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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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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政府的一纸禁令像一盆冷水,将连日来的紧张调查浇了个透心凉。军统站内的气氛也变得有些微妙。
李涯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面前摊着关于德昌米行和范金山案的所有卷宗,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手指无意识地捻着一支精致的金属钢笔,冰冷的触感稍稍压制着心头的火气。功败垂成,这种被无形之手强行打断的感觉,比面对持刀凶徒更让他窝火。
“砰”的一声轻响,办公室的门被推开,陆桥山笑吟吟地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
“李队长,还还为米行的事烦心呢?”陆桥山语气轻松,带着惯有的阴阳怪气,“要我说啊,上面既然有上面的考虑,咱们执行命令就是了。这天津卫水深着呢,有些马蜂窝,不捅比捅了要好。”他自顾自地在李涯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翘起腿,姿态闲适,与李涯紧绷的状态形成鲜明对比。
李涯抬了抬眼皮,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将手中的钢笔握得更紧了些。空气中弥漫着陆桥山身上带来的、一股淡淡的雪茄烟丝残留的气味,这让对气味敏感且不沾烟酒的李涯感到一阵不适,眉头不自觉地蹙紧。
陆桥山仿佛没看见他的不悦,继续慢悠悠地说道:“再说了,咱们站里的大事小情多了去了,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说不定啊,是李队长你太执着于这条线,反而忽略了其他更重要的方向呢?” 他意有所指地笑了笑,端着茶起身,又晃悠着出去了。
李涯盯着他离开的背影,眼神更冷了几分。陆桥山的风凉话他懒得理会,但“忽略了其他方向”这句话,却像根细刺,扎了一下。他李涯做事,向来要有个结果,但这次,证据和逻辑却被权力硬生生掐断了。
过了一会儿,余则成敲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需要李涯签字的文件。他敏锐地注意到李涯眉宇间未散的戾气,以及空气中那丝若有若无的、不属于李涯的烟丝气味。余则成思索了一下,便猜到是与李涯不对盘的陆桥山来过了,他放下文件,语气温和地劝道:“李队长,陆处长说话不中听,但……范金山那个案件按照眼下这情况,硬顶确实不是办法。”
李涯哼了一声,没接话。
余则成继续低声道:“德昌米行能请动上面的人出面,能量不小。我们继续明着查,不仅查不到东西,反而可能打草惊蛇,甚至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有时候,以退为进,静观其变,未必不是良策。”
李涯将钢笔轻轻放在桌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余则成的话在理,他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这口气难以下咽。“范金山就白死了?那批枪械零件就放任不管了?”
“案子当然要查,但方法可能需要变一变。”余则成声音压得更低,“明线停了,暗线未必不能动。只是需要更谨慎,更……有耐心。天津这地方,很多事急不来。”
李涯沉默了片刻,余则成的规劝像是一块理智的砝码,稍稍平衡了他心中的怒火。他知道余则成说得对,蛮干只会让自己和手下陷入被动。
就在这时,桌上的内部电话响了。李涯接起,听筒里传来吴敬中站长沉稳的声音:“李涯,来我办公室一趟。”
“是,站长。”
李涯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领,将对案件的不甘和愤怒暂时压下,恢复了平日的冷峻。他对余则成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听进去了,随即大步走向站长办公室。
吴敬中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神情一如既往地难以捉摸。他没有提及德昌米行的事,而是直接交给了李涯一项新的任务。
“有个重要人物,叫袁佩林,近期会秘密抵达天津。此人身份特殊,掌握着一些对党国至关重要的信息。”吴敬中语气严肃,“你的任务,是确保他在天津期间的安全,万无一失。具体行程和安保细节,稍后会有人交给你。这件事,保密级别为最高,由你亲自负责,直接向我汇报。”
袁佩林?李涯在脑中快速搜索了一遍,没有找到对应信息。但他明白,站长亲自交代,并且要求最高保密级别,此人和这件事都绝不简单。
“是,站长!保证完成任务!”李涯立正敬礼。新的任务虽然突如其来,但也暂时将他从范金山案的泥潭中拉了出来,给了他一个转移注意力和积蓄力量的方向。
走出站长办公室,李涯的心情复杂。德昌米行的线虽然被强行掐断,但他绝不会真正放弃。而眼下,保护袁佩林的任务优先级最高,他必须集中精力。他将对范金山案的不甘和疑虑深深埋入心底,如同蛰伏的猎豹,等待着下一个出手的时机。经过余则成窗前时,他看到余则成抬头对他微微颔首,眼神里是心照不宣的理解。李涯突然想起那个冷静的女顾问苏景雯,她会放弃搜查吗,还是也会以她的方式,在警局那边继续着她自己的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