的，你跟的那个男人有什么好，我跟他比差在哪儿？！你想要什么，房子还是钱，我都可以给你。赚一个人的钱是赚，赚两个人的钱也是赚，同时陪两个人睡，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越说越起劲，李心橙被他箍得快喘不过气了，只好佯装着说：“满意，满意…”

　　“真的？”钱峰兴奋地盯着他看，不敢置信这是从李心橙嘴里说出来的话。

　　“真的。”李心橙一边点头，一边用空着的那只手往茶几上摸。

　　“早这么说不就好了，不识好歹，等会儿我在床上好好疼你。”钱峰笑得猥琐，参差不齐的牙齿从嘴唇下面露出来。慢慢地，他放松了警惕，放开李心橙的手，低下身去脱鞋。

　　就在这时，李心橙的手摸到了茶几上的咖啡杯，他眼疾手快，一刻不停，拿起咖啡杯就往钱峰的头上掼。“咚——”一声，杯子撞在钱峰脑袋上，震得人手心发麻。

　　那力道虽然大，伤害性却一般，没把杯子弄碎，钱峰被打得瘫坐在地上，捂着脑袋倒吸气，呆滞了两秒才想起来应该做些什么。千钧一发的时刻，李心橙咬着牙，把杯子狠狠往茶几上砸，砸得杯子全破成碎片，他的手也破了，立刻流出好多血。

　　钱峰听到响声抬起头，一脸阴毒，颤颤巍巍地就要站起来。李心橙瞅准时机，迅速捡起一块碎片，抖着手往钱峰脸上戳。

　　碎片像刀一样刻在钱峰的脸肉里，甚至眼睛都被波及到，完全没办法睁开。弯弯曲曲的血痕从嘴角一直延伸到上眼皮，他双手捂着眼睛，疼得龇牙大喊大叫，脸上的肌肉跟着扭曲起来，整个人看起来阴森可怖。

　　李心橙缩着肩膀往后退，退了两步又飞快地转过身，开门跑了出去。

　　他赶紧按下电梯，不幸的是，电梯不在这一层，上来恐怕还要一小会，他生怕钱峰跟着跑出来，飞速地扫了一眼旁边的应急通道，里面漆黑一片。没有时间等了，李心橙硬着头皮强撑着发软的膝盖，决定往应急通道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