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认宿敌千年后魔尊他疯了》洛不寒

2、第二章

　　归墟顶上的风雪亘古不变，山下的尘世却已是暗流汹涌。
　　最初的异象，从东海之滨的一座小渔村开始。
　　黄昏之时，血色残阳铺满海面，正是渔船归港的时辰。
　　然而，整座渔村却死寂得如同鬼蜮。海浪冲刷着沙滩，拍打着礁石，一遍遍重复着单调的声响，更衬得此地空无人烟。
　　太上忘情宗的外门弟子张远适逢在此地历练，小心翼翼地穿行在渔村的小巷中。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腥甜与腐朽混杂的怪味，浓郁地让人闻之欲呕。
　　张远屏住呼吸，手中长剑紧握。剑柄上镶嵌的灵石散发着微弱的白光，是他此刻唯一的慰藉。
　　村中的屋舍门窗大开，锅碗瓢盆散落一地，桌上的饭菜还未动一口，却早已腐烂发黑，爬满蛆虫。
　　但诡异的是，村里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更没有任何尸体。
　　所有村民，仿佛在一瞬间人间蒸发了。
　　张远越往里走，心中越是发毛。直到他走到村子中央空旷的晒渔场，脚步猛地顿住。
　　只见地上赫然画着一个巨大而诡异的图腾！
　　那图腾用早已干涸的黑色血液绘制而成，正中心的位置是一只扭曲而邪恶的睁开的独眼。
　　仅仅看上一眼，张远便觉头晕目眩，耳边响起了无数人临死前痛苦的哀嚎与尖叫。
　　“血祭……”他喃喃自语，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不可能是寻常妖物所为！
　　他不敢再看，强行移开视线，连忙从怀中取出宗门特制的传音符，指尖灵力颤抖，准备迅速将此地的情形上报。
　　然而，就在他灵力催动符篆的瞬间——
　　异变陡生！
　　脚下的图腾仿佛被他的灵力激活，猛地亮起一层不祥的暗红色光芒。那只独眼像是活了过来，冰冷而恶毒地注视着他。
　　空气中凄厉的尖叫声骤然拔高，化为实质的音波，狠狠地刺入他的脑海。
　　“啊——！”张远惨叫一声，只觉得头痛欲裂，七窍中渗出鲜血。
　　更可怕的是，那些绘制图腾的干涸血迹，竟如同活物般在地面上疯狂蠕动起来，迅速汇集拉长，化作数道漆黑的血色触手，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如毒蛇出洞，从四面八方猛地向他袭来！
　　张远骇然之下仓促举剑，宗门的基础剑法下意识地使出，一道不算凝实的剑气堪堪斩断了最前方的一根血色触手。
　　然而张远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那断裂的触手化作一缕黑烟，在半空中又重新凝聚成形，攻势愈发凶猛。
　　其余的触手已然及身！
　　张远避无可避，只得狼狈地在地上翻滚，一道血鞭擦着他的手臂划过，瞬间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伤口处一片焦黑，一道阴冷的魔气迅速往他体内钻去。
　　他只觉得全身的灵力都飞速流逝，仿佛要被这片场地吸干。
　　“可恶……”张远咬紧牙关，试图再次站起，可更多的血色触手已经封死了他所有的退路。
　　他看着头顶这片腥气浓重的巨大阴影，眼中流露出了绝望。
　　要死在这里了吗……
　　连消息都没能传出去……
　　他的长明灯，就要这样熄灭了吗？
　　他不甘地闭上了眼。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清越的剑鸣骤然撕裂了这方污浊的空气！
　　那剑鸣声初时还在天边，下一瞬却已近在耳畔，凛冽如九天惊雷，又厚重如山涧龙吟。
　　一道至纯至锐的浩然剑意凛然荡过。
　　张远猛地睁开眼。
　　他只看到一抹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剑光。
　　那剑光凌厉如秋水，皎洁如月华，自长天之上一闪而过，如天地初开的第一缕光，斩破世间所有的黑暗与混沌。
　　刹那间，所有正扑向张远的血色触手，都在半空中齐齐一滞，随即应声而断。甚至来不及重新凝聚，便在霸道无匹的剑意之下，哀嚎着化作了缕缕黑烟，彻底消散于无形。
　　地面上巨大图腾所散发的暗红色邪光，也被这一剑之威生生压了下去，黯淡如风中残烛。
　　紧接着，一道身影飘然落下，悄无声息，如同飞羽。
　　那人背对着张远，一身内宗弟子劲装，墨发高束，身姿挺拔如松。他手中长剑斜指地面，剑身流光溢彩，剑尖兀自嗡嗡作响，将周围残余的魔气尽数震碎。
　　张远劫后余生，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呆呆地看着那个背影，一时竟忘了言语。
　　来人缓缓收剑入鞘，这才转过身来。
　　剑眉星目，面容俊朗，神情是一贯的沉稳冷静，眉头微微蹙起。
　　“宁……宁师兄？！”张远又惊又喜，挣扎着想要行礼。
　　宁知非快步上前，伸手扶住了他，同时指尖一弹，一颗清香四溢的丹药飞入张远的口中。
　　“伤势如何？”他的声音仍旧是少年的清越，但让人不自觉地心安。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暖流迅速游走于四肢百骸，伤口处钻心的疼痛立刻减轻不少。
　　张远感激涕零，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多谢宁师兄救命之恩！弟子……弟子无碍！”
　　宁知非点了点头，目光越过他，落在已然黯淡的血祭图腾上，眼神凝重而锐利：“将此地情形，详细说与我听。”
　　“是！”张远不敢怠慢，连忙将自己发现渔村异常，到最后图腾暴起伤人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宁知非静静地听着，周身气息愈发冰冷。
　　“原来如此，”他勘察完现场，沉声道，“此地魔气非同寻常，你伤势未愈，不宜久留。你且立刻回宗门，将此地之事原原本本地禀报给掌门与各位长老。”
　　“那师兄你呢？”张远担忧地问。
　　“这血祭阵法背后，恐怕另有文章。”宁知非的目光投向了远方的海平面，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须得留下来，看看能否寻到一些蛛丝马迹。”
　　张远知道，宁师兄的决定不是他所能置喙的。他心中涌起无限的敬佩与感激，重重地点了点头：“是！弟子遵命！万望师兄小心！”
　　说完，他不再耽搁，郑重地行了一礼后，强撑着身体，御剑向宗门方向疾驰而去。
　　直到张远的身影消失在天际，宁知非才重新将目光落在那邪恶的图腾之上。他缓缓抽出长剑，剑尖在图腾的独眼中心一点。
　　“嗤——”
　　一声轻响，仿佛冰雪遇上了烈火，整个图腾被沛然剑气彻底摧毁，化作了飞灰。
　　“究竟是何方宵小，敢在我师父守护的土地上，行此等龌龊之事……”
　　他轻声低语，声音里带着森然的杀意。随即，他身影一晃便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死寂的渔村，和被海风渐渐吹散的血腥气。
　　与此同时，远在数万里之外的南域十万大山，也同样异象陡生。
　　此处正是南域第一大剑派“惊鸿剑阁”的地界。
　　一群身着银白剑服、气质凌厉的惊鸿剑阁内门弟子正结成剑阵，围捕一只为祸百里的三首碧眼蛟。那孽畜狡猾异常，仗着一身毒雾与坚硬鳞甲，屡次从围剿中逃脱，最终遁入了瘴气弥漫的落魂谷。
　　落魂谷地势险恶，常年被青黑色的瘴气笼罩，内里毒虫遍地。修士踏入其中，不仅神识会受到压制，就连剑意都会变得滞涩，稍有不慎便会迷失方向，最终沦为谷中毒物的食粮。
　　带队的剑阁首席弟子名为秦爽，为人素来沉稳，正皱眉望着眼前这片凶地，与同门商议对策。
　　就在他们迟疑之际，谷中毫无预兆地传来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紧接着，大地剧烈地震颤起来。所有人脚下站立不稳，只能匆忙御剑升空。他们骇然地看到，整座落魂谷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从地底撼动，山石滚落，林木摧折。
　　原本缭绕不散的青黑色瘴气，此刻竟像是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剧烈地翻涌、盘旋，最终在山谷的正上空，汇聚成了一个缓缓转动的巨大漩涡。
　　“那……那是什么？！”有弟子失声惊呼。
　　漩涡的中心是深不见底的漆黑，一只诡异的独眼缓缓睁开，蛮荒暴戾的力量渗透出来。周遭的光线仿佛都被漩涡吞噬，天地一时间昏暗了几分。
　　秦爽与一众弟子只觉得自己的本命灵剑都在剑鞘中不安地震颤，仿佛在畏惧着什么。
　　就在此时，一声凄厉的蛟龙悲鸣自谷中响起。那只刚刚还让他们束手无策的三首碧眼蛟，此刻像是遇到了天敌，惊恐万状地从谷中冲出，不辨方向地仓皇逃窜。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黑紫色魔气便从漩涡中心疾射而出，如同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瞬间便缠上了碧眼蛟的身体！
　　只听得“滋啦”一声，碧眼蛟引以为傲的坚硬鳞甲在那魔气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一般，瞬间便被腐蚀出了一个巨大的血洞。它连挣扎都来不及，庞大的身躯在半空中就被那魔气迅速吞噬、消解，最终连一丝血肉残渣都未曾剩下。
　　那道魔气在吞噬了碧眼蛟后还意犹未尽，在空中盘旋了一圈，缓缓扫过悬在半空中的一众剑阁弟子。
　　所有人都如坠冰窟，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停滞了。他们的护体剑罡，在这股魔气面前，薄得不堪一击。
　　不知过了多久，那道魔气似乎对他们这些修为低微的小点心失去了兴趣，才慢悠悠地调转方向，化作一道流光，朝着遥远的北方天际激射而去。
　　直到那令人心悸的气息彻底消失，被冷汗浸透了剑服的弟子们才如蒙大赦，纷纷从空中落下。有人甚至双腿发软，直接跌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劫后余生的恐惧，紧紧攫住了每一个人的心脏。
　　秦爽脸色惨白，他死死地盯着那魔气消失的方向，脑海中浮现出家族古籍中记载的图腾——那图腾正中心的位置，同样是一只睁开的独眼。
　　“血祭为引，魔气归宗……”他失神地喃喃自语，心神俱震。
　　“师兄，你……你说什么？”旁边的弟子颤声问道。
　　秦爽猛地回过神来，脸上血色尽褪，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取出传讯玉简。
　　“所有弟子听令，”秦爽的声音因恐惧而嘶哑，但依旧保持着首席弟子应有的镇定，“南域十万大山发现精纯魔气，威力远超我等认知，疑似与千年前荒古魔尊有关！务必将此地发生的异象一字不差地记录下来，即刻传回剑阁，请求宗主与各位长老定夺！”
　　“是！”众弟子不敢怠慢，纷纷取出玉简，将方才惊心动魄的一幕烙印其中发回了宗门。
　　做完这一切，秦爽依旧眉头紧锁，死死盯着北方天际。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这场风暴终将席卷整个修真界。他们惊鸿剑阁，恐怕……仅仅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开端。
　　很快，各大宗门都会意识到，这件事的最终走向，必然会指向那个地方——
　　太上忘情宗。
　　以及，那位传说中的……息尘仙君。
　　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如同燎原之火，迅速在修真界各处蔓延开来。
　　东海之滨，常年平静的无垠海面上，毫无征兆地掀起滔天巨浪。一座栖息着无数渔民的岛屿，在一夜之间被漆黑的海水吞没。幸存的渔民在被闻讯赶来的修士救起后神志不清，口中只反复念叨着“眼睛……好多眼睛……”
　　西域大漠，被黄沙掩埋了数千年的古城遗迹突然重现天日。但从遗迹中涌出的并非上古秘宝，而是潮水般汹涌的魔化沙蝎。这些沙蝎悍不畏死，所过之处，绿洲枯萎，生灵绝迹。更有历练弟子目睹漫天黄沙凝聚成一张巨大的人脸，在狂笑声中吞噬了一整支路过的商队。
　　……
　　一时间，修真界人心惶惶。
　　那魔气与寻常魔物的驳杂气息截然不同，古老、深邃，仿佛仅仅只是存在，就足以让天地为之色变。
　　它们好像收到某种来自远古的召唤，从沉睡中苏醒，而后不约而同朝着魔域所在的极北之地汇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