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只有一个他》未陵

18、你别怕，我在呢

　　江尘带他去了常去的面馆，要了两碗羊肉汤，汤很烫，他嫌狐裘碍事，脱下厚重的外套，端起碗吹着。

　　冤大头见状，打开扇子，帮忙一旁扇着。

　　江尘长长睫毛侧着扫了一眼，“你叫什么名字，此时来这小镇做什么？”

　　“我回答你，是不是你也能回答我三个问题？”

　　“你先答了再说。”

　　“楚临。”说完顿了会，“这算两个问题，我听说这万剑门门户礼一月后举行，想来凑凑热闹。”

　　江尘嗦了一口羊汤，好烫，“你也说了一月之后，那你现在来干什么？”

　　“家中父亲身染重病，年过不成了，来找找这仙门中有没有什么灵丹妙药。”

　　江尘把羊汤放下，“那你为何在赌坊帮我？”

　　楚临收回扇子，顺势撩了下江尘的下巴，“这可是第四个问题了，不过，我送你一个。瞧着你好看，我家中资产太多，千金换你一笑，不亏。”

　　江尘一口汤差点喷他脸上。

　　“好了换我了。你叫什么名字？”

　　“江尘。”

　　果然是江尘。

　　“你家住何处？”

　　“无父无母，无家无室。”

　　“你糖葫芦还有一串给谁？”

　　“啊……？”

　　“怎么，很难回答？”

　　“我阿兄。”

　　“你阿兄是谁？”

　　“第四个问题了，我可不送你。”

　　江尘放下碗，“好了，一个时辰到了，汤也喝完了，走了，绿豆糕给我。”

　　“好嘞，两位公子，一共三十文钱。”面馆掌柜见人起身，忙不迭过来收钱。

　　“他付。”江尘偏头指了个方向。

　　“别瞧我，我可一口没喝呢。我没钱。”

　　“啊？你真没钱？”

　　“刚就说了我没钱，你不信。”

　　“啧，那完了，这可是赊的第三家了。那个掌柜，你看我也常来，能不能下次再付？”江尘露出一个略带谄媚的笑。

　　“那可不行，你们今日点的可是店里最贵的羊肉汤，你这再常来，我也没地儿找你去啊！”掌柜知江尘不住在镇上，不肯松口。

　　江尘摸了摸自己身上，平时也没个带配饰的习惯，凳上这狐裘，不行，狐裘是阿兄送的，舍不得。

　　只见他摸了半晌，最后将头上的青色发带解了下来，“我先把这个抵这，下回来赎？”

　　“你这值不值钱的我也看不明白，这、这”

　　“江尘，做个交易如何，我帮你赎了这发带，年底那天，再陪我喝碗羊汤，就当过年了。”

　　“你不是没钱吗？”

　　“我是没钱，但值钱的就行吧。”说完，只见楚临掀开自己衣袍一角，一只手在腰带的配饰上抠了半天，最后抠下来一颗豆子大小的金珠，“这个可以吗？”

　　掌柜咬了一口，“可以可以，那您二位慢走，下次再来啊，哈哈。”

　　江尘着急回去找许意打听许然最近的事，也着急回去送糖葫芦，转身披上狐裘就走了。

　　“别忘了，年底那天！”楚临远远地在背后喊了一声。

　　江尘心想，年底那天要办的事多了，谁还管你个冤大头。

　　楚临回到客栈时已过晌午，看到他的身影，几名侍卫急忙聚了过来，领头的名叫李聪，“殿下，你可算回来了，好端端地怎么跑没影了，找你半日了。”

　　楚临斜眼瞧了瞧他，想起江尘的形容，觉得确实瞧着不灵光。

　　“殿下你说你，欲仙楼好好喝着酒呢，怎么瞧见个人，就拐去赌坊了，你该不会真看上他了吧？”说完又想起了什么，“我以为你只是想多办几件荒唐事让人放松警惕呢，殿下，你不会真喜欢男人吧？”话音落下还护了护自己。

　　楚临停下迈入屋子的脚步，回头看了看他，这名也不应该叫李聪，应该叫李不聪。

　　“放心吧，我瞧不上你。别扰我，我睡一觉。”

　　李聪听了这话，也不知该不该高兴。

　　江尘回到清秋殿时，正好遇上许意在院中布了个小桌准备吃午饭。他自然地坐下，添了双碗筷，“许意师妹，你这手艺也太好了，比新来的嬷嬷强。”

　　许意一口一口嚼着饭，有些不敢抬头看他。

　　“你昨日想和我说何事？”

　　“江尘师兄，对不起。我阿兄不知收了何人的钱，向人说了许多你的事情。”许意嗫嚅着。

　　“我知道。我今天在赌坊遇见他了，他无事，你不必担心。”

　　“我…”

　　“此事于你无关。”江尘心想，许然知道的事，也大都无关紧要。“你可知，是谁给他的银钱？”

　　“不知，只知那些人来自乾安城。”

　　乾安城，人族皇城？

　　“吃饱了，许意师妹，你在这好好修炼，将来搞不好你就是这清秋殿修为第二高的人～”江尘放下碗筷，临走还给她留了一袋绿豆糕，剩下一袋拎着去了沈云川的书房。

　　沈云川进食的时辰常常不规律，也不和他人同桌，每日都是守卫送一餐盒到书房放着，他修为高深，体质早异于凡人，江尘时常看到那餐盒放一日再被守卫拿走，他似乎也不太爱吃饭。

　　今日到书房之时，沈云川正翻阅着一本书籍，见他进来，将书合上，盯上了他的发尾。

　　好像少了根青色发带。

　　江尘见那食盒未被打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早知不该在许意那吃那许多。

　　“阿兄，我好饿啊！你快陪我吃一些～”江尘揉了揉肚子，本想把饭时揉下去一些，不曾想打了个嗝。

　　沈云川眼里舒展出一丝笑意，起身走到饭桌前，看着江尘把餐食一盒盒摆开，“阿兄一起吃一些吧”，摆完之后又从兜里掏出一根用纸袋装好的糖葫芦，“要是没胃口，先尝尝这个～”说完放到沈云川嘴边，沈云川从善如流地咬了一颗。

　　“今日的不够甜，改日我给你寻一家更甜的～”说完像哄小孩般，又拿了块绿豆糕喂到嘴边，“再尝尝这个～”

　　沈云川哑笑，哪有吃饭前先吃这么多甜食的。

　　江尘今日饭吃了三顿，这第三顿意思了两口，一股脑给沈云川夹了好多，沈云川饭吃的很慢，江尘索性就看着他吃，连吃饭都这么好看。

　　“阿兄，那日追踪我的人，是乾安城的人。”

　　“嗯。”

　　“嗯？阿兄知道？”

　　“嗯。”

　　“那为何阿兄不告诉我？”江尘脱口而出后有些后悔，心下也猜到即便自己知道了，除了给阿兄徒增烦恼，也无甚用处，对啊，自己无甚用处，这便是阿兄不告诉自己的理由。

　　沈云川放下碗筷，在想这个问题该怎么答。

　　“若我的身世和乾安城有关，那可能比预想中复杂一些，最好只是有户普通人家顺手把我扔了。若有一日与乾安城牵扯甚深，这便是我自己要了结之事，阿兄不必挂怀。”

　　江尘想自己查，他知容婆婆是羽族之人，沈长风也是受羽族之托带他回万剑门，包括遇到的那个小蝶，事事指向他娘亲在羽族，且能和沈长风深交，也必不是无名小卒。

　　羽族是高门隐族，乾安城和她们扯上关系，那乾安城之人也必定不简单。

　　他的前路充满了未知，也不知危险几何，他想尽力把沈云川隔离在外。

　　“你想…抛下我？”沈云川发出疑问。

　　这下变成了江尘不知该怎么答。“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的事我自己处理就好。”

　　“你是我的人，你的事自然也是我的事。”沈云川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可反驳的强势。

　　江尘心里重复了一遍，“我的人”，心中发出一声轻叹，沈云川怎么总给他下蛊，每当他想撤出一步，就偏要再把他狠狠拉回。虽知沈云川所指非他所想之意，但这样下去，这感情什么时候才能收回一些。

　　“阿兄。”

　　“嗯？”

　　“以后我每日都来陪你吃饭可好。”江尘换了个话题。

　　“好。”

　　距离年底不过只几日光景，江尘这几日都随着许意学做饭，每日弄得灰头土脸，打算在年夜饭上添上两道。这是江尘第一次在这清秋殿中过年，他心中不安，想起小蝶那日之约，也隐隐担忧是在清秋殿中过的最后一个年，所以格外上心。

　　沈云川这几日办了两件事。

　　一件是动了这世上只有羽魂之境才能办到的神寻之法，动用神魂之力遍寻过去，找到了羽族那副残本被撕毁的时间，一百一十三年前。

　　一件是将北定王赵谦的名字传给了万剑门下的藏世阁，下令要在十日内拿到北定王生平详尽，事无巨细。

　　藏世阁是万剑门的情报组织，与之齐肩的还有戒世阁，二者均是万剑门的秘密之所，前者仅供历代宗主驱使，后者为宗门高位者所持，用以惩戒与诛杀门中行恶带罪之人。沈云川虽未接任宗主之位，但沈巍容早已把这些交托于他。

　　神寻之法极为耗神，沈云川近日用的频繁了些，无事便在屋中休养恢复，年二十九那日，江尘来寻他用饭之时，他仍在床榻上安歇着。

　　江尘进门后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沈云川睡的很沉，但眼皮却微动着。

　　沈云川看见了一百一十三年前，一位约莫十八九岁的少年被囚于水牢中，神魂被一缕缕撕裂，眉间一轮残月隐现，痛苦万分，他知这已过百年，却不知为何仍然痛心至极，口中不由叫出一个名字，“江…尘。”

　　江尘听到自己名字，恍惚了一下，慌神地抚了抚沈云川皱起的眉眼，唤了几声阿兄。

　　见沈云川仍未醒来，整个人趴下，贴着胸口细听沈云川的心跳，还好还好，心跳有力。缓了一口气后，江尘竟然有些舍不得起来，他就这样趴在胸前，轻轻唤着“沈…云…川…沈…云…川”，一声、一声。

　　忽然感受到一只手温柔地抚过自己的后背，“别怕，我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