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城往事 林生》吴炳樊

2、第 2 章

　　清晨，楼下的路是湿的，一定是我睡着的时候，悄悄下了场雨，我迫不及待地打开窗，将雨后的香气吸入鼻腔，我并不清楚该如何描述这种味道，连个形容它的词汇都找不到，若硬要说，就是夹杂着泥土跟叶子的味道，其实我并没有闻过泥土跟叶子的味道，前面说的是我的想象，不过这并不妨碍我的沉迷，反而让我更加上瘾。
　　十一假期，温度比前几天又低了几度，我没回家，借课业繁忙的理由留在晴城，跟秦兰一起享受毕业前最后的国庆节。
　　“喂，要不要吃个鸡腿，瞧你都瘦成这样了，得补补身体，要不哪个男人会喜欢你这样的排骨精。”
　　“要你管。”我懒得搭理她，自顾自地翻看着手里的杂志，杂志里的专访突然吸引到我，是林曦。我瞪大了眼睛仔细看着每一个字，在晴城大学美术系完成大学学业，之后考取香港大学金融专业，获得硕士学位，毕业后前往北京，跟朋友成立曦泽资本投资管理有限公司，从白手起家到身价过亿他只用了不到十年的时间，要不是看到这篇采访，我简直不敢相信他已经31岁。“天啊，怎么会这么优秀。”我不禁感叹。
　　“在看嘛呢，这么入神，让我也看看。”当我陷入思考的时候，秦兰一把扯过我手里的杂志，“哇！这不是我们的林老师，竟然上杂志了！哇，这张照片好帅啊！什么！他已经31岁了，林生，他竟然比你大10岁！这个年纪的男人，应该已经结婚生子了吧。”
　　结婚生子！对啊，像他这么优秀的男人，即使没有英年早婚，有个私生子或者家庭背景雄厚的未婚妻也是情理之中，我脑子里闪现出无数狗血爱情剧的片段。“铃铃铃……”电话声响起，让我身体一颤，我下意识地挂断电话。
　　“哎呦，不是早跟你说过不要用这个闹钟的声音嘛，每次来电话的时候都吓人家一跳，是谁啊？你连看都没看就给人家挂断了。”
　　“哦，对哈。”我这才回过神，拿起手机看着上面的来电人，“是我爸。”我轻轻地说。
　　“是叔叔啊，那你还不赶紧给打回去。”
　　“不用了，反正也没什么正经事，他啊，整天就想着跟我那个小妈谈情说爱，我就是个局外人，听过一句话吗？有后妈就有后爹，说的就是我们家。”
　　“我觉得你那个小妈人不错，上次不是还给你寄过来秋衣秋裤了，多贴心啊。”
　　“那都是表象。”
　　“我倒觉得挺温馨的。”
　　“温馨？”如果那样的生活也可以用温馨来形容的话，恐怕世间就没有不幸这个词的存在了，只不过我们总愿将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埋在土里，等着岁月逐渐侵蚀掉我们的记忆，让那些本该忘记的事情消失在我们的脑海中，要是秦兰嘴里这个不错的女人没出现的话，如今给我寄衣裳的人，理应是我的亲妈。
　　“铃铃铃……”手机继续响。
　　“你真的不接吗？万一有什么急事呢。”
　　“不想接。”我说。
　　“铁子，待会儿跟我去趟书店呗。”
　　“书店？”我实在无法将书店这个词跟每天游手好闲的秦兰联系在一起，“你真的要去书店？”我反复确认。
　　“对啊。”
　　“去那里干嘛？”
　　“到了你就知道了。”她歪嘴笑，随后吩咐店员再加一份三明治，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根据我对她的了解，暴饮暴食之后总会伴随着大事件的发生。“你不会要去火烧图书馆吧！”我问。
　　“呵呵，有没有胆跟我去。”她发出沉闷的笑声，那个笑声里参杂着威胁跟恐吓。
　　“好姐妹，无论你干什么事情，我都支持你，不过最好别违法。”

　　对于只会把钱花在饮食上的秦兰来说，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我绝对不会相信距离图书馆不到两公里的路她会选择打车前往，她说要保持体力，我打开手机搜索今天是不是有彗星撞击地球，否则我真的想不出在她单调的生活中还会发生什么天大的事情。难道跟老王有关，我灵机一动，无数绿色的假设冲击着大脑。
　　抵达图书馆的时候正好是下午两点，不算熟悉的男女时常会在这个时间相约见面，“现在是法治社会，不要冲动。”我拉着她的胳膊，就像拽着拴了狗链的大型犬，被拖着走进图书馆。
　　“不要拦着我。”她说。
　　还好有安保系统，此刻我至少能确定她没有携带取人性命的家伙。秦兰愤怒地环视四周，然后朝着前面不远处的自习桌走去，眼前的男人是老王，毫无意外还有个长发女孩坐在他旁边，他们共同看着一本书，肩碰肩，脑袋都要挤到一起，要是在此刻某人来个不经意地转头，嘴唇会碰到那个人的脸颊，好浪漫的画面，“我究竟在想什么。”我低声自责，都是爱情剧看多了的缘故。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秦兰已经冲到了他们面前，“亲爱的！不要冲动！”我打算喊住她，回应我的却是巨大的震响，那一刻，整个书店都安静了，人们的目光从各个方向汇集到三个男女身上。我不想靠过去，心想不该掺进这个修罗场，可姐妹情谊又迫使我不由自主地站到了秦兰身边，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老王这个负心汉，我能够预见待会儿混乱的局面，以及秦兰失控的样子，我所要做的就是在秦兰对老王的谩骂后，事情闹大之前的这个缝隙将秦兰带离现场，同时尽量避免自己被手机拍到，毕竟这样的抓三现场肯定会被人拍下来发到网上，我下意识地把手挡在脸上。
　　“弟弟，她是谁？”几秒的停顿后女人率先开口。
　　“啊，姐，姐姐，她就是我跟你提起过的秦兰。”女人的话将老王从那种惊恐的状态中拉出来，人在遭遇惊吓的时候会失语，就像刚才的老王，还有现在的我们。
　　“你好，秦兰。”那女人站起身伸出手。
　　“姐，姐姐。”秦兰整个人愣在原地，那女人竟然是老王的姐姐，我拽了拽秦兰的衣服，“握手，握手。”我低声说。
　　“姐姐好。”秦兰赶紧握住那个女人的手。
　　“我叫陈丽，初次见面。”
　　“我，我叫秦兰。”
　　“我知道，听说过你的事情，不过还是眼见为实。”对于这种阴阳怪气的腔调，家里也有个弟弟的我非常能理解，毕竟哪个姐姐都都希望自己的弟弟娶个贤良淑德的女子。不过人在不同的立场会做出不同的判断，此刻的老王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而秦兰可是我最要好的姐妹。对于她这种高高在上等待秦兰俯首认错的模样，我实在看不下去。
　　“姐姐，我……”秦兰想要解释，不对，她想要求饶，下跪求饶。
　　“姐姐，我们还有点事情，就先失陪了，改天让秦兰请您吃饭。”我使劲拽着秦兰的胳膊，在秦兰示弱之前把她带离现场，随即，周围的目光与镜头也纷纷离场，这么精彩的剧情在两分钟之内匆匆结束，令不少观众失望。
　　“谢谢你，刚才”老王长叹口气，随后轻声说。
　　“没事。”那女人答，之后光明正大地将头靠在老王的肩膀上，继续翻书，就好像刚才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
　　“这次回来打算呆几天。”老王问。
　　“应该会呆两个月吧。”
　　“这么久？”老王有些吃惊。
　　“嗯，林总说有些私事要处理，估计要花两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我都会陪着你。”
　　“那个，进你们公司地事情，你跟林总说了吗？”
　　听到这话，那女人并没有多吃惊，只是把靠在老王肩膀上头转向他，笑着问：“你对我好，不会只是想找个工作吧。”
　　“怎么会呢，我爱你。”老王说。

　　图书馆外，秦兰对着我发起脾气，“你拉我出来干嘛，我还没跟老王的姐姐道歉呢。”
　　“你没看见她那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吗？你要是现在跟她低头，以后你嫁到王家的日子要怎么过。”
　　“那是以后的事情，总比现在就发生矛盾要好吧，你真是多管闲事。”
　　“喂，你看不出来我是为你好吗？”
　　“我没有别的意思。”秦兰见我要爆发，语气也收敛起来。
　　“你是怎么知道他们今天在这里约会的？”
　　“昨天我翻了老王的手机，看他跟个女人聊得火热，互相称呼亲爱的，还约好了今天在这里碰面。”
　　“互称亲爱的，他们不是姐弟吗？”
　　“真的很肉麻，没想到老王居然还是个姐宝男。”
　　“那他手机上的备注是姐姐吗？”
　　“我哪有时间看那些，我是趁着老王去洗手间的时候偷看的，时间那么紧迫。”
　　听到秦兰的话，我心生顾虑，却不好再多说什么，这时候电话响起来，是穆磊。“喂，穆磊吗，我有点忙待会儿打给你……”没等我把话说完，电话那头的声音就打断了我。
　　“喂，生生，我是你穆姨。”
　　“穆姨，您好。”我心里一惊。
　　“我们来晴城看你们了，穆磊刚接到我们，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好的，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