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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刚进来的小太监长相清秀干净,身形清瘦单薄,气质安静乖巧,整个人似乎有种让人无意识间放下心防的魔力。

      柳妈妈看到他冲自己抿嘴笑了笑,小巧的红唇在白嫩的面庞上显得娇艳欲滴。这个笑容瞬间抚平了柳妈妈焦躁的内心。

      “我今日听说了殿下在坤宁宫的事情,有些担心,便趁着不当值的时候来看一看殿下。”小太监将药递给了柳妈妈,随后向郑太医恭敬地行礼。

      郑太医连忙回了个礼。

      宫女太监是这宫中最低贱卑微的存在,若非贵人主子身边十分受重用的大太监和资深女官,寻常宫人在这宫中好似空气一般存在,没人会在意他们的尊严和喜怒。

      这小太监衣着不过是寻常的低等内侍服饰,却受到了郑太医的礼遇,这在宫里十分罕见。

      小太监走到了谢长乐床榻边跪下,伸出冰凉的手指触碰了一下谢长乐滚烫的额头。

      烧的浑身滚烫,迷迷糊糊的谢长乐下意识地寻找凉意来源,像那冰凉的手蹭了蹭。小太监的红唇又微微抿了抿,黑亮的眼中透出几分少年人的狡黠愉悦。

      “淘气,”柳妈妈轻轻拍了小太监一下,“快把殿下扶起来,趁着她还迷糊着赶紧把药喂完,否则等她清醒了得是好一通官司。”

      谢长乐被药的苦味刺激清醒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苏锦荣。

      梦中那痛彻心扉的抄家场景在脑海挥之不去,眼前人的样貌渐渐在脑海中清晰,一时间有种时空错乱,不知今夕何夕之感。

      锦荣是苏家当年唯一幸存下来的人。当年尚且年幼的锦荣在母妃的力保下进宫做了内侍,这些年一直在御膳房当值。

      谢长乐遵从自己内心的冲动一把拥住身形单薄的小太监,将脸买在对方清晰的锁骨处,鼻尖嗅到了御膳房烟火的气息,烦乱的心安定下来。

      苏锦荣被谢长乐这一举动给吓到双眼瞪圆,两只手炸起尴尬的无处安放,一只手犹犹豫豫地碰了碰谢长乐的后背。

      “殿下……殿下您要是不想吃药咱们就,就不吃了,您别吓奴才啊。”苏锦荣轻声细语,毫无原则。

      仅仅只是被回忆刺激了,一时冲动的谢长乐听了这话后身体微不可查僵硬了一瞬,随即假装无事发生的继续将头埋在苏锦荣身上,鼻腔里轻声哼出了一声鼻音表示了赞同之意。

      可惜郑太医和柳妈妈都没有离开呢,在吃药这件事上两人和谢长乐有着丰富的斗争经验,无情地把谢长乐的小算盘给拆碎了。

      柳妈妈拿着药碗,以强硬不容拒绝的态度送到了谢长乐的嘴前。

      浓黑的药汁盛在白瓷碗里,散发着令人皱眉的苦涩气息。

      谢长乐小小一只缩在床的内侧,因为高热而绯红的小脸埋在被褥中间。沉闷的声音从锦被中溢出,“妈妈……苦……我不喝……”语音被拖的老长。

      “那可不行!我的小祖宗,病了就得吃药。”柳妈妈逼近谢长乐,一手端着药,一手去扶谢长乐的肩膀。

      谢长乐把身子一蜷,动作敏捷地滚到了床的另一侧,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柳妈妈,撒娇耍赖。

      “您再这么耗下去当心病的更严重!到时候莫说救傅家,您自个儿先垮了!”柳妈妈皱着眉头语气强硬,“来!快点。几口就干了。”

      看着谢长乐可怜兮兮,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表情,柳妈妈语气又软和下来,“喝完了给你一块麦芽糖压一压。”

      谢长乐觑着柳妈妈神色,间对方态度松动,立刻讨价还价:“要三块儿!”

      柳妈妈被这娇气包磨得没脾气,“可以!快些,药凉了更难喝。”

      谢长乐这才不情不愿地、慢吞吞挪到柳妈妈身边,接过药碗。

      等谢长乐捏着鼻子喝完药,苏锦荣立刻把自己亲手做的麦芽糖塞进了谢长乐的嘴里。

      谢长乐品尝着口中熟悉的甜香,看着眼前乖巧的弟弟,感觉嘴里的苦涩淡去不少,这几天心中憋闷的委屈也没那么让人难过了。

      看着自家柔弱娇气,乖巧可人的殿下,柳妈妈忍不住问道:“殿下,傅家那事儿您还不打算放弃吗?您何苦呢?别再为了傅家糟践自己了!”

      她这些日子看着往日自己精心娇养,一直无忧无虑,金尊玉贵的殿下,为了傅家,散尽钱财不说,还一次次放下身段给人赔笑,被人当面阴阳怪气也不能发作。

      如今更是给自己的身体折腾到大病一场,柳妈妈彻底忍不住了。

      谢长乐眼神暗了暗,发烧让她浑身酸软,她倚靠在软枕上,一只手认真地梳理着跪坐在她身边的苏锦荣的乌发,一边反问柳妈妈:“妈妈您真觉得清远会不顾规矩礼法在御花园和一个宫女行苟且之事还正好被御史给撞见?”

      柳妈妈叹气,“我也知道没有这么巧的事情。可是傅清远和那个宫女有私情一事是证据确凿!公主你做的已经够多了,他不值得公主你继续掏心掏肺的付出了。”

      苏锦荣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谢长乐一眼没说话,傅清远对姐姐的背叛是事实,他也觉得姐姐为傅家做的够多了。

      他在御膳房当值的时候听见好多宫女们私下议论姐姐对傅清远的深情错付,有不少宫人都见过傅清远和那个宫女在一起说话,关心对方的饮食起居,只有姐姐对傅清远的忠诚深信不疑。

      听到柳妈妈一针见血的话,谢长乐本就苍白的小脸更显颓丧,她低着头不看柳妈妈恨铁不成钢的眼睛,依旧一下一下地撸着苏锦荣的脑袋。

      小声反驳道:“既然是一场算计,证据怎么就不能造假呢?”

      “不说他为了我的及笄宴费了多少心思,就说前段时间,清远还特意为我去京郊的山上采了野菊,他把菊花递给我时发梢还沾着山间的露水。”

      “他还对我说‘宫中的花匠太过匠气,不及这山野之菊生机盎然。我变想要将这份独一无二的生机采来赠给你。’这样用心的礼物,难道不是深情吗?”

      柳妈妈听了这话只觉得喉咙里堵了一口老血,就一把路边随手摘来的野花,一文钱能买一大把。这么敷衍的礼物到底哪里能看出来深情厚谊了?!

      再说荔枝那事儿,是不是真的为了公主还两说呢。一场宴会傅家得了多少赞誉和人情?明明是公主及笄礼,傅家的女孩儿倒是在宴会上受尽赞美和追捧!

      “那很多人看见他和那宫女往来频繁怎么解释?”苏锦荣忍不住插嘴给柳妈妈助阵。

      谢长乐抚摸苏锦荣的手拍了对方脑袋一下,“清远之前跟我说过。那个宫女家乡曾经遭遇过水灾,先生让他以灾后治理为题写策论,他不过是从那个宫女口中打听些信息罢了。”

      苏锦荣小小的翻了个白眼。随即立刻自我谴责不能这般没规没矩,在姐姐这里放肆惯了,出去伺候其他贵人时若是弄出了岔子有自己好果子吃!

      柳妈妈听了自家主子这番发言都感觉无力吐槽了,不过是找人询问水灾的事情罢了,这偌大的京城里到处都是身世坎坷的苦命人,就凭傅家公子的身份,何处不能找人问询,非得和宫中第一个小宫女拉扯不清?

      郑太医也在心中暗暗摇头,公主殿下用情太深,被情爱蒙蔽了双眼。他从药箱中拿出了一瓶治疗外伤的膏药,示意柳妈妈给谢长乐的膝盖上药。

      谢长乐看见这三个人的表情就知道他们的心中都在反驳自己的观点,不过她不在意,这些人没有亲身经历自己和清远之间的所有事情,所以理解不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她望着床前跳跃的烛火,眼神渐渐迷离,记忆随之飘回了很久以前之前。

      谢长乐记得那日黄昏的光线格外慷慨,鎏金般淌过雕花窗棂,在青石板地上投下疏朗的竹影。

      她是去向师傅请教课业的,师傅当时让她先在书房等候,傅清远正好也在书房练字。她看着案头摊开的半卷《诗经》,不知不觉倦意就涌上,眼皮沉得像坠了铅。

      醒来时,伴着暖融融的阳光,最先撞进眼底的,是书桌对面那个认真练字的少年。

      一身月白长衫衬得他身姿挺拔。额前的碎发被斜阳染成浅金,他微微低着头,长睫垂落,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温柔的阴影。骨节分明的手握着狼毫,笔尖在宣纸上缓缓游走,书写时的摩擦声弄的谢长乐心痒痒的。

      身上披着的外衫有着少年身上管用的雪松熏香,混合着墨汁晕开的清香,丝丝缕缕钻进鼻腔,心里瞬间软得一塌糊涂。

      “醒了?” 少年的声音和他的眼眸一样盈满了温泉。

      他递来的茶水是温热的,温度顺着指尖一路蔓延到谢长乐的心底。

      那间静悄悄的书房、窗外沙沙作响的桂树、被斜阳拉长的影子、墨香和茶香,搅拌在一起,酿成了谢长乐记忆里最柔软的时光。她对未来美好生活的一切畅享都有了具体的摸样。

      那样美好的少年如今被人陷害身陷囹圄,之前与他称兄道弟的人都做鸟兽散,如今也就只有她肯不顾一切的帮他了!他们曾在姻缘树下有过今生永不相负的誓言,她如何能违背誓言抛下他?

      她同样不相信傅清远会背叛他们之间的感情!即使再多的证据摆在眼前,她也要亲眼见到对方,亲耳听到对方的解释!

      同在京城的雍王府内,安和郡主谢安宁的寝室同样灯火通明。与长乐宫不同,此时雍王府的母女二人正在惬意地聊着八卦。

      “谢长乐今天为了傅家的事居然求到了皇后娘娘那里,我看她也真是昏了头!”谢安宁一边给自己纤长白皙的手指做保养,一边和身边的雍王妃柳氏说。

      “哦?”正在看账簿的美貌妇人放下手中的毛笔,“我听人说这两天谢长乐为了傅家闹腾出不少笑话,具体情况你跟我讲讲。”

      “傅家下狱后最开始她还算稳得住,只是听说变卖了好些古董字画和金银首饰四处疏通关系找给傅家翻案的实证。

      后来可能是发现傅家就是罪有应得吧,没再到处收集证据了。她开始四处联络朝中众臣给傅家说好话,希望能够从轻处罚。

      听说还直接硬闯了太子殿下议事的书房,结果被侍卫给丢了出来,真是好不丢人!

      本来我以为这已经够疯狂了吧,结果今天她居然求到了皇后娘娘那里,听说娘娘都没让她进坤宁宫内殿,就一直在外面跪着呢。”谢安宁声音里是掩不住地幸灾乐祸。

      柳氏一双狐狸眼微微眯起,“这么拼命啊……”

      “可不是。”谢安宁继续吐槽,“可真是彻底不要脸皮了,这桩桩件件的丢人事儿我都不敢想是一个尊贵的皇室贵女能做出来的。之前母妃你还说让我和她搞好关系,之后可别提这事儿了,沾上她一点好处都没有还不够丢人的。”

      “我的儿,”柳氏起身坐到了谢安宁的身边,用软缎细细擦拭着女儿的双手,“这可是你的大好机遇啊!你不仅不能疏远她,反而要亲近她,让她更加相信和依赖你!”

      “你不是一直闹着不想去和亲吗?如今大好的机会就在眼前,痴情种……往往最好拿捏。” 柳氏的声音压低了半分,像毒蛇吐信,“她越是在意,软肋就越是明显。”

      谢安宁眉毛一挑,领会了柳氏的意思,唇角弯起一丝极淡的弧度,烛光在她精致的侧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母亲说的有道理。傅家如今已是砧板上的鱼肉,生死不过陛下和父王一念之间,若这个时候有人给谢长乐些希望,我那位情深义重的堂姐也不知道会不会不顾一切呢?”

      柳氏嘴角满意地牵动了一下。“她自然会‘心甘情愿’地跳进这个为她精心准备的笼子里。”

      她说着,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已看到谢长乐踏入她编织的罗网。“你明日就进宫去探望咱们这位‘有情有义’的五殿下,切记别太着急露了痕迹。先给她多指一些道路,等她一一试过,碰够了南墙后,咱们雍王府再出面‘帮’她一把。”

      次日谢安宁满怀算计和期待来到长乐宫的时候,谢长乐寝室内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傅家夫人苏氏和傅清远的两个姐妹傅清欢、傅清意已经在屋里和谢长乐说话有一会儿了。

      柳妈妈神色僵硬的出来迎接谢安宁进屋,表情好像谢安宁欠了她几万贯前钱一样。

      谢安宁心中不愉,没规没矩的下人,一个贴身妈妈居然都能给主子摆起脸来了!

      谢长乐真是个空有高贵身份的窝囊废,居然能把下人管成这幅样子。这样的草包才最适合去给齐国蛮子的首领当妻子,只要脸长得好看还能生就行,完全不需要多少脑子。

      贬低鄙视完谢长乐,谢安宁感觉自己通身都舒畅了起来。来之前心底最后一丝的别扭和不好意思彻底被她丢到了九霄云外,走起路来的姿势更加高贵优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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