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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求药被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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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莲寺作息晨钟暮鼓,寅时寺中便钟声大鸣,晨钟足足敲了一百零八下,寓意破除一百零八烦恼,僧人闻声便纷纷起身修行
眼下时辰尚早,外头黑茫茫一片。唐熙宁因不习惯与李怀霄同睡一屋,故而昨夜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听到钟声还有些迷糊,想着起身与李怀霄相对难免尴尬,便沉沉睡去
只是再醒来时,地上已然空空如也,不见他的身影,就连被褥都收了起来
李怀霄不在,唐熙宁才觉自在,她洗漱完吃过斋饭也不过卯正时分
吃罢早膳唐熙宁便准备去寻水镜慈,她自觉住在寺中多有叨扰,想为寺庙出份力,便让影从配合扫地僧清扫积雪,她同霁云一起去请水镜慈
下了一夜大雪,地面又积了层落雪,落雪没过脚踝,每走一步都陷进雪里,雪地踩着嘎吱作响
唐熙宁与霁云刚出寮房便在门口遇见李怀霄,他正在赏雪中梅花,看得实在入神,就连有人靠近都未察觉
直到唐熙宁走到他身侧,他才回过神。唐熙宁见他忙要行礼便及时拦住,她望向不远处的扫地僧给李怀霄使眼色
“我不欲暴露身份,你不必对我行礼,也无需唤我公主”
李怀霄改口得倒是极快,他凑近低声询问“那……夫人?昨夜睡得可好?”
唐熙宁轻轻啧了声,推着他的胸口将他推远“是不必唤我公主,可你也不能如此占我便宜吧?”
李怀霄听后心情大好,他笑道“还是叫娘子更为顺口,毕竟夫人听着太过正式,给人相敬如宾之感,可你我却是恩爱的新婚夫妻啊”
李怀霄故意咬重“新婚夫妻”四字,唐熙宁还未说什么,霁云倒是忍不住偷笑起来,唐熙宁皱眉看了她一眼,她才收起神色
唐熙宁仔细打量李怀霄,暗暗想:这人婚前明明那么守礼,婚后却这么油嘴滑舌,偶尔还要打趣我
唐熙宁越想越气,不自觉地凝眉看他,一双狐狸眼满是怪意羞恼,不过配上冻得发红的鼻尖,却没什么威慑力
落在李怀霄眼里更像是撒娇,而且她露出这种表情更显鲜活,不再像先前那个一直端着的公主
只是偶尔打趣拉近关系尚可,太过分反而容易适得其反,李怀霄敛神柔声问“是要去寻水姑娘吗?不如一同前去”
“也好”
三人相伴而行,可只知水镜慈于寺中清修,不知她所住何处,平日又会去哪里。好在寺中有不少扫地僧,便顺道打听动向,三人探听清楚后便往西偏殿寮房而去
西偏殿位置偏僻,积雪难行,走了许久才到。他们根据僧人指示到了水镜慈居住的院前,只是扣了扣门却无人理会
李怀霄抬高声音道“敢问水姑娘可在?”
过了片刻仍无人回答,约莫着此时不在房中。只是附近人烟稀少,就算有心打听也寻不到人,一时无法只能作罢
不过高山佛音,劲松落雪,也颇有一番风味。唐熙宁静立庭院前,眺望远处风景。远山蜿蜒起伏,布满白雪,仿佛白蛇缠行。到处银装素裹,宛如天上仙境,可纵使雪景动人,她也无心欣赏
母亲缠绵病榻多年,纵使习惯每日三顿苦药,唐熙宁却心疼不已。如若水镜慈真有柏时席老先生口中的医术,唐熙宁自是愿意礼贤下士,无论让她付出什么她都情愿
鹅毛大雪漫天飞舞,是景国冬日常见景象,可唐熙宁在安国多年,安国位处南方,一年间最冷之时也难见雪景,故而她已经七年没见过雪了
她不由自主伸出手,雪花落在手心时尚可看出形状,只是不消片刻便化作一滩水顺着手淌了下去
李怀霄及时递上手帕,柔声细语安慰,他的声音比天上飘雪还要轻柔,忍不住让人沉溺其中“我会陪你寻医的,王妃的病也终将得治,放宽心吧”
唐熙宁接过手帕擦了擦手心,她淡淡点头“承你吉言”
明明只是一方平平无奇的素帕,一角却绣着朵栩栩如生的梅花,整张手帕也透着淡雅梅香
唐熙宁想到府中庭院种着许多梅树,就连李怀霄平时身上都沾染着梅香,她忍不住问“你很喜欢梅花?”
李怀霄眼角流露柔情,他轻笑一声淡然开口“寒冬落雪人尤冻,梅花独开不惧寒。凌霜傲雪仍坚韧不拔,故而在下颇喜梅花”
如此爱梅倒与唐熙宁记忆中的某个人很像,那人是她初去安国时遇到的,人虽终日戴着面具不爱言语,但帮助她许多,可惜后来那人不告而别杳无音信,唐熙宁也不愿多提
此刻蓦然想起却惊起伤感之念,她望着远方出神,那双狐狸眼不再是往日的美艳狡黠,反而透着股酸楚
李怀霄见她神情落寞,便忍不住想多说些“其实……我喜欢梅花还因家母名讳中带梅字。家母在我幼时便与世长辞,我对她的记忆已经消磨不少”
听他这么说,唐熙宁不由眉头微蹙“抱歉,触及你伤心事了”
“原本便是我想说的,不必自责。孩童总是幼稚,幼时我总问父亲,为何其他孩子都有母亲,独我没有。父亲总是沉默,而后望向院中梅树……后来才知幼时母亲带我祈福,车马意外失控,母亲为了护我才离世。故而每当我想起母亲,便看一看梅花以寄哀思”
唐熙宁知他身世悲怜,也知他出身寒门无父无母,却不知其中隐情。如今听他说起,倒觉同病相怜,只是她向来不会安慰人,只能道
“生离死别乃必经之苦,你母亲如此爱你护你,想来定希望你开心顺遂,你也别太过自责自怨”
李怀霄轻笑“公主爱母之心难得,所以不论是为报公主之恩,还是为全我幼时之憾,我都会竭尽所能帮你和王妃的”
“如此便多谢了”
二人对视无言,默契移开视线。一阵寒风袭来,卷飞松树落雪,扑簌打在身上。唐熙宁本就畏寒,在这深山幽谷中更觉寒冷
佛寺并无可玩乐之地,除却烧香拜佛便无事可做。眼下时日正早,也不便回屋。加之李怀霄也有私心,他想多陪陪公主,便指着不远处的偏殿提议
“不妨去拜佛祈福,佛祖慈悲为怀,想来愿意普度众生”
唐熙宁嗤笑一声,她摇摇头“与其信佛,不如信我自己”
“佛门重地谨言慎行,拜拜吧,就当祈福了”
眼下无事可做,唐熙宁思来想去还是同意了,他们便朝偏殿走去。虚莲寺虽建在高山之上,但建造依旧细致,墙壁饱受风吹雪打,上面的红漆却依然完好无损
偏殿香火缭绕佛音相伴,大殿门约莫着有五丈高,就算站在殿外台阶下也能看清佛像全貌。大佛静立殿中,狭胸秀颈满眼柔和,看着颇怀慈悲之心
大殿设有五十三级台阶,源于佛教经典“五十三参,参参见佛”之记载。台阶由青石所制,其上雕刻莲花样式,不仅与虚莲寺寺名相合,也有“佛开莲花,心念菩提”之意
五十三级,级级得过。唐熙宁走进大殿方才看到跪坐其下潜心拜佛的女子,她一身白衣颇为素净,头发由一根古朴木簪挽起
唐熙宁还是第一次见到除方丈僧人之外的人,她暗暗沉思:难道她便是水姑娘?
只是唐熙宁向来不信佛,她相信的惟有人力,故而她并未拜佛,而是站在殿外眺望远方
李怀霄则诚心诚意跪求佛祖,他双手合十闭目祷告,看着倒是虔诚
唐熙宁忍不住想:看着通透豁达,其实他也有愿望吗?与其拜佛倒不如求我,权力、官职、地位、金银我都能给。或许……他求的并非这些俗物吧
香火缭绕,如临仙境,大殿萦绕着焚烧后的香灰味。唐熙宁站在殿外闭目养神,风雪渐小,可依旧冻的人双手麻木
唐熙宁穿着狐裘大氅仍觉浑身犯冷,霁云则呆呆地站在她身侧,目光幽幽注视着远方。唐熙宁见她双手通红便将手炉递给她,霁云却忙不迭摆手不接
殿前不好开口说话,唐熙宁眉目一凛,示意霁云接下,霁云看她如此只能接下暖手
等了一个半时辰,那位白衣女子方才起身。她眉目清冷,白衣飘飘似神女下凡,唐熙宁甫一看便被惊艳
唐熙宁风华绝代贵气夺目,被国人奉为第一美人,貌美如她也会被惊艳,可见此人容貌惊绝
白衣女子冰肌玉骨、清冷孤傲,好若出淤泥不染之莲,又似九天寒月。她眉眼间毫无世俗欲望,看着颇为清绝
唐熙宁上前问道“敢问可是水镜慈姑娘?”
白衣女子眉目如画,眼间蕴着散不开的浓雾,又带着防备疏离。柳叶眉微微一挑,声音似清泉般冷冽“正是,有何贵干?”
水镜慈衣着单薄,又在殿内跪了那么久,此刻双手冻得如同在冰水中泡过。唐熙宁见她如此,连忙脱了大氅递给她“还望姑娘不嫌弃,天寒地冻,别冻坏身子”
水镜慈只瞥了眼并未接,她语气冷淡又透出讽刺之意“瞧你出身高门大户,在下不过一山野女子,还是别冻到你这位大小姐的好”
唐熙宁递大氅的手一顿,但还是迎着水镜慈不解的目光为她披上,她解释道“同为女子,不忍你受冻罢了”
水镜慈疑惑地看着唐熙宁,像是疑惑如此冷言冷语还能忍受,语气不由放轻了些“此来可是求医问药?”
“正是”
“早些回去吧,我不喜俗世也不愿出山”
“如此,岂不埋没一身才华?”
“任凭姑娘费劲口舌,我不愿就是不愿,莫要再劝”
水镜慈说完便径直离开,唐熙宁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她望着水镜慈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
殿外寒风阵阵,没了大氅更觉浑身发冷。李怀霄却解了自己的大氅为她披上,一股热气猛然袭来包裹着她,她未料到此举不由有些呆愣,李怀霄却敲了敲她额头宽慰
“我们对水姑娘不甚了解,或许了解之后再去请,说到心坎处才会事半功倍”
唐熙宁原也没想一次便能成功,她望着殿外渐行渐远的脚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明日再请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