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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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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铁面判官
警钟声如惊雷般在玉门关的夜空炸开,一声接一声,尖锐得像要划破这漫天风沙。李戍官猛地抓起佩刀,玄铁刀与地面碰撞,发出 “当啷” 一声铿锵之响,像是在回应十五年未曾响起的警讯。刀鞘上缠着的绢帕布条被震得微微晃动,那是苏秀当年寄来的,边角早已磨损,却依旧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兰花香,此刻竟成了他纷乱心绪中唯一的锚点。
“守住戍楼!” 李戍官低吼一声,声音穿透呼啸的风沙。他的背脊挺得笔直,眉骨下的疤痕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十五年守关的疲惫与孤寂,在这一刻尽数化作了凛冽的杀意。他摸了摸胸口,那里贴身藏着苏秀绣的鸳鸯荷包,荷包里的青丝和桂花仿佛还带着长安的温度,“秀儿,等我,这次我一定守住。” 这念头如星火般在心底燃起,支撑着他迈开沉重的步伐,朝着戍楼外冲去。
陈远咬了咬牙,不顾肩头伤口的撕裂之痛,双手一撑地面,踉跄着站起。腰间的双剑仿佛感应到主人的战意,剑柄上的螺旋纹路青光流转,发出细微的嗡鸣。他想起师门的嘱托,想起七位师兄战死时的惨状 —— 大师兄被倒流的瀑布卷走,尸骨无存;二师兄陷入会呼吸的土地,只留下一只染血的靴子;三师兄死于铁面人的掌下,胸口凹陷,骨骼尽碎。这些画面在脑海中闪过,化作一股决绝的力量,让他忘记了伤痛,抄起双剑,紧紧跟在李戍官身后。
戍楼外,风沙已然狂暴到了极致。漠北的风裹着碎石和冰碴,打在人身上生疼,天地间一片昏黄,连月亮都被遮得只剩一团模糊的光晕。数十骑黑影在沙幕中缓缓浮现,如同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他们人人身着黑色皮甲,甲胄上镶嵌着尖锐的兽骨,腰挎弯刀,刀鞘上挂着风干的人头骷髅,胯下骏马喷着白气,马鬃上系着红色的布条,那是突厥人作战的标志 —— 饮血的信号。
为首一人却与突厥骑兵格格不入。他身着一袭中原样式的青袍,衣料考究,在风沙中猎猎作响,不见丝毫褶皱。脸上戴着一副玄铁打造的面具,遮住了整个上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一双毫无温度的眼睛。那眼睛是深褐色的,像干涸的戈壁,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仿佛能看透人心底最深处的恐惧。
“交出无相楼的信使,” 铁面人的声音平淡得不带一丝波澜,却像极北之地的冰锥,刺破风沙,刺人心骨,“可留全尸。”
李戍官停下脚步,将陈远护在身后,啐了一口沙砾,沙粒与牙齿摩擦发出咯吱声响。他握紧了手中的玄铁刀,刀身因用力而微微颤抖,刀鞘上的绢帕布条紧贴着手心,带来一丝熟悉的暖意。“在老子的地盘上耍横?” 他的声音沙哑却洪亮,带着戍边人特有的蛮横与决绝,“先问问老子手里的刀答不答应!”
铁面人轻轻抬手,动作缓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身后的突厥骑兵立刻散开,呈半月形包围了戍所,马蹄踏在沙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同死神的鼓点,一步步逼近,压得人喘不过气。他们手中的弯刀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寒芒,刀锋上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显然是刚经过一场厮杀。
“戍官小心,” 陈远低声道,气息因伤势而有些不稳,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口,疼得他额头渗出冷汗,“那铁面人武功诡异,我的伤就是拜他所赐。他的掌法能引动气流,伤人于无形,师兄们大多死在这掌法之下。” 他的声音带着刻骨的恨意,握着剑柄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指节分明。
李戍官咧嘴一笑,露出两排被风沙磨得发黄的牙齿,笑容里带着几分悍不畏死的疯狂。“比拳脚,老子在沙场拼杀了十五年,从突骑施人到吐蕃贼,什么样的狠角色没见过?” 他拍了拍身边的戍楼墙壁,墙壁上的划痕在月光下若隐若现,“比人多,这戍楼里的机关,够他们喝一壶的。” 话音未落,他突然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声音尖锐,穿透漫天风沙,在空旷的关隘间回荡。
下一刻,戍所四周的沙地突然翻动,黄沙飞溅,十余具机关弩破土而出,整齐排列,弩箭上涂着暗黑色的毒药,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箭头直指来敌。这些机关弩是李戍官花了三年时间,用戍所仅存的经费和废弃的兵器打造的。当年打造时,他常常对着苏秀的家书发呆,家书里夹着一张她画的长安城楼图纸,图纸上的榫卯结构给了他灵感,让他将机关弩设计得更为精巧,每一处细节都凝聚着他的心血,也藏着对妻儿的思念 —— 他想,等守住了玉门关,就带着这些机关图纸回长安,给苏秀看看他的本事。
铁面人显然没料到这破败的戍所竟有如此埋伏,他微微侧头,玄铁面具与脖颈摩擦发出 “咔哒” 一声轻微的声响,像是生锈的零件在转动。“有点意思。”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深褐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
“玉门关再破,也是老子的家。” 李戍官冷笑道,目光扫过那些机关弩,仿佛看到了自己三年来的日夜操劳,看到了苏秀的笑容,“家里总得备些家伙,招待你们这些恶客。” 他的手放在机关弩的操控绳上,那绳子是用骆驼筋搓成的,坚韧无比,此刻被他握得紧紧的,指节发白。
铁面人不再多言,身形一晃,竟如鬼魅般飘了过来,速度快得只剩下一道青黑色的残影,仿佛与风沙融为一体。他的步法诡异,不似中原的轻功,也不似西域的踏沙术,更像是借着风沙的力量,瞬间便跨越了数丈距离,直扑陈远而去。
陈远早有防备,双剑齐出,青光闪动,如两道流星划破昏黄的沙幕,截住了铁面人的去路。“无相剑法 —— 流萤!” 他低喝一声,双剑舞动,剑影密集如萤火星光,护住周身要害。这剑法是无相楼的基础剑法,看似轻柔,实则暗含天地之气的流动,能卸能攻,变化无穷。
“铛” 的一声脆响,双剑与铁面人的手掌相撞,发出金铁交鸣般的声响。陈远只觉得一股巨力涌来,像是被疾驰的战马撞上,手臂发麻,虎口震裂,鲜血顺着剑柄流下,滴在沙地上。他踉跄着后退了三步,肩头的伤口瞬间崩裂,鲜血浸透了衣衫,在背后晕开一片暗红。他咬紧牙关,强忍着剧痛,再次挺剑上前,双剑交击,发出 “叮叮当当” 的声响,与铁面人缠斗在一起。
李戍官见状,岂能容铁面人伤了陈远 —— 这少年身上背着中原的安危,也背着他对长安的期盼。他挥刀上前,玄铁刀在月光下划出一道雪亮的弧线,刀光如练,直劈铁面人后心。他的刀法没有花哨,全是战场上磨练出的杀人技,每一刀都直奔要害,没有退路,也没有防守,只有一往无前的杀意。这是他父亲教他的刀法,是大唐边军的刀法,是用无数鲜血和性命换来的刀法。
铁面人回身格挡,掌心泛起一层淡淡的灰光,掌风与刀气相撞,发出 “嘭” 的一声闷响,如惊雷在耳边炸响。李戍官被震得虎口迸裂,鲜血顺着刀柄流下,染湿了刀鞘上的绢帕布条。他只觉得手臂发麻,胸口气血翻涌,忍不住后退了两步,膝盖的旧伤也隐隐作痛。
“好快的刀。” 铁面人语气中带着一丝讶异,随即冷笑,“可惜,力道不足。” 他的身形再次晃动,如同一道青烟,绕到李戍官身侧,掌风凌厉,直取李戍官的腰间要害。掌风过处,风沙卷起,形成一道细小的气旋,带着刺骨的寒意。
李戍官急忙侧身闪避,玄铁刀反手一挥,挡住了这一击。“铛” 的一声,掌刀相撞,他只觉得一股阴寒之气顺着刀刃传入体内,冻得他浑身一僵。他想起陈远说的 “引动气流,伤人于无形”,心中一凛,这铁面人的掌法果然诡异,不仅力道惊人,还能操控气流,暗藏阴寒。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的鸳鸯荷包,荷包的温热透过衣衫传来,瞬间驱散了体内的一丝阴寒。他想起了苏秀,想起了她在长安的灯下为他缝补衣衫,想起了她温柔的声音:“阿戍,刀要快,人要稳,守住自己才能守住家国。” 一股暖流从心底涌起,化作力量,顺着手臂传入刀柄。他低吼一声,再次挥刀上前,刀法变得更加凌厉,也更加沉稳。
“杀!” 突厥骑兵见主帅与两人缠斗,纷纷催马上前,弯刀挥舞,朝着戍所冲来。马蹄踏在沙地上,扬起漫天黄沙,仿佛要将整个戍所吞噬。
“老赵,动手!” 李戍官大吼一声。
早已埋伏在戍楼墙角的赵武应声而动。他虽然左眼失明,右眼也只剩半分视力,但多年的守关生涯让他对声音和气流的变化格外敏感。他双手握住机关弩的操控杆,猛地向下一压。“咻咻咻 ——” 十余支涂有毒药的弩箭呼啸而出,带着破空之声,射向冲在最前面的突厥骑兵。
弩箭精准地命中目标,几名突厥骑兵应声倒地,战马嘶鸣着摔倒,将后面的骑兵绊倒一片。中毒的骑兵在沙地上翻滚挣扎,皮肤迅速发黑,口吐白沫,很快便没了声息。这毒药是李戍官用西域的毒草和蛇毒炼制的,是他当年从一位游医那里学来的,本是用来防备沙盗,如今却成了对付突厥人的利器。
“找死!” 剩余的突厥骑兵见状,怒吼着冲了上来。他们纷纷取下背上的弓箭,弯弓搭箭,箭矢如雨点般射向戍所。
王忠拄着长枪,站在戍楼门口,虽然耳背,但他能感受到箭矢的破空之声。他猛地举起长枪,舞动得虎虎生风,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枪网,将箭矢纷纷挡开。“戍官,我守住了!” 他嘶吼着,声音嘶哑,却带着老将的决绝。他的右耳空洞洞的,被风沙吹得生疼,但他毫不在意,眼中只有冲锋的敌人和身后的戍楼。
陈小满也没有退缩。他虽然只有十六岁,却早已不是那个只会乞讨的孤儿。他拿起李戍官给他打造的短刀,躲在王忠身后,趁着王忠挡开箭矢的间隙,猛地冲出去,一刀砍向一名落马的突厥骑兵的腿。“看刀!” 他大喝一声,声音虽带着稚嫩,却异常坚定。短刀虽然短小,却异常锋利,一刀下去,突厥骑兵的腿筋被割断,惨叫着倒在地上。
小满的脸上溅到了鲜血,他下意识地抹了一把,眼神却变得更加坚定。他想起了父母的惨死,想起了李戍官的收留,想起了玉门关的安稳日子。他不能让这些突厥人毁了这一切,不能让李戍官、王忠和赵武白白牺牲。
战场上,刀光剑影,血肉横飞。风沙呜咽,像是在为这场惨烈的厮杀伴奏。李戍官与陈远联手,与铁面人缠斗在一起,三人的身影在沙幕中穿梭,快得只剩下残影。
李戍官的刀法刚猛霸道,如大漠长风,势不可挡;陈远的无相剑法灵动诡异,如流水行云,变化无穷;而铁面人的掌法则阴寒狠辣,如风沙暗袭,防不胜防。三人你来我往,打得难解难分,掌风、刀气、剑气交织在一起,卷起漫天黄沙,形成一道巨大的气旋,将周围的突厥骑兵都逼得后退。
“无相楼的功法,也不过如此。” 铁面人冷笑一声,掌法突变,掌心的灰光变得更加浓郁。他猛地拍出一掌,气流汇聚,形成一道巨大的沙刃,直劈陈远。沙刃过处,风沙卷起,地面被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陈远脸色一变,双剑交叉,青光暴涨,“无相剑法 —— 裂石!” 他迎着沙刃冲了上去,双剑狠狠劈在沙刃上。“嘭” 的一声巨响,沙刃碎裂,化作漫天黄沙,陈远却被震得连连后退,嘴角溢出鲜血。
李戍官趁机挥刀上前,玄铁刀直劈铁面人的脖颈。铁面人侧身闪避,玄铁刀擦着他的青袍划过,将衣袍劈成两半,露出里面黑色的劲装。劲装的胸口绣着一个奇特的符号,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又像是一个扭曲的 “源” 字,正是源流教的标志。
“源流教的杂碎,也敢来我大唐撒野!” 李戍官怒吼着,再次挥刀上前。他想起了开元末年与突骑施人的厮杀,想起了父亲的战死,想起了这些年朝廷的漠视,所有的愤怒和不甘,都化作了刀上的力量。
铁面人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掌风变得更加凌厉。他猛地拍出两掌,一掌逼退李戍官,一掌攻向陈远。“不知死活的东西,敢挡源流教的大业,都得死!”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杀意。
陈远再次挺剑上前,与李戍官并肩作战。两人一刚一柔,一攻一防,配合得竟渐渐默契起来。李戍官的刀法大开大合,吸引铁面人的注意力,陈远的双剑则寻找破绽,伺机攻击。双剑与玄铁刀交织,青光与刀光辉映,在风沙中形成一道奇异的光幕。
战斗中,李戍官的玄铁刀不慎被铁面人一掌击中,刀身弯曲,发出 “咔嚓” 的声响。他心中一疼,这柄刀是他父亲留下的,陪伴他守关十五年,如今却被打成了这样。他想起了父亲临死前的嘱托,想起了苏秀的期盼,心中的战意更盛。他扔掉弯曲的玄铁刀,转身冲向戍楼,从墙角抄起那杆尘封已久的 “燎原火” 长枪。
长枪入手,沉甸甸的,带着一股熟悉的温热。枪杆上的 “燎原火” 三个字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红光,仿佛有火焰在其中燃烧。这是他祖父李晟的长枪,是太宗皇帝御赐的长枪,是饮过无数突厥人血的长枪。他握紧长枪,只觉得一股力量从枪杆传入体内,传遍四肢百骸,膝盖的旧伤、虎口的疼痛都仿佛减轻了许多。
“铁面小儿,尝尝爷爷的燎原火!” 李戍官大吼一声,长枪一挺,如火龙出海,直刺铁面人心口。枪尖泛着红光,带着熊熊燃烧的战意,也带着他对家国的忠诚,对妻儿的思念。
铁面人脸色微变,显然没料到李戍官手中竟有如此神兵。他急忙侧身闪避,长枪擦着他的铁面具划过,发出 “滋啦” 的声响,火星四溅。铁面具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划痕,露出下面一丝苍白的皮肤。
“好枪。” 铁面人眼中闪过一丝贪婪,随即冷笑,“可惜,在你手里,浪费了。” 他再次拍出一掌,掌风凌厉,直取李戍官的面门。
李戍官不闪不避,长枪横扫,逼退铁面人。他的枪法大开大合,带着大唐边军的悍勇,也带着祖父李晟的遗风。每一□□出,都带着雷霆之势,仿佛要将这漫天风沙都撕裂;每一枪横扫,都带着万钧之力,仿佛要将这大地都震裂。
陈远见状,心中一振,双剑再次舞动,青光流转,与李戍官的长枪配合,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攻防体系。“戍官,我来助你!” 他低喝一声,双剑直指铁面人的四肢要害,牵制他的动作。
铁面人被两人联手逼得连连后退,心中不由得有些焦躁。他没想到这破败的玉门关竟有如此厉害的角色,一个刀法刚猛,一个剑法灵动,还有神兵相助,再加上那些诡异的机关弩,若再缠斗下去,恐怕讨不到好处。
他眼角余光瞥见突厥骑兵已经死伤过半,王忠和赵武虽然受伤,却依旧顽强抵抗,那个少年也异常勇猛,不断偷袭落马的突厥骑兵。他知道,今日想要拿下陈远,恐怕是不可能了。
“撤!” 铁面人当机立断,猛地拍出一掌,掌风卷起漫天黄沙,形成一道沙墙,挡住了李戍官和陈远的攻势。他身形一晃,如一道青烟,退回突厥骑兵阵中。
“主帅,我们还没拿下那信使!” 一名突厥百夫长急忙说道。
“不必了。” 铁面人冷冷道,“玉门关已是孤城,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三日之后,我会亲自再来,到时候,玉门关将化为焦土,所有人都得死!” 他的声音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说完,他翻身上马,带领剩余的突厥骑兵,转身冲入风沙之中,很快便消失在昏黄的沙幕里。
李戍官和陈远没有追击 —— 他们都已身受重伤,体力透支,实在无力再追。
戍楼外,风沙渐渐平息。月光重新露出,洒在满目疮痍的沙地上,照亮了遍地的尸体和鲜血。王忠拄着长枪,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的左臂中了一箭,鲜血顺着手臂流下,滴在沙地上。赵武靠在墙角,脸色苍白,他的右腿被弯刀砍中,伤口深可见骨,已经无法站立。陈小满跪在地上,双手握着短刀,身上沾满了鲜血和沙尘,眼神中带着一丝惊魂未定,却又有一丝兴奋。
李戍官放下燎原火长枪,长枪插入沙中,稳稳地立着,枪尖泛着红光,像是在诉说着刚才的激战。他走到王忠身边,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老王,你怎么样?”
“没事,小伤。” 王忠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稀疏的牙齿,“还能守关。” 他的声音嘶哑,却依旧带着老将的乐观。
李戍官又看向赵武,眉头皱起:“老赵,你的腿...”
“不碍事。” 赵武摇摇头,语气坚定,“死不了,还能帮你操控机关弩。”
他最后看向小满,心中既有欣慰,又有心疼:“小满,怕吗?”
小满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不怕!戍官,我杀了一个敌人!” 他举起手中的短刀,刀上还沾着鲜血。
李戍官笑了,拍了拍他的头:“好小子,有种!像个大唐的兵士!”
陈远走到李戍官身边,捂着肩头的伤口,脸色苍白却带着敬佩:“戍官大人,多谢相救。若不是你,我今日恐怕难逃一死。”
李戍官摆了摆手:“不必客气。你身上背着中原的安危,我不能让你死在这里。” 他看着满地的尸体和受伤的弟兄,心中涌起一股沉重的责任感,“三日之后,铁面人还会再来,我们得尽快做好准备。”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东方,长安的方向依旧被风沙笼罩。他摸了摸胸口的鸳鸯荷包,心中默念:“秀儿,念戍,再等我三日,等我击退了铁面人,就去找你们。无论你们在哪里,我都要找到你们。”
风沙再次起了,卷起地上的沙粒和鲜血,打在戍楼的墙壁上,发出细碎的声响。燎原火长枪依旧挺立在沙地上,枪尖的红光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像是一盏明灯,照亮了这孤寂的玉门关,也照亮了李戍官心中的信念 —— 守关,守家,守着心中的那个人。
营房里,篝火重新燃起,火光映照着一张张疲惫却坚毅的脸庞。赵武正在处理伤口,王忠帮他包扎,小满在一旁递着布条和伤药。李戍官坐在火堆旁,擦拭着燎原火长枪,枪杆上的 “燎原火” 三个字在火光下泛着红光。陈远靠在墙角,闭目养神,恢复体力。
“戍官,” 陈远突然开口,“三日之后,铁面人必定会带来更多的人马,还有源流教的邪术,我们仅凭这几个人和几具机关弩,恐怕难以抵挡。”
李戍官抬起头,目光坚定:“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守住玉门关。这里是中原的门户,绝不能让突厥人和源流教的人踏过去。” 他顿了顿,看向陈远,“你的伤怎么样?三日之后,能参战吗?”
“应该可以。” 陈远点点头,“我师门的功法有疗伤之效,再加上伤药,三日之内,伤势应该能恢复七八成。” 他的眼神坚定,“戍官大人放心,三日之后,我必与你并肩作战,战死不休。”
李戍官笑了,举起手中的长枪:“好!战死不休!”
王忠和赵武也齐声应道:“战死不休!”
小满虽然不懂 “战死不休” 的真正含义,但他也举起短刀,大声喊道:“战死不休!”
篝火的光芒映照着他们的身影,在墙壁上晃动,像是一个个不屈的灵魂。玉门关的夜,依旧寒冷,依旧孤寂,但此刻,这座孤城的每一寸土地,都充满了不屈的意志和坚定的信念。
李戍官再次摸了摸胸口的鸳鸯荷包,心中默念:“秀儿,等着我,我一定会活着回去见你。”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温柔,随即被更坚定的战意取代。三日之后,便是生死之战,他没有退路,也不会退缩。为了家国,为了妻儿,他必须赢,必须守住这玉门关。### 铁面判官
警钟声如惊雷般在玉门关的夜空炸开,一声接一声,尖锐得像要划破这漫天风沙。李戍官猛地抓起佩刀,玄铁刀与地面碰撞,发出 “当啷” 一声铿锵之响,像是在回应十五年未曾响起的警讯。刀鞘上缠着的绢帕布条被震得微微晃动,那是苏秀当年寄来的,边角早已磨损,却依旧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兰花香,此刻竟成了他纷乱心绪中唯一的锚点。
“守住戍楼!” 李戍官低吼一声,声音穿透呼啸的风沙。他的背脊挺得笔直,眉骨下的疤痕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十五年守关的疲惫与孤寂,在这一刻尽数化作了凛冽的杀意。他摸了摸胸口,那里贴身藏着苏秀绣的鸳鸯荷包,荷包里的青丝和桂花仿佛还带着长安的温度,“秀儿,等我,这次我一定守住。” 这念头如星火般在心底燃起,支撑着他迈开沉重的步伐,朝着戍楼外冲去。
陈远咬了咬牙,不顾肩头伤口的撕裂之痛,双手一撑地面,踉跄着站起。腰间的双剑仿佛感应到主人的战意,剑柄上的螺旋纹路青光流转,发出细微的嗡鸣。他想起师门的嘱托,想起七位师兄战死时的惨状 —— 大师兄被倒流的瀑布卷走,尸骨无存;二师兄陷入会呼吸的土地,只留下一只染血的靴子;三师兄死于铁面人的掌下,胸口凹陷,骨骼尽碎。这些画面在脑海中闪过,化作一股决绝的力量,让他忘记了伤痛,抄起双剑,紧紧跟在李戍官身后。
戍楼外,风沙已然狂暴到了极致。漠北的风裹着碎石和冰碴,打在人身上生疼,天地间一片昏黄,连月亮都被遮得只剩一团模糊的光晕。数十骑黑影在沙幕中缓缓浮现,如同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他们人人身着黑色皮甲,甲胄上镶嵌着尖锐的兽骨,腰挎弯刀,刀鞘上挂着风干的人头骷髅,胯下骏马喷着白气,马鬃上系着红色的布条,那是突厥人作战的标志 —— 饮血的信号。
为首一人却与突厥骑兵格格不入。他身着一袭中原样式的青袍,衣料考究,在风沙中猎猎作响,不见丝毫褶皱。脸上戴着一副玄铁打造的面具,遮住了整个上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一双毫无温度的眼睛。那眼睛是深褐色的,像干涸的戈壁,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仿佛能看透人心底最深处的恐惧。
“交出无相楼的信使,” 铁面人的声音平淡得不带一丝波澜,却像极北之地的冰锥,刺破风沙,刺人心骨,“可留全尸。”
李戍官停下脚步,将陈远护在身后,啐了一口沙砾,沙粒与牙齿摩擦发出咯吱声响。他握紧了手中的玄铁刀,刀身因用力而微微颤抖,刀鞘上的绢帕布条紧贴着手心,带来一丝熟悉的暖意。“在老子的地盘上耍横?” 他的声音沙哑却洪亮,带着戍边人特有的蛮横与决绝,“先问问老子手里的刀答不答应!”
铁面人轻轻抬手,动作缓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身后的突厥骑兵立刻散开,呈半月形包围了戍所,马蹄踏在沙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同死神的鼓点,一步步逼近,压得人喘不过气。他们手中的弯刀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寒芒,刀锋上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显然是刚经过一场厮杀。
“戍官小心,” 陈远低声道,气息因伤势而有些不稳,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口,疼得他额头渗出冷汗,“那铁面人武功诡异,我的伤就是拜他所赐。他的掌法能引动气流,伤人于无形,师兄们大多死在这掌法之下。” 他的声音带着刻骨的恨意,握着剑柄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指节分明。
李戍官咧嘴一笑,露出两排被风沙磨得发黄的牙齿,笑容里带着几分悍不畏死的疯狂。“比拳脚,老子在沙场拼杀了十五年,从突骑施人到吐蕃贼,什么样的狠角色没见过?” 他拍了拍身边的戍楼墙壁,墙壁上的划痕在月光下若隐若现,“比人多,这戍楼里的机关,够他们喝一壶的。” 话音未落,他突然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声音尖锐,穿透漫天风沙,在空旷的关隘间回荡。
下一刻,戍所四周的沙地突然翻动,黄沙飞溅,十余具机关弩破土而出,整齐排列,弩箭上涂着暗黑色的毒药,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箭头直指来敌。这些机关弩是李戍官花了三年时间,用戍所仅存的经费和废弃的兵器打造的。当年打造时,他常常对着苏秀的家书发呆,家书里夹着一张她画的长安城楼图纸,图纸上的榫卯结构给了他灵感,让他将机关弩设计得更为精巧 —— 弩身用废弃的铠甲锻造,弓弦是用骆驼筋混合马鬃搓成,扳机处暗藏弹簧,只需轻轻一拉,便能连发三箭。每一处细节都凝聚着他的心血,也藏着对妻儿的思念 —— 他想,等守住了玉门关,就带着这些机关图纸回长安,给苏秀看看他的本事,告诉她,他不仅能守关,还能造器。
铁面人显然没料到这破败的戍所竟有如此埋伏,他微微侧头,玄铁面具与脖颈摩擦发出 “咔哒” 一声轻微的声响,像是生锈的零件在转动。“有点意思。”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深褐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
“玉门关再破,也是老子的家。” 李戍官冷笑道,目光扫过那些机关弩,仿佛看到了自己三年来的日夜操劳:无数个深夜,他借着篝火的光芒,敲打铁料,打磨弓弦,手上磨出了厚厚的茧子,甚至被铁屑划伤,可只要摸到胸口的鸳鸯荷包,便觉得一切都值得。“家里总得备些家伙,招待你们这些恶客。” 他的手放在机关弩的操控绳上,那绳子是用骆驼筋搓成的,坚韧无比,此刻被他握得紧紧的,指节发白。
铁面人不再多言,身形一晃,竟如鬼魅般飘了过来,速度快得只剩下一道青黑色的残影,仿佛与风沙融为一体。他的步法诡异,不似中原的轻功 “踏雪无痕”,也不似西域的 “踏沙术”,更像是借着风沙的气流,脚不沾地,瞬间便跨越了数丈距离,直扑陈远而去。这是源流教的 “风遁术”,以天地之气为引,化身为风,快如闪电。
陈远早有防备,双剑齐出,青光闪动,如两道流星划破昏黄的沙幕,截住了铁面人的去路。“无相剑法 —— 流萤!” 他低喝一声,双剑舞动,剑影密集如萤火星光,护住周身要害。这剑法是无相楼的基础剑法,看似轻柔,实则暗含天地之气的流动,剑招随气流变化而变化,能卸能攻,变化无穷。当年他在终南山修炼时,师父曾说:“无相者,无定形,无定势,顺天应人,方为真谛。” 此刻,他便是借着玉门关外溢的天地之气,将剑法的灵动发挥到了极致。
“铛” 的一声脆响,双剑与铁面人的手掌相撞,发出金铁交鸣般的声响。陈远只觉得一股巨力涌来,像是被疾驰的战马撞上,手臂发麻,虎口震裂,鲜血顺着剑柄流下,滴在沙地上。他踉跄着后退了三步,肩头的伤口瞬间崩裂,鲜血浸透了衣衫,在背后晕开一片暗红。他咬紧牙关,强忍着剧痛,再次挺剑上前,双剑交击,发出 “叮叮当当” 的声响,与铁面人缠斗在一起。每一次碰撞,他都能感受到铁面人掌中的阴寒之气,那气息顺着剑身传入体内,冻得他经脉发麻,显然是源流教的 “寒煞掌”,以西域极寒之地的冰魄为引,修炼而成,中掌者轻则经脉受损,重则冰封而死。
李戍官见状,岂能容铁面人伤了陈远 —— 这少年身上背着中原的安危,也背着他对长安的期盼。他挥刀上前,玄铁刀在月光下划出一道雪亮的弧线,刀光如练,直劈铁面人后心。他的刀法没有花哨,全是战场上磨练出的杀人技,每一刀都直奔要害,没有退路,也没有防守,只有一往无前的杀意。这是他父亲教他的 “破阵刀法”,是大唐边军的刀法,是用无数鲜血和性命换来的刀法。当年父亲教他时,曾在沙地上画出战阵图,一遍遍演示:“战场之上,生死一线,唯有以命搏命,方能取胜!” 此刻,他便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挥出了这一刀。
铁面人回身格挡,掌心泛起一层淡淡的灰光,掌风与刀气相撞,发出 “嘭” 的一声闷响,如惊雷在耳边炸响。李戍官被震得虎口迸裂,鲜血顺着刀柄流下,染湿了刀鞘上的绢帕布条。那布条是苏秀用她最爱的天青色绢帕撕成的,当年她在信里说:“这绢帕是我亲手织的,带着兰花香,你缠在刀鞘上,就当我陪在你身边。” 此刻,鲜血浸透了布条,兰花香与血腥味交织在一起,竟让李戍官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力量。他只觉得手臂发麻,胸口气血翻涌,忍不住后退了两步,膝盖的旧伤也隐隐作痛,那是开元末年与突骑施人作战时留下的伤,每逢风沙天便会发作,此刻却被心中的战意压了下去。
“好快的刀。” 铁面人语气中带着一丝讶异,随即冷笑,“可惜,力道不足。” 他的身形再次晃动,如同一道青烟,绕到李戍官身侧,掌风凌厉,直取李戍官的腰间要害。掌风过处,风沙卷起,形成一道细小的气旋,带着刺骨的寒意,正是 “寒煞掌” 的进阶招式 “风刃掌”,能将阴寒之气化作风刃,伤人于无形。
李戍官急忙侧身闪避,玄铁刀反手一挥,挡住了这一击。“铛” 的一声,掌刀相撞,他只觉得一股阴寒之气顺着刀刃传入体内,冻得他浑身一僵。他想起陈远说的 “引动气流,伤人于无形”,心中一凛,这铁面人的掌法果然诡异,不仅力道惊人,还能操控气流,暗藏阴寒。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的鸳鸯荷包,荷包的温热透过衣衫传来,瞬间驱散了体内的一丝阴寒。他想起了苏秀,想起了她在长安的灯下为他缝补衣衫,想起了她温柔的声音:“阿戍,刀要快,人要稳,守住自己才能守住家国。” 一股暖流从心底涌起,化作力量,顺着手臂传入刀柄。他低吼一声,再次挥刀上前,刀法变得更加凌厉,也更加沉稳。
“杀!” 突厥骑兵见主帅与两人缠斗,纷纷催马上前,弯刀挥舞,朝着戍所冲来。马蹄踏在沙地上,扬起漫天黄沙,仿佛要将整个戍所吞噬。这些突厥骑兵是叶护可汗麾下的精锐 “黑狼骑”,个个悍勇善战,以劫掠为生,所到之处,鸡犬不留。当年大唐强盛时,黑狼骑不敢越雷池一步,如今大唐边防松弛,他们便跟着源流教,妄图趁机入侵中原,烧杀抢掠。
“老赵,动手!” 李戍官大吼一声。
早已埋伏在戍楼墙角的赵武应声而动。他虽然左眼失明,右眼也只剩半分视力,但多年的守关生涯让他对声音和气流的变化格外敏感。他双手握住机关弩的操控杆,猛地向下一压。“咻咻咻 ——” 十余支涂有毒药的弩箭呼啸而出,带着破空之声,射向冲在最前面的突厥骑兵。这毒药是李戍官用西域的毒草 “醉马草” 和沙漠腹蛇的毒液炼制的,毒性猛烈,中箭者片刻便会浑身麻痹,失去行动能力,若不及时解毒,便会气绝身亡。当年他炼制这毒药时,心中满是犹豫 —— 他本是军人,当以堂堂正正之战取胜,可朝廷漠视,戍所残破,为了守住玉门关,他只能不择手段。
弩箭精准地命中目标,几名突厥骑兵应声倒地,战马嘶鸣着摔倒,将后面的骑兵绊倒一片。中毒的骑兵在沙地上翻滚挣扎,皮肤迅速发黑,口吐白沫,很快便没了声息。剩余的突厥骑兵见状,非但没有退缩,反而更加疯狂,他们纷纷取下背上的弓箭,弯弓搭箭,箭矢如雨点般射向戍所。
王忠拄着长枪,站在戍楼门口,虽然耳背,但他能感受到箭矢的破空之声。他猛地举起长枪,舞动得虎虎生风,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枪网,将箭矢纷纷挡开。“戍官,我守住了!” 他嘶吼着,声音嘶哑,却带着老将的决绝。他的右耳空洞洞的,被风沙吹得生疼,但他毫不在意,眼中只有冲锋的敌人和身后的戍楼。这杆长枪陪伴了他二十年,枪杆上的 “忠勇” 二字早已被风沙磨得模糊,却依旧是他心中的信念。当年他失去右耳,心灰意冷,是李戍官的父亲收留了他,让他在玉门关安身立命。他曾对老戍官发誓,此生必守玉门关,至死方休。
陈小满也没有退缩。他虽然只有十六岁,却早已不是那个只会乞讨的孤儿。他拿起李戍官给他打造的短刀,躲在王忠身后,趁着王忠挡开箭矢的间隙,猛地冲出去,一刀砍向一名落马的突厥骑兵的腿。“看刀!” 他大喝一声,声音虽带着稚嫩,却异常坚定。短刀虽然短小,却异常锋利,一刀下去,突厥骑兵的腿筋被割断,惨叫着倒在地上。小满的脸上溅到了鲜血,他下意识地抹了一把,眼神却变得更加坚定。他想起了父母的惨死,想起了李戍官的收留,想起了玉门关的安稳日子。他不能让这些突厥人毁了这一切,不能让李戍官、王忠和赵武白白牺牲。他要成为一名真正的兵士,守住这道关,守住自己的家。
战场上,刀光剑影,血肉横飞。风沙呜咽,像是在为这场惨烈的厮杀伴奏。李戍官与陈远联手,与铁面人缠斗在一起,三人的身影在沙幕中穿梭,快得只剩下残影。
李戍官的刀法刚猛霸道,如大漠长风,势不可挡;陈远的无相剑法灵动诡异,如流水行云,变化无穷;而铁面人的掌法则阴寒狠辣,如风沙暗袭,防不胜防。三人你来我往,打得难解难分,掌风、刀气、剑气交织在一起,卷起漫天黄沙,形成一道巨大的气旋,将周围的突厥骑兵都逼得后退。
“无相楼的功法,也不过如此。” 铁面人冷笑一声,掌法突变,掌心的灰光变得更加浓郁。他猛地拍出一掌,气流汇聚,形成一道巨大的沙刃,直劈陈远。这是源流教的 “沙刃术”,以风沙为引,化刃伤人,锋利无比,能劈金断石。沙刃过处,风沙卷起,地面被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陈远脸色一变,双剑交叉,青光暴涨,“无相剑法 —— 裂石!” 他迎着沙刃冲了上去,双剑狠狠劈在沙刃上。这一招是无相剑法的刚猛招式,以刚破柔,专克这类术法。“嘭” 的一声巨响,沙刃碎裂,化作漫天黄沙,陈远却被震得连连后退,嘴角溢出鲜血。他的胸口气血翻涌,伤势再次加重,但他依旧咬紧牙关,没有退缩。他想起了师父的话:“无相之道,在于坚守本心,虽九死其犹未悔。” 此刻,他的本心便是守住军情,守住中原,为师兄们报仇。
李戍官趁机挥刀上前,玄铁刀直劈铁面人的脖颈。铁面人侧身闪避,玄铁刀擦着他的青袍划过,将衣袍劈成两半,露出里面黑色的劲装。劲装的胸口绣着一个奇特的符号,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又像是一个扭曲的 “源” 字,正是源流教的标志。源流教源于西域,信奉 “万物有始,源流唯一”,主张以 “本源之力” 掌控天地,其教义晦涩难懂,却吸引了不少西域蛮族和中原的亡命之徒。近年来,源流教势力渐长,与突厥勾结,妄图入侵中原,取而代之。
“源流教的杂碎,也敢来我大唐撒野!” 李戍官怒吼着,再次挥刀上前。他想起了开元末年与突骑施人的厮杀,想起了父亲的战死,想起了这些年朝廷的漠视,所有的愤怒和不甘,都化作了刀上的力量。他的刀越来越快,越来越猛,每一刀都带着对敌人的恨意,对家国的忠诚,对妻儿的思念。
铁面人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掌风变得更加凌厉。他猛地拍出两掌,一掌逼退李戍官,一掌攻向陈远。“不知死活的东西,敢挡源流教的大业,都得死!”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杀意。他本是西域小国的王子,国家被大唐所灭,自幼便心怀怨恨,后来加入源流教,习得一身诡异武功,立誓要覆灭大唐,报仇雪恨。这铁面具,既是他的标志,也是他的枷锁,遮住了他的容貌,也遮住了他心中的一丝挣扎。
陈远再次挺剑上前,与李戍官并肩作战。两人一刚一柔,一攻一防,配合得竟渐渐默契起来。李戍官的刀法大开大合,吸引铁面人的注意力,陈远的双剑则寻找破绽,伺机攻击。双剑与玄铁刀交织,青光与刀光辉映,在风沙中形成一道奇异的光幕。李戍官在战斗间隙,偶尔会瞥见陈远年轻却坚毅的脸庞,想起自己的儿子李念戍 —— 若是念戍还在,想必也如陈远一般,勇敢、正直,有担当。他心中涌起一股父爱,更坚定了守住玉门关的决心 —— 他要为儿子守住一个安稳的中原,让他不必像自己一样,常年守在边关,与妻儿分离。
战斗中,李戍官的玄铁刀不慎被铁面人一掌击中,刀身弯曲,发出 “咔嚓” 的声响。他心中一疼,这柄刀是他父亲留下的,陪伴他守关十五年,见证了他的孤独与坚守,如今却被打成了这样。他想起了父亲临死前的嘱托,想起了苏秀的期盼,心中的战意更盛。他扔掉弯曲的玄铁刀,转身冲向戍楼,从墙角抄起那杆尘封已久的 “燎原火” 长枪。
长枪入手,沉甸甸的,带着一股熟悉的温热。枪杆上的 “燎原火” 三个字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红光,仿佛有火焰在其中燃烧。这是他祖父李晟的长枪,是太宗皇帝御赐的长枪,是饮过无数突厥人血的长枪。当年祖父随李靖将军征战西域,用这杆长枪立下赫赫战功,太宗皇帝亲赐 “燎原火” 三字,寓意 “星火燎原,横扫胡虏”。祖父临终前,将长枪传给了父亲,父亲又传给了他,叮嘱他 “持此枪,守国土,不负大唐,不负先祖”。他握紧长枪,只觉得一股力量从枪杆传入体内,传遍四肢百骸,膝盖的旧伤、虎口的疼痛都仿佛减轻了许多。
“铁面小儿,尝尝爷爷的燎原火!” 李戍官大吼一声,长枪一挺,如火龙出海,直刺铁面人心口。枪尖泛着红光,带着熊熊燃烧的战意,也带着他对家国的忠诚,对妻儿的思念。这一枪,凝聚了李家三代人的忠勇,凝聚了十五年守关的执念,凝聚了对苏秀和念戍的牵挂,势不可挡。
铁面人脸色微变,显然没料到李戍官手中竟有如此神兵。他急忙侧身闪避,长枪擦着他的铁面具划过,发出 “滋啦” 的声响,火星四溅。铁面具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划痕,露出下面一丝苍白的皮肤。铁面人心中一惊,这长枪的威力远超他的想象,若是被正面击中,恐怕难以抵挡。他不敢再大意,双手结印,口中默念咒语,周身的风沙突然变得狂暴起来,形成一道巨大的沙墙,将他护在其中。这是源流教的 “风沙盾”,以天地之气操控风沙,形成护盾,坚不可摧。
李戍官不闪不避,长枪横扫,逼退铁面人。他的枪法大开大合,带着大唐边军的悍勇,也带着祖父李晟的遗风。每一□□出,都带着雷霆之势,仿佛要将这漫天风沙都撕裂;每一枪横扫,都带着万钧之力,仿佛要将这大地都震裂。他想起了苏秀寄来的家书,信中说念戍已经学会了《论语》,能背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想,等这场战乱结束,他一定要回长安,教念戍耍这燎原火长枪,告诉他人之所以为人,在于坚守道义,在于守护家国。
陈远见状,心中一振,双剑再次舞动,青光流转,与李戍官的长枪配合,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攻防体系。“戍官,我来助你!” 他低喝一声,双剑直指铁面人的四肢要害,牵制他的动作。他的双剑如两道青蛇,灵动无比,不断攻击铁面人的破绽,让铁面人顾此失彼。
铁面人被两人联手逼得连连后退,心中不由得有些焦躁。他没想到这破败的玉门关竟有如此厉害的角色,一个刀法刚猛,一个剑法灵动,还有神兵相助,再加上那些诡异的机关弩,若再缠斗下去,恐怕讨不到好处。他眼角余光瞥见突厥骑兵已经死伤过半,王忠和赵武虽然受伤,却依旧顽强抵抗,那个少年也异常勇猛,不断偷袭落马的突厥骑兵。他知道,今日想要拿下陈远,恐怕是不可能了。
“撤!” 铁面人当机立断,猛地拍出一掌,掌风卷起漫天黄沙,形成一道沙墙,挡住了李戍官和陈远的攻势。他身形一晃,如一道青烟,退回突厥骑兵阵中。
“主帅,我们还没拿下那信使!” 一名突厥百夫长急忙说道。他是叶护可汗的亲信,此次跟随铁面人前来,本以为能轻松拿下玉门关,没想到却损失惨重。
“不必了。” 铁面人冷冷道,“玉门关已是孤城,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三日之后,我会亲自再来,带来源流教的‘风沙大阵’,到时候,玉门关将化为焦土,所有人都得死!” 他的声音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说完,他翻身上马,带领剩余的突厥骑兵,转身冲入风沙之中,很快便消失在昏黄的沙幕里。
李戍官和陈远没有追击 —— 他们都已身受重伤,体力透支,实在无力再追。
戍楼外,风沙渐渐平息。月光重新露出,洒在满目疮痍的沙地上,照亮了遍地的尸体和鲜血。王忠拄着长枪,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的左臂中了一箭,鲜血顺着手臂流下,滴在沙地上。赵武靠在墙角,脸色苍白,他的右腿被弯刀砍中,伤口深可见骨,已经无法站立。陈小满跪在地上,双手握着短刀,身上沾满了鲜血和沙尘,眼神中带着一丝惊魂未定,却又有一丝兴奋。
李戍官放下燎原火长枪,长枪插入沙中,稳稳地立着,枪尖泛着红光,像是在诉说着刚才的激战。他走到王忠身边,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老王,你怎么样?”
“没事,小伤。” 王忠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稀疏的牙齿,“还能守关。” 他的声音嘶哑,却依旧带着老将的乐观。他抬起受伤的左臂,想要活动一下,却疼得龇牙咧嘴。
李戍官又看向赵武,眉头皱起:“老赵,你的腿...”
“不碍事。” 赵武摇摇头,语气坚定,“死不了,还能帮你操控机关弩。” 他的右眼望着李戍官,虽然视线模糊,却透着一股执拗的光芒。他知道自己的腿伤很重,恐怕难以痊愈,但他不能退缩,玉门关需要他,李戍官需要他。
他最后看向小满,心中既有欣慰,又有心疼:“小满,怕吗?”
小满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不怕!戍官,我杀了一个敌人!” 他举起手中的短刀,刀上还沾着鲜血。这是他第一次杀人,虽然心中有些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成就感 —— 他终于能为守关出一份力了。
李戍官笑了,拍了拍他的头:“好小子,有种!像个大唐的兵士!”
陈远走到李戍官身边,捂着肩头的伤口,脸色苍白却带着敬佩:“戍官大人,多谢相救。若不是你,我今日恐怕难逃一死。” 他的心中对李戍官充满了敬佩,这个看似粗犷的戍官,不仅武功高强,更有着一颗忠诚、善良的心。
李戍官摆了摆手:“不必客气。你身上背着中原的安危,我不能让你死在这里。” 他看着满地的尸体和受伤的弟兄,心中涌起一股沉重的责任感,“三日之后,铁面人还会再来,我们得尽快做好准备。” 他知道,铁面人此次撤退,绝非善罢甘休,三日之后,必将带来更强大的兵力和更诡异的术法,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东方,长安的方向依旧被风沙笼罩。他摸了摸胸口的鸳鸯荷包,心中默念:“秀儿,念戍,再等我三日,等我击退了铁面人,就去找你们。无论你们在哪里,我都要找到你们。” 他想起了苏秀在信中说的话:“长安的桂树每年都开,我会为你留着最好的桂花,等你回来做桂花糕。” 他仿佛闻到了桂花的清香,看到了苏秀温柔的笑容,心中充满了力量。
风沙再次起了,卷起地上的沙粒和鲜血,打在戍楼的墙壁上,发出细碎的声响。燎原火长枪依旧挺立在沙地上,枪尖的红光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像是一盏明灯,照亮了这孤寂的玉门关,也照亮了李戍官心中的信念 —— 守关,守家,守着心中的那个人。
营房里,篝火重新燃起,火光映照着一张张疲惫却坚毅的脸庞。赵武正在处理伤口,王忠帮他包扎,小满在一旁递着布条和伤药。李戍官坐在火堆旁,擦拭着燎原火长枪,枪杆上的 “燎原火” 三个字在火光下泛着红光。陈远靠在墙角,闭目养神,恢复体力。
“戍官,” 陈远突然开口,“三日之后,铁面人必定会带来更多的人马,还有源流教的邪术,我们仅凭这几个人和几具机关弩,恐怕难以抵挡。”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他知道源流教的厉害,那 “风沙大阵” 能引动天地之气,操控风沙,威力无穷,绝非人力所能抗衡。
李戍官抬起头,目光坚定:“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守住玉门关。这里是中原的门户,绝不能让突厥人和源流教的人踏过去。” 他顿了顿,看向陈远,“你的伤怎么样?三日之后,能参战吗?”
“应该可以。” 陈远点点头,“我师门的功法有疗伤之效,再加上伤药,三日之内,伤势应该能恢复七八成。” 他的眼神坚定,“戍官大人放心,三日之后,我必与你并肩作战,战死不休。” 他心中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为了师门,为了中原,为了那些死去的师兄,他愿意献出自己的生命。
李戍官笑了,举起手中的长枪:“好!战死不休!”
王忠和赵武也齐声应道:“战死不休!”
小满虽然不懂 “战死不休” 的真正含义,但他也举起短刀,大声喊道:“战死不休!”
篝火的光芒映照着他们的身影,在墙壁上晃动,像是一个个不屈的灵魂。玉门关的夜,依旧寒冷,依旧孤寂,但此刻,这座孤城的每一寸土地,都充满了不屈的意志和坚定的信念。
李戍官再次摸了摸胸口的鸳鸯荷包,心中默念:“秀儿,等着我,我一定会活着回去见你。”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温柔,随即被更坚定的战意取代。三日之后,便是生死之战,他没有退路,也不会退缩。为了家国,为了妻儿,他必须赢,必须守住这玉门关。
夜色渐深,篝火依旧燃烧,映照着一张张坚毅的脸庞。玉门关的风沙,还在呼啸,却再也掩盖不住这座孤城里,那股不屈不挠、誓死守护的忠勇之气。