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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小骗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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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锦在车里等到不耐烦,终于见大哥回来。
她从副驾驶探出头:“大哥,拿个药怎么去那么久?我在车里都快闷死了。”
池今洲将猫和药放进后备箱,“遇见你二哥和小芙,聊了会天。”
池锦:“啊?沫沫也生病了吗?”
池今洲坐上主驾:“嗯。”
有名字的狗会是野狗?小芙果然是被带偏了。
池锦泄气:“早知道我就跟你一起去了,我好几天没去二哥那,可想他们了。”
池今洲摩挲着方向盘,“他们经常待在一起?”
池锦直言不讳,“是啊,小芙姐姐在给二哥补习来着。”
“补习?”
“是啊。小芙姐姐人可好了,一直在帮二哥变好,二哥现在脾气也好多了。”
镜框下,池今洲眸光不明:“是么。”
天真的池锦完全没有注意到大哥微变的神色,“大哥你要保密哦,不要和嫂子说。”
“嗯,好。”
他的弟弟,能耐大了,目中无人了。攀橄榄枝都敢攀到他未婚妻妹妹的头上了。
真有意思。
看来他的警告太轻了。
温芙从池聿那回来,很晚到家。
还好温婷这两天出差不在家,不然又是一番质问。
她不确定池今洲会不会和温婷说,不过她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温芙吃完饭准备去洗澡,温婷打来视频电话。
盘问明天她参加生日宴的事。
温婷对贺言年这样的家庭背景是满意的,所以她没有反对。
“正好我们家和贺家有生意往来,有时间拜访一下,增进感情。”
“他成绩那么好,你们也可以多接触接触,听到没有?”
温芙敷衍应了声。
她知道姐姐的意思。
前世,她才刚成年不久,家里就迫不及待在给她物色合适的结婚对象。
急着要把她嫁出去,以此来稳定家业。
有段时间公司面临危机,温婷甚至给她找了个十多岁的离婚有孩子的男人。
温芙没有拒绝的资格,只能被迫接受。
她记得当时最无助的那天,她哭着求温明远,哭了一晚。
才用她最不值钱的眼泪换来父亲的一丝垂怜。
再后来,温芙绝望到用作践自己来抵抗,绝食,自残,嗑药。
多年来压抑的情绪遭到反噬,她清楚地感觉自己的精神状态日渐愈下,会莫名其妙手抖、心悸、流泪。
“……”温芙忍着眼眶中的泪水,攥紧手中的手机。
告诉自己,这样的日子以后不会再有了。
她一定要爱自己。
“你今天去宠物医院了?”
温婷突然的盘问将她重新拽回现实。
她做好迎接暴风雨的准备,“对。”
空气安静几秒,温婷问:“你想养狗?”
温芙不明所以:“以前想,现在不想了。”
温婷不允许家里出现宠物,她觉得猫猫狗狗身上有寄生虫,毛发掉家里一堆很脏。
那时父亲看她一个人闷着,给她买过一只宠物狗,温芙挺珍惜的,后来因为姐姐怀孕,那只狗被送走了。
现在有了沫沫,沫沫在池聿那里过得很好,很安全。
她已经心满意足。
对话那头,温婷语气随意:“今洲今晚给我打电话,要我给你买条狗回去。”
她话锋熟悉地一转,“你想要跟我说就行,你找他说什么?”
温芙指尖掐进抱枕:“我没有。”
“行了。”
温婷不耐打断,“今洲要我对你好点,多关注你。你想养,等我回来给你买一只。”
“挂了。”
“……”
腿上放着白色小羊抱枕,温芙将自己的脸深深地埋进去。
她怎么会不明白温婷的意思?
买狗是借口,让她谨言慎行是真。
毕竟关起门来,人前的温婷是贤惠温柔的,绝对是名门淑女的不二典范。
又怎么会允许温芙抹黑她的完美形象。
微信提示声响起,是池聿。
池聿发来沫沫打呼噜睡觉的视频,温芙眼眶一热。
忍不住打视频电话过去。
电话几乎是在一瞬间接通,池聿很意外她主动打电话来。
往常他们聊天,她都是打字,连发语音都很少。
屏幕里恍然出现女孩儿泛着红的眼睛,池聿半笑着的眸一敛。
温芙连忙调换视角,将镜头对着天花板。
“别挡了,我看见了。”
池聿低沉的声音从听筒传来:“为什么哭?是不是你家人说你了?”
“没有。”听着他的声音,她委屈地更想哭了。
“小骗子。”
还说没有,嗓音都透着涩。
温芙停了几秒:“我才不是。”
“我担心沫沫,不行吗?”
池聿闻言,哼笑出声:“你担心它不如担心我。”
镜头反转,屏幕出现池聿放大版的脸,“它好着呢睡那么死,摇都摇不醒。”
隔着手机,温芙看见不一样的池聿。
他似乎没穿衣服,露着脖子和能养鱼的锁骨,喉结性感翻滚,应该是刚洗漱完,头发湿哒哒垂着还在滴水。
平常隔得远看不仔细,此刻池聿不顾形象慵懒靠在沙发上,勾着唇半笑不笑,温芙似乎看见他唇角边的梨涡,很浅很浅。
“不说话了。看来某人对自己看到的很满意。”
“??”温芙脸瞬间爆红,拿出手机好远。
他怎么知道?
池聿笑声揶揄,温芙捧着脸,听着自己失序的心跳,“你少自恋了。”
池聿换了个姿势,“管天管地,连我自恋都管?”
“懒得理你。”
温芙轻着嗓音,“你刚刚说的担心你,是为什么?”
“明天啊。”
“贺言年那家伙生日,你真让我去,不怕我找他不痛快?”
温芙不明所以,“你还在计较那天他说的话?”
池聿哼了声,“我没那么小气。”
“那因为什么?”
因为什么?
因为他喜欢你啊。
笨蛋。
这些话他只能在心里想,“单纯看他不爽,行不行?”
温芙想都没想,“不行。”
“他是班长,也是我的朋友,我们都是同学,应该互相帮助才对。”
那边静默几秒。
池聿压着嗓子问,“那如果有天,必须在我跟他之间选择,你选谁?”
温芙皱眉,“为什么要有这样的选择?”
他和贺言年都是她的朋友,也是真心对她好,她没法选择。
她的一句反问,他就明白了。
她的善良柔软是她的特性,那份温柔可以平等地对所有人,并不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偏向。
是他越界了。
池聿压着心口不适,“没事。你当我有病。”
温芙听出来他情绪不对劲,那股溢着笑,闲散有余的感觉没有了。
“那明天你还去吗?”
“去。”
……
翌日,阴云遮日。
雨丝如灌,一辆黑红街车疾驰穿梭在街道。
一小时前,池聿起床收到温芙的消息正要回复,外婆电话一直打进来。
接起,池聿如往常一样带着讨好的语气喊了声外婆。那边却迟迟不应,他有一丝不好的感觉。
在池聿连续几声的问候,手机里出现池今洲的声音,外婆苍老的声音传来:“阿聿。”
“外婆真的对你太失望了。你跟外婆说实话,你拿那十万块哪来的?”
池聿忍着火气:“池今洲找您了,对吧?”
“对,他把你做的那些事都和我说了,如果不是你哥亲自来,你想瞒我这个老太婆到多久?”
“……”
“阿聿啊,外婆那么疼你,相信你。你怎么可以说谎呢?你怎么可以在外面做损害社会的事?”
“你太让外婆失望了,你忘了你以前怎么答应的,你说你要好好学习,努力赚钱,给外婆享福。”
“你是怎么做的?你在那里惹是生非,成天混日子欺负同学,你怎么成这样了?!”
“……”
如同一盆裹着冰的冷水从头浇到底,池聿强压下情绪:“您别生气,我马上回。”
那头,池今洲像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语重心长的声音传来:“老弟,别急。慢慢开注意安全。”
池聿冷冷掐断电话。
车开到半路雨下大,灰蒙蒙的天跟着闷雷,轰隆作响。
他八岁那年,母亲因病自杀。
池聿心灰意冷在外面流浪,捡过垃圾吃过剩菜,八岁那年的寒冬,雪化在身上的冰凉温度至今清楚。
也是那个雪夜,素未谋面的外婆找到他,带他回家。
外婆心疼他,对他很好,教他做人的道理,给他缝衣做饭。
池聿度过一个温暖的冬天,如梦似幻地待了两年。
外婆是重组家庭,外公不喜欢他,他们有自己的孩子孙子,他的存在是多余的,不被讨喜的。
十岁那年,依旧是大雪纷飞的冬天,池聿因为被冤枉偷钱被赶出家门,那一晚,外婆无能为力地抹眼泪,给他塞了五百块钱,并告诉了他的身世。
外婆让他去找他的父亲,那五百块钱藏在心口的温度,滚烫到今天。
池聿记得那个夜晚,他哭得不成样,拉着外婆的布满皱纹的手,“外婆,我只有您了。”
“您不要变老,我以后会挣很多钱孝顺您。”
十二岁那年,他终于听外婆的话找到了亲生父亲,有了家。
只是他并没有告诉外婆,这个家里有多么的大,多么的好。
大到没有他的容身之处,好到不会给他多余的任何东西。
他什么都没说,他只是每个月按时会给外婆打钱,告诉她他过得很好。
外婆让他好好学习,听家里的话,改变自己的命运,对他都是满心期许与垂爱。
只是他,一个都没做到罢了。
他所有的心力,力气,已经耗死在当年朝不保夕,受人冷眼苦楚的时间里。
他不想争,不想往上爬,努力又有什么用呢?爬到高处又如何。
有的人出生就在象牙塔,而他注定是要在山底下泥坑里混迹一辈子的无能人。
妈妈走后,这个世界上他唯一牵挂只剩外婆。
如果还有的话,如果可以。
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