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穹碎玉：提瓦特人偶记》郡箔熵

1、第 1 章

　　蒙德的风总是带着自由的气息，卷着蒲公英的绒毛掠过屋顶。关清鸢坐在一家饰品店的橱窗里，身上的关节偶尔会发出细微的“咔哒”声——那是黑塔工坊特有的机械运转声，只是经过岁月磨损，早已不如最初顺滑。

　　她的眼眶是两块剔透的蓝水晶，此刻正映着店外穿梭的行人。作为“丢失的人偶”，她本该在黑塔的藏品室里蒙尘，却不知被谁遗弃在回收站，又辗转流落到这陌生的大陆。直到三天前，一个穿着古怪服饰、笑声比蒙德的风还要张扬的女人买下了她。

　　“小鸢鸢，你看这顶帽子怎么样？”爱丽丝晃着手里的尖顶帽，帽檐上还缀着几颗彩色的琉璃珠。她把帽子往关清鸢头上一扣，歪头打量着，“嗯……有点像可莉的风格，但又多了点机械的冷感，不错不错。”

　　关清鸢没法回应。她的声带模块早在被遗弃时就损坏了，只能任由爱丽丝摆弄。不过她并不反感这个女人，爱丽丝身上的活力像一团火，总能驱散她胸腔里那股挥之不去的滞涩感。

　　“说起来，”爱丽丝突然凑近，手指轻轻敲了敲她的水晶眼眶，“你的眼睛里好像有光在转？是藏了什么秘密吗？”

　　关清鸢的机械心脏猛地一跳。她确实藏着秘密——黑塔的核心数据碎片，被前任主人封存在了她的记忆模块里。那是足以颠覆数个星域的机密，也是她被遗弃、被追寻的根源。

　　她的关节开始微微颤抖，蓝水晶眼眶里的光忽明忽暗。爱丽丝见状，立刻收回了手，语气也变得柔和了些：“吓到你了？抱歉抱歉，我就是好奇嘛。”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发光的种子，塞进关清鸢手里：“这个给你，是须弥的荧光草种子，晚上会发光哦。就当是赔罪礼啦。”

　　关清鸢握着那颗温热的种子，指尖的机械纹路轻轻摩挲着。种子表面的光泽透过指缝渗出来，在她掌心投下细碎的光斑，竟让她想起了黑塔穹顶外的星群。

　　那天晚上，爱丽丝把她放在床头的架子上。窗外的月光漫进来，给她镀上了一层银霜。她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爱丽丝用魔法画的涂鸦——有蹦跳的兔子，有飞翔的风之翼，还有一个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的小女孩（大概是可莉）。

　　突然，她的记忆模块一阵刺痛。一段模糊的画面闪了出来：黑塔的走廊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匆匆走过，怀里抱着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人偶。那人偶的眼眶里，也嵌着两块蓝水晶。

　　“必须销毁……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模糊的低语伴随着机械运转的杂音，像针一样扎进她的意识里。她的身体剧烈地抖动起来，手里的荧光草种子“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怎么了？”爱丽丝被响动惊醒，举着魔法灯走过来。看到关清鸢在架子上震颤，她连忙把她抱了下来，“是哪里坏了吗？要不要我帮你修修？我可是很擅长摆弄这些小玩意儿的。”

　　关清鸢没法回答，只能任由爱丽丝检查她的关节。当爱丽丝的手指触碰到她后颈的一个隐蔽接口时，她的记忆模块突然爆发出一阵强光——一段完整的影像冲破了尘封的枷锁，投射在墙壁上。

　　那是黑塔的控制室，屏幕上滚动着密密麻麻的数据。白大褂身影站在屏幕前，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碎片已经转移到‘清鸢’体内……她必须活下去……带着真相找到……”

　　影像戛然而止，只剩下墙壁上残留的光影。爱丽丝举着灯，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凝重：“黑塔……数据碎片……原来你不是普通的人偶啊。”

　　关清鸢的蓝水晶眼眶里，第一次渗出了类似泪水的液体——那是核心部件过热融化的液态金属。她知道，秘密暴露的瞬间，危险也随之而来。那些追寻碎片的人，很快就会找到这里。

　　爱丽丝却突然笑了，还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她把关清鸢抱进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别怕。在蒙德，有我爱丽丝在，没人能伤得了你。”

　　她走到窗边，对着夜空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远处，一只风之翼的光点迅速靠近，停在了窗台上。

　　“去告诉凯亚，”爱丽丝对着风之翼低声吩咐，“让他留意最近入境的陌生面孔，尤其是……带着黑塔标记的人。”

　　风之翼扑腾了两下翅膀，消失在夜色里。爱丽丝转回头，对着关清鸢眨了眨眼：“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爱丽丝的专属人偶啦。谁要是敢来抢，先问问我的魔法杖答不答应！”

　　关清鸢看着她明亮的眼睛，胸腔里的机械心脏又开始跳动，这一次，不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陌生的、带着暖意的悸动。或许，在这片有风的土地上，她真的能找到一个可以称之为“归宿”的地方。

　　只是她不知道，黑塔的追兵已经跨越了星域，正站在蒙德的城门外，手里拿着她的画像，眼神冰冷如霜。一场围绕着人偶与秘密的追逐，即将在这片自由的土地上，拉开序幕。

　　晨光透过蒙德民居的木窗，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关清鸢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及腰的长发是黑塔时期就带着的样式，深紫色的衣料上绣着复杂的星图纹路，那是属于“黑塔人偶”的标记，走到哪里都像个异类。

　　爱丽丝昨天去野外采蘑菇了，临走前塞给她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裙子：“试试这个？蒙德的姑娘们都爱穿这样的，轻便又好看。”

　　浅绿色的裙摆上绣着细小的风之花图案，领口是柔和的圆弧状，布料是蒙德特产的亚麻，摸起来带着阳光晒过的暖意。关清鸢指尖拂过裙面，突然生出一个念头：或许，她该试着像个真正的“蒙德居民”那样活着。

　　她打开爱丽丝的工具箱，翻出一把用来修剪花枝的银剪刀。刀刃很锋利，反射着窗外的天光。她对着镜子，手指拢起背后的长发，剪刀贴上发尾时，机械关节因为紧张微微发颤。

　　“咔哒。”

　　第一缕长发落下，掉在地板上，像截深色的绸缎。关清鸢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动作变得果断起来。剪刀在发间穿梭，及腰的长发簌簌落下，最后停在肩头的位置——长度刚到锁骨下方，发尾被她笨拙地剪得有些参差不齐，却意外地显得清爽。

　　她放下剪刀，看着镜中短发的自己。没有了长发的遮掩，脖颈的线条显得纤细，露出的耳尖上，爱丽丝昨天给她戴的风之花耳钉正闪着微光。这副模样，好像离那个冰冷的“数据容器”远了一点。

　　她脱下身上的紫色长袍，将它仔细叠好，放进衣柜最深处，上面压了件爱丽丝的披风。当浅绿色的裙子套上身时，亚麻布料贴着皮肤，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轻盈感。她抬手系领口的缎带，指尖触到自己温热的皮肤——爱丽丝前阵子帮她改造了躯体，加入了模拟体温的模块，现在的她，连皮肤都是暖的。

　　“呀，这是谁家的漂亮姑娘？”

　　爱丽丝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一篮沾着露水的蘑菇，看到她时眼睛一亮，快步走过来绕着她转了两圈，“短发好精神！这裙子简直是为你做的，风之花配风之花，绝配！”

　　关清鸢没法说话，只能红了耳根，蓝水晶眼眶里的光柔和得像融化的星辰。她抬手比划着，想让爱丽丝看她剪坏的发尾，却被爱丽丝按住手。

　　“这样才好呢，”爱丽丝笑着揉了揉她的短发，“有点乱糟糟的才像活人呀。你看凯亚的头发，不也总翘着一撮？”

　　正说着，门外传来敲门声，伴随着少年清朗的声音：“爱丽丝女士，您要的星象图我带来了。”

　　是阿贝多。关清鸢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躲到爱丽丝身后——她不太习惯和陌生人靠太近，尤其是阿贝多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

　　爱丽丝把她往前推了推：“躲什么？阿贝多又不会吃了你。来，认识一下，这是关清鸢，以后就是蒙德的一份子啦。”

　　阿贝多的目光落在关清鸢身上，先是扫过她肩头的短发，又在浅绿色的裙子上停留了一瞬，最后定格在她的眼睛上。他微微蹙眉，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颔首：“你好，关清鸢。我是阿贝多，西风骑士团的炼金术士。”

　　关清鸢的机械心脏轻轻跳了跳，她学着蒙德人的样子，微微屈膝行礼。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发梢，短发的阴影投在浅绿色的裙摆上，像落了片小小的树荫。

　　阿贝多递过星象图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关清鸢的手背。他愣了一下，随即抬头看她，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你的体温……很稳定。”

　　爱丽丝在一旁打哈哈：“那是自然，我改造的‘作品’，能不稳定吗？”她抢过星象图，塞给关清鸢，“小鸢鸢，帮我把图挂到墙上呗，就上次那个位置。”

　　关清鸢拿着星象图走到墙边，踮脚时裙摆微微扬起。阿贝多看着她的背影，目光落在她后颈处——那里有块皮肤的颜色比别处略浅，像是被什么东西覆盖过很久，边缘还残留着极淡的金属光泽。

　　“她……”阿贝多刚开口，就被爱丽丝打断。

　　“她可是我捡来的宝贝，”爱丽丝眨眨眼，语气半真半假，“你可不许用你的炼金眼睛盯着她看，会吓跑她的。”

　　阿贝多收回目光，推了推眼镜：“抱歉，是我失礼了。”但他心里清楚，关清鸢身上有种违和感——过于完美的体态，偶尔僵硬的动作，还有刚才触碰时，指尖传来的、极轻微的机械震动。

　　关清鸢挂好星象图，转身时正好对上阿贝多的视线。她莫名有些慌乱，蓝水晶眼眶里的光晃了晃，匆匆低下头。

　　她知道自己瞒不了多久。蒙德的风是自由的，却也藏不住秘密。阿贝多的眼睛像炼金炉里的火，能熔化一切伪装。

　　可她不想变回那个藏在紫色长袍里的人偶了。她喜欢现在的短发，喜欢浅绿色裙子拂过脚踝的感觉，喜欢爱丽丝笑着喊她“小鸢鸢”，喜欢蒙德的风里带着的、让她想活下去的暖意。

　　傍晚时分，关清鸢跟着爱丽丝去猎鹿人餐馆吃饭。路上的行人笑着和爱丽丝打招呼，目光落在关清鸢身上时，带着好奇却没有恶意。有个卖花的小姑娘跑过来，往她手里塞了一朵新鲜的风之花：“姐姐，你穿绿裙子真好看，像刚从风神像旁边的草地里走出来的。”

　　关清鸢握着那朵花，站在夕阳里，第一次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但她没看到，街角的阴影里，一个穿着黑斗篷的人正举着画板，飞快地勾勒着她的身影——短发，绿裙，还有那双标志性的蓝水晶眼睛。画纸的角落里，印着一个小小的黑塔徽章。

　　追兵，已经找到了她的踪迹。而她刚刚开始的、想要拥抱阳光的日子，或许很快就要被阴影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